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好一會,東丹天極才拍掌道,“好!好!冰雲,你這一曲真是別出心裁,不錯,哈哈哈!”
冰雲臉上一熱,施禮道,“兒臣不敢,父皇謬讚了。”說着話,她轉身月皇后,誠摯地道,“不知皇后娘娘可喜歡嗎?”
月皇后微一頷首,“很好,本宮很喜歡,冰雲有心了。”
“皇后娘娘喜歡就好。”冰雲再施了禮,坐了回去。
東丹天極自是龍顏大悅,“冰雲此禮獻得極好,不講究奢華之禮,很合朕心意,衆卿家以爲呢?”
羣臣自是會看眉眼高低的主,紛紛道,“皇上英明!”
這一曲自然將今日宴席的氣氛推向高、潮,衆人推杯換盞,相當熱鬧。
東丹寒嘯微微側過身,在冰雲耳邊輕聲道,“此曲何名?”
冰雲一愣,壓低聲音回道,“化蝶。”
哦?東丹寒嘯習慣性地摸了下鼻子,興味盎然,“有何內情嗎?”倒是很想知道。
“是,”冰雲輕笑,眼神哀婉,“是一個很美很美,但也很悲的愛情故事。”
東丹寒嘯微感愕然,似乎看到她眼中的哀傷,他突地輕笑,“本王很想聽,回去之後,講給本王聽,可好?”
冰雲心中一暖,顫聲道,“好。”
宴席散去之時,已是黃昏時分,東丹寒嘯與冰雲並肩回華陽宮,遠遠看去,這一雙背影倒也協調。
送冰雲回房,東丹寒嘯道,“此番辛苦你了,早些休息吧。”
“王爺!”冰雲急急地喊,阻止他欲離去的腳步,“王爺不是要聽我說故事?”
東丹寒嘯眸子裡有隱隱的笑意,“不必急在這一時,你累了。”
“我不累!”冰雲搖頭,笑得羞澀,“我只是看着他們辛苦而已,對了,璇璣姑娘跳得很好,我真羨慕她。”
是羨慕她跳舞跳得好嗎?她這話一語雙關,就是不知道東丹寒嘯能否聽得明白。
沉吟了片刻,東丹寒嘯頷首,“那好吧,聽你說故事。”
冰雲自是欣喜莫名,等他進來,便吩咐卉兒,“奉上茶來,你就去休息吧。”
卉兒抿脣直樂,對着冰雲扮鬼臉,“是,王妃。”
這丫頭。冰雲白她一眼,轉身進去。
不多時,卉兒端上茶來,再體貼地替他們關上門,暗道王妃總算是守得去開見月明瞭,可真好。
東丹寒嘯坐在桌邊,執壺倒上兩杯茶,“說吧,是怎麼回事。”
說實話,他很喜歡今晚這支曲子,撇開璇璣的舞姿不談,只是這《化蝶》一曲,也足夠讓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冰雲笑笑,也坐了下去,“是說的兩個人生死不棄的故事,一個叫梁山伯,一個叫祝英臺。”
《梁祝》的故事流傳了千年,每一個人聽過的人都會爲他們的愛情所折服。到底是怎樣深的情意,纔會讓生死之間也變得沒有距離,上窮碧落下黃泉,不離不棄?
東丹寒嘯一直靜靜地聽着,連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冰雲的臉。而且不得不說,不管他對冰雲態度如何,自始至終,他都不曾對她這張臉有過絲毫的厭惡——即使在知道冰雲的醜其實另有玄機之前。
說完這段悽美的愛情故事,冰雲一時被觸動心中傷處,倍感失落,趴
到了桌上。
唉!咱家王爺什麼時候也能對咱稍稍動情,讓咱試試,被人愛是什麼滋味兒!
等了一會不見冰雲再出聲,東丹寒嘯詫異道,“說完了?”
就這樣嗎?兩個人化成蝴蝶,然後就沒有了?
冰雲一愣,“是、是啊,說完了,怎麼了嗎?”
東丹寒嘯摸摸鼻子,有些悻悻然,“化成蝴蝶就完了嗎?那又怎麼樣,活着時不能在一起,死去以後的事,誰又知道。”
“呃……”冰雲沒想到東丹寒嘯竟是如此想的,不禁覺得好笑,可又笑不出來,“這是旁人對他們之間愛情的美好願望吧,人死了便是死了,又怎麼能化成蝴蝶。”
乖乖,王爺怎麼這麼認真,可除了替梁山伯和祝英臺鳴不平,就沒別的?
比如,他不覺得自己對這個王妃有點冷淡嗎,難道也要像梁祝一樣,死了到陰曹地府去相守?
東丹寒嘯思索一陣,點頭,“或許吧,總覺得有些可惜了。”
冰雲側過臉,看着他低垂的、長長的睫毛,有些癡了。
“累了?”東丹寒嘯起身,很自然地也拉起她的手,“去睡吧。”
“王爺呢?”冰雲也真的是累了,溫順地躺到牀上,眼皮直打架,“王爺不累嗎?”
“我沒事,”東丹寒嘯淺淺一笑,連“本王”都不說了,“你睡你的。”
“王爺有沒有故事說給我聽?”冰雲躺在柔軟的被窩裡,水潤的大眼睛看着東丹寒嘯,很期待的樣子。
東丹寒嘯抿脣,有點不好意思,“我不會說故事。”
生於帝王家,他從小就要學着如何保護自己、保護母妃,既要掌握各種求生技能,又要小心地掌握分寸,當心鋒芒太露,哪有閒情逸致聽故事、說故事。
“那,就說說王爺自己吧,”冰雲討好似地對他笑笑,往裡挪了挪身體,“我想聽。”
我嗎?東丹寒嘯眼神清冷,“你不會想知道的。”
真實的他是什麼樣子,他自己都不願意去想,而且他看得出來,冰雲性子恬淡,最不喜血腥殺戮,又怎會喜歡看到他的另一面。
“我想,”冰雲眨眨眼,扯住他的袖子晃了晃,“說吧,王爺,我想知道你的事,說給我聽啊。”
東丹寒嘯似是有些無奈,倚到牀頭上,“想聽什麼?”
冰雲大喜,以肘支起身體,“就說你和我小時候的事,你是不是很早就說過,會娶我當新娘子?”
東丹寒嘯臉上微微發熱,“你記得?”
“有一點,”冰雲有些心虛,小心地觀察他的反應,“但是記不清。”
其實也不算是記得吧,只是在剛剛穿越成安陵冰雲時,她有那麼一瞬間的意識重現,其他的就沒有了。
“哦,”東丹寒嘯輕柔地呼吸着,彷彿也陷入了對往事的回憶裡,“那時候你小小的、胖胖的,很可愛。”
雖然只有四歲大,什麼都不懂,卻總喜歡跟在他身後,“哥、哥、哥”地叫,像只快樂的小雞。
也許是聽煙貴妃和雲鏡公主說的多了,將來自己會成爲東丹寒嘯的新娘子,冰雲就總是上趕着說,哥哥,我要做你的新娘子。
東丹寒嘯對這個可愛的妹妹自然是喜歡得緊,當然不會反對,甚至盼着兩個長大成人的那一天
,想像着洞房花燭時的樣子。
可惜,後來冰雲中毒變傻、變醜,再也不記得從前的事,不是他所認識的那個妹妹,開始的時候,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尤其看到變醜了的妹妹,年幼的他被狠狠嚇到,大病了一場。
“啊?”冰雲吃了一驚,“有這樣的事?”
“我還會騙你不成,”東丹寒嘯低頭看她一眼,眼神揶揄,“那場大病幾乎要了我半條命,母妃說我夜夜驚叫,還以爲我被鬼附身是怎麼的,後來母妃便不允我見你的面。”
後來他們兩個漸漸長大,東丹寒嘯也習慣了那樣醜陋癡傻的冰雲,煙貴妃纔不再從中阻攔。
不過,冰雲未曾清醒之時,煙貴妃雖不會因此而嫌棄於她,卻也確實想過要退掉這門親事的。畢竟寰王之名無人不知,若他娶個如冰雲這般的王妃,貌醜倒也罷了,還是個傻子,此中曲折,自不必說。
冰雲心中酸澀,“是,我明白,母妃的憂慮是對的。”
東丹寒嘯輕聲道,“你不怪母妃就好,其實我……”
等了一會不見他說下去,冰雲一笑,“我怎會怪母妃,你看母妃對我多好,比你可強多了。”
話一出口,她立刻醒悟過來,這不沒事找事嗎?“不、不是,王爺,我沒別的意思,你彆氣,呵呵,呵呵。”
隔了一會,東丹寒嘯嘆息一聲,“我沒生氣,我知道我對你很冷淡,但是我……”
又沒了聲息。
怎麼回事啊,你到底想說什麼?
冰雲疑惑地擡頭,正對上東丹寒嘯的眼睛,她不禁嚇了一跳,“王爺,你怎麼了?”
他怎麼會這種眼神看她,含了愧疚、痛苦、自責、憐愛,諸如此類,太過複雜,她一時都難窺他的用心!
彷彿做了壞事被抓到現形,東丹寒嘯立刻偏過臉,聲音也平靜下去,“沒事,時候不早了,睡吧。”
呃,冰雲臉上開始發熱,懷裡像揣了只小兔子,撲突撲突地,“那,王爺要、要一起嗎?”越說到後來,聲音越小,幾乎聽不到了。
“嗯。”含含糊糊地答應一聲,東丹寒嘯也未脫衣,順手拉過被子蓋到身上,閉上了眼睛。
冰雲微微側過臉來,看着他晶瑩如玉的臉容,這一刻竟是如此地安心,她拱了拱身子,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睡覺,什麼都不想了。
也許這是嫁進皇宮以來,冰雲睡得最爲安穩的一夜,似乎覺得才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天已微微亮了。
東丹寒嘯不用上早朝,也不曾醒來,側着身體,左胳膊枕在頭下,幾縷髮絲垂下來,拂過他白晳的脖頸,黑白相間,美得分明。
冰雲看着看着,禁不住地心癢難耐,伸出手指,輕輕描繪着他臉龐的輪廓,玩得不亦樂乎。
睡夢中的東丹寒嘯有所覺,輕輕地“嗯”了一聲,擡手撫臉,正好與冰雲的手交疊一處。
冰雲愣了一下,接着臉紅心跳,“王爺?”
東丹寒嘯猛地睜開眼睛,眼前驟然多了一張鬼魅一樣的臉,條忽間他記不得之前是怎麼回事,驚嚇之下,他猛地後移身體,結果就是——
“哦……”在牀前摔了個天旋地轉,東丹寒嘯哼唧着,好一會兒起不來身。
什麼情況啊,這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