冰雲暗暗苦笑,“我知道。不過話又說回來,王爺現下處處於我方便,就不擔心我先於王爺而破案?”
“破案爲第一要務,誰贏誰輸都一樣。”東丹寒嘯答得倒快,卻不知這一局輸贏對他來說沒區別,對冰雲來說,可是退一步天堂,進一步地獄。
冰雲咬牙,“東丹寒嘯,算你狠,既然如此,我還非贏不可了!”
東丹寒嘯似是心情大好,微一笑,伸手道,“請。”
冰雲狠瞪他一眼,大踏步出去。
東丹寒嘯隨後跟上,居然很虛心地討教,“能不能告訴本王,你爲何能確定兇手的身材特徵?”
又是比她高一個頭,又是長指甲之類的,她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
冰雲擠眼睛笑笑,“看在你不恥下問的份上,我不跟你繞彎子,跟我來。”
話落她拉着東丹寒嘯的手就走,親密而且自然,似乎忘了兩人之間根本就不曾有過肌膚之親。
說本王不恥下問?你這是贊本王,還是擡高自己?東丹寒嘯心中忿忿,感覺到冰雲細膩柔滑的小手握着自己的手,一陣心神盪漾,本來應該甩開她的,卻不知怎麼的,沒有忍心。
來到其中一間房,看陳設而已應該是夏家當家夫婦的臥房吧,冰雲不由自主地斂去笑容,眼神變得悲慼而莊重,指着對面牆上的道,“王爺看這裡。”
東丹寒嘯看了一眼,牆上五個血字:爲富不仁,殺!
看來是用死者的鮮血所寫,血跡已乾涸,呈現暗紅色,筆畫僵直,透着沁人心脾的怨氣。
“本王已經看到了,”東丹寒嘯回眸,“有什麼問題?”
冰雲上前兩步,“這幾個字顯然是兇手以手蘸血寫成的,一般而言,人在站立時往牆上寫字,都會在與眼睛持平的位置,所以可以大致推測這個人的身高。”
別懷疑,這不是冰雲獨創,而是從《福爾摩斯探案》之《血字的研究》當中看來的。當初只是因爲抱有深厚的興趣而看了幾個案例,卻沒想到會派上用場。
東丹寒嘯頗爲意外,這種推測方法,他是聞所未聞,但想一想卻又正是這麼回事,不由他不歎服。“那這長指甲又是……”
冰雲拉過他,指着某一筆畫,“看這裡,有明顯的劃痕,又細又深,自然是因爲寫字之人指甲很長,所以在寫字時纔會留下這樣的痕跡,否則別無其他解釋。”
這也看得出來?東丹寒嘯看她一眼,再湊近了看,頗以爲然地點頭,看一眼屋外地上散亂得幾個帶血的腳印,“這些腳印左邊清晰,右邊模糊,顯見左腳比右腳用力要大,所以兇手之一是個跛子,或者左腿受了傷,由此而來?”
冰雲大爲讚賞,“王爺也是這樣認爲的?英雄所見略同啊。”
東丹寒嘯但笑不語,略一思索,心中已有數,“那你要他們查車鋪,是在想他們會用車裝走洗劫來的財物?”
冰雲搖了搖頭,“原本是的,不過現在,應該不可能。”
東丹寒嘯一笑,“因爲他們不可
能在這風頭正緊之時,冒險將財物運出京?”
“對,”冰雲臉上一紅,“這是我的疏忽,王爺早就想到了吧,卻不說出來,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那倒沒有,”東丹寒嘯坦然搖頭,“只是聽你分析過案情之後,慢慢想到的。”
冰雲呼出一口氣,感覺有點悶,目前爲止,也只能查到這麼多。她畢竟只是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想要憑這些抓到兇手,談何容易。
東丹寒嘯擡頭看一看天,“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宮去,看有什麼消息送回再說。”
冰雲活動了下發麻發酸的胳膊和腿,沒有異議,“也好,王爺請。”
誰料他兩個剛要往外走,就見沐臨風眼神一厲,“誰?!”
東丹寒嘯一驚,想也不想,一個閃身攔在冰雲身前,雙掌一圈一劃,擺了個攻守合一的姿勢,無懈可擊。
然冰雲卻根本不曾在意是不是有危險,只是在看到突然出現在眼前的、東丹寒嘯並不寬闊但卻讓人覺得分外安心的肩背時,她眼前陡地就模糊了起來:
原來王爺很在意她嗎,一有危險,本能反應竟然是擋在她前面?
那兩個男人卻渾然沒注意冰雲在亂七八糟想些什麼,在突發狀況面前,兩大高手彼此對視一眼,很有默契地從兩邊慢慢接近聲源。
東丹寒嘯一隻手向後,將冰雲護住,另一隻手護胸,一步一步邁出,落地無聲。
前面是間很小的屋子,應該是堆放雜物的地方,冰雲匆匆看了一下四周,有一些模糊的的血跡一直延伸過去,看起來是被拖動、或者爬動時留下的痕跡。
“唔……”輕到幾不可聞的聲音隱隱傳來,似乎夾雜着無盡的痛苦和絕望,類似野獸落入陷阱時發出的嗚咽。
果然有人!
東丹寒嘯和沐臨風交換個眼色,前者示意冰雲留在外面,兩人一左一右欺近房門,幾乎同時出掌,將房門劈個粉碎,而後閃電般讓到一旁。
沒有動靜,沒有預想中的反撲或者絕地遁逃,什麼都沒有發生。
沒人?
東丹寒嘯皺眉,擡腳就要往裡走,冰雲一把住他,“王爺不可!”
沐臨風搶身進去,待到冰雲想要阻止時,爲時已晚。
還好,他不過進去一剎,立刻道,“王爺王妃,快來!”
冰雲和東丹寒嘯快步進去,沐臨風正蹲在地上,一個身穿灰色長衫、滿身血跡的年輕男人正倚在牆邊,咽喉處一道傷痕,還在不停地往外滲血,他痛苦地張大嘴喘氣,瞳孔放大,眼神渙散,顯然已經活不了多久。
“我看看!”冰雲心中一緊,也顧不上髒亂,蹲下去仔細看了看,擡頭衝東丹寒嘯無奈搖首,“救不得了。”
殺他之人還真是殘忍,手法也乾淨利落,一刀割喉,卻又並不能使人立即致命,所以這人才有力氣爬到這裡躲起來。
只可惜他傷得太重,不但救不活,現在更是連話也說不得,怕是什麼都問不出了。
“咯……咯……
”男人拼命用手抓撓咽喉傷處,卻換來更難以忍受的痛苦,他努力想要說什麼,卻終是不能。
“別急,你別急!”冰雲是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直面死亡,只覺得渾身發冷,快要吐出來,“先別說話,別說話!”
儘管救不得,她還是不能眼看着這人死,抽出錦帕去裹他頸上傷口。
男人的身體劇烈抽、搐着,漸漸出氣多,進氣少,已經支撐不下去。
東丹寒嘯揹負的雙拳緊握,冷聲道,“你是夏家的人?”
男人吃力地看向他,不過估計他已經看不到什麼,用盡力氣點了點頭。
果然是。東丹寒嘯眼神一寒,“是你給夏家人下藥,害他們死於非命?”
冰雲吃了一驚,沐臨風也相當意外,兩人齊齊看向他,“王爺,你……”
男人眼裡也現出震驚之色,嘴脣一張一合,想要說什麼,試了幾次之後,他緊繃的身體絕望地落回地面,眼神卻驟然清醒,舉起手,攤開掌心。
“什、什麼?”冰雲嚇了一跳,才見他掌心有一塊雞蛋大小的圓形牌子,看不出材質,上面刻着很奇怪的圖案,意義不明。
“咯……雞……雞……”男人掐緊了手裡的牌子,短暫的迴光返照過去,他的生命已然走到盡頭。
“什麼雞?精?你要說什麼?”冰雲哆嗦着,快要看不下去,“王爺,沐臨風,怎麼辦,怎麼辦?”
救他,快救他啊!不管是不是他害了夏家人,到底是一條人命,能救就救!
東丹寒嘯搖頭,“救不得。”
話音未落,男人的身體在挺了一挺之後,頭慢慢歪向一邊,手臂也垂落下去,竟是死不瞑目。
“餵你……”冰雲咬脣閉上眼睛,轉開頭去,摸索着替男人合上雙目。
好一會兒,東丹寒嘯和沐臨風都沒有出聲,大概都覺得這人死得太過痛苦吧。
驀地,冰雲突然開口,“王爺何以認爲,是這人給夏家人下藥?”
她起身回過頭來,指尖拈着那塊牌子,輕輕摸索着,想着他臨死前發出的唯一一個有意義的音節:
雞?還是精?還是記什麼的,什麼意思?
“只是猜測,”東丹寒嘯呼出一口氣,“想來此人必是受兇手矇騙,給夏家人下藥,之後兇手殺他滅口,所以他是夏家人中唯一一沒有死在牀上的人。”
有道理。沐臨風下意識地點頭,皺緊了眉,他今天看了兩個時辰的屍體,已經着實夠了。
冰雲沉默了一會,將牌子遞給他,“王爺認識這上面的圖案嗎?”
東丹寒嘯接過看了看,正面刻着的應該是一種獸,吡牙瞪眼,很是兇惡,背面則是花形,但看不出是什麼花。
正反看了看,他搖頭,“沒見過這種圖案,不過應該是某種圖騰。”
東域大陸承載了十幾個不同國家的不同文明,包括已經永遠消失於這片土地的文明,這圖案屬於哪個國,一時之間難有結論。
冰雲輕輕頷首,沒再多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