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陵王聽到侍衛來報,竟是毫不意外,反而一臉的正中下懷,好像巴不得冰雲能一直髮呆一樣。
誰知道剛剛用過晚飯不久,冰雲便差人來,說是答應他的條件,要他信守承諾,明日就送她回京,否則她就自盡。
東陵王一聽這話,很明顯地吃了一驚,“真的願意?”
洛飛塵以手掩口,擺明是在偷笑,卻又擺出一副正經樣,“王爺要不要去看看?”別說,要是他對着冰雲的醜臉,是怎麼也生不出其他想法的,可話是王爺說的,人家答應了,他總不能明着賴吧?這纔是請下神來無處安呢,糗大法了。
東陵王瞄他一眼,“你洗完所有的馬了?”‘所有’兩個字加重了力道,甚至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不是吧,王爺,屬下只是只要洗親衛隊的馬就夠了?”洛飛塵大聲叫苦,飛也似地奔出去,“屬下去看看!”
臭小子,越來越沒大沒小。東陵王整了一下衣服,略一思索,揚聲道,“來人,本王要沐浴!”
不大會兒,侍衛準備好一切,還在木桶裡加了幾片花瓣,弄得好像東陵王要洞房花燭一樣。
不過都無所謂了,東陵王慢悠悠洗好,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去了冰雲房前。
才一站定,冰雲的聲音便響起來,帶着幾分沙啞和疲憊,“門沒有鎖,王爺請進。”
好耳力。東陵王在心裡由衷地讚歎一聲,推開門進去,然後關門。
天色已晚,屋子裡卻沒有點燈,藉着昏黃的月光,只隱約可見紗帳後有人安靜地躺着,似乎,還在抖。
“我答應王爺的條件,希望王爺也不要食言,明日就送我回宮。”冰雲看似平靜,兩隻手卻抓緊被沿,渾身發抖。
東陵王揚了揚眉,不置可否。
等了一會,不見他有動靜,冰雲越發地緊張,“你,還要在那邊站多久?”
“王妃就這麼迫不及待?”東陵王緩步過去,挑簾坐到牀邊,一手撐牀,俯身看她。
不知何故,她臉上的青斑居然沒有回來,依舊是絕美的樣子,襯上哀怨的雙眸,我見猶憐。應該是剛剛沐浴過,身上散發出好聞的香味兒,聞之令人心曠神怡。
東陵王的靠近無疑讓冰雲越發驚懼,拼命按捺下心底那股想要奪門而出的衝動,澀聲道,“急與不急的,也沒什麼分別,橫豎今晚我任由你處置就是。”
“處置?”東陵王失笑,伸手摸着她晶瑩如玉的臉,“王妃以爲臣要如何,傷害王妃嗎?”
你又不是做不出來。冰雲暗暗冷笑,他的手冰冷而且粗糙,指尖從她臉上撫過時,那感覺如此真實,激起她全身顫慄,難以言喻的緊張。
咦,不對呀,我的臉上向來高低不平,哪有如此敏感過?冰雲大爲詫異,下意識地摸上自己的臉。
“王妃沒有發覺嗎?”東丹寒嘯相當惋惜,“臣以內力暫時封了王妃的內力,所以王妃可以一直保持這絕美的樣子,否則這姿容若是被掩蓋,豈不可惜。”
冰雲吃了一驚,“你能恢復我的容
貌?”
“不能,”東陵王坦然搖頭,“只是暫時封住王妃的內力而已,用不了多久,王妃的內力就會吞吐掉臣的內力,變回醜樣。”
原來如此。冰雲心跳有點快,“你爲何如此瞭解鏡花水月心法,難道你也練過?”想想也不可能,他又不是烏離國皇室中人,哪裡會練。
“不曾,”東陵王搖頭,“只是聽雲鏡公主說起過而已,而且那時她散去一身功力,也是臣幫她的。”
冰雲恍然大悟,這樣的話,這一切就好解釋了。她微一點頭,沒再言語。
兩人各自沉默一會,東陵王突然放低了身體,昏暗中但見他的眼睛亮得嚇人,好像盯準了獵物一樣,“王妃就這麼想要回宮?如果臣告訴王妃,寰王沒事,一切安好呢,王妃還要回去嗎?”
他琢磨着冰雲肯定是聽到了什麼風聲,所以才非要回去不可。可宮中既然送來喜貼,足見寰王是成婚在即,他又能有什麼事,否則皇上何以向羣臣交代。
“我一定要回去看看,否則我絕不安心!”像是怕他會反悔,冰雲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心滿是冷汗,“你、你是不是要反悔?你——”
“不,臣不會,”東陵王抽回手來,扶上她的肩膀,慢慢將她壓回牀上去,“臣早就想的事,怎麼會錯過。”語聲漸低,他緩緩低頭,嘴脣一點一點靠近冰雲的脣,眼看着就要吻上去。
王爺,對不起,我是不得已的!不過你放心,反正我是一定要離開的,只要確定你平安,我就會遠遠離開,再不回來,不會讓你蒙羞!
冰雲咬牙輕顫,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堅持下去,可是心中的委屈和不甘還是鋪天蓋地而來,她緊緊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成串滾落,快要窒息。
許久之後,東陵王也不曾有什麼動靜,就那樣以肘支着身體,靜靜看着冰雲的臉,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怎麼回事?冰雲心中詫異,卻又不敢亂動,微微睜開眼睛來。
淚眼這朦朧之中,卻見東陵王眼滿疼惜與傷痛,更有着在回憶往昔時纔會有的溫馨與滿足,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你——”
東陵王忽然起身,離開了牀邊,“王妃好好休息,明日一早,臣就送王妃回宮。”
算了,該來的始終要來,他從中阻隔又有什麼意思,就讓這幫小兒女自己去解決,他何苦給自己找麻煩。
啊?
冰雲一愣,接着驚喜莫名,“真的嗎?”不用陪他,不用什麼條件,這麼輕鬆就答應了?
“是,”東陵王若無其事,“臣雖然想與王妃一夜銷魂,卻不想對着王妃一張苦臉,這種事自然是兩情相悅的好,所以,還是算了吧,臣告退。”
冰雲也不攔他,將臉蓋進被子裡,只留下兩隻眼睛在外面,滿眼的欣喜若狂。她果然沒看錯,東陵王絕不是壞人,是旁人對他有太多誤解,看來得找個機會幫他澄清才行。
她正高興得想要起來大跳大叫,門一響,東陵王去而復返,把她給驚了一下:難道他又改變主意了?
東陵王卻並不靠近牀邊,只將一張薄薄的信箋放在桌上,“這個就是壓制你內力的心法,可以讓你恢復本來
面貌,但只能任它自行來去,不可強求。若要徹底恢復,要麼散功,要麼大成,你可要想清楚。”
“哦,”冰雲此時並無心其他,何況她從不想練什麼功,便小心地應了,“我知道了,謝謝。”
“臣告退。”東陵王退出去,替她關上門。
做烏離國的公主就是這麼麻煩,非要練什麼功,有什麼用嗎?烏離國已不復存在,寶藏之說也是世人傳言,不足爲信,這“鏡花水月”之功又害人不淺,還是不練爲好。
當下一夜無話,第二日,冰雲早早起身,穿戴整齊,再去對鏡自照時,已然成了醜樣,心下反倒坦然。看一眼桌上的內功心法,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摺疊起來塞進衣兜,沒準以後用得上呢。
簡單收拾了一下,再去叫上沐臨風,兩個人一起去了前院,卻見東陵王比他們還早,已經準備好馬車,正等着他們。
“王妃請。”東陵王讓過一旁,很是恭敬。
“多謝。”冰雲迫不及待地登上馬車,“走吧。”
東陵王放下車簾,冷聲吩咐一句,“上路。”
“駕!”洛飛塵一鞭輕甩在馬背上,馬兒嘶鳴一聲,緩緩啓動。
而此時的京城皇宮,卻是一片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本來嘛,寰王大婚,這是何等大事,何況新娘子還是右相之女,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自明。
東丹天極自然也明白右相的分量,不過康家願意與嘯兒親近,卻是讓他倍感意外,右相不是不知道嘯兒正被他冷落,還肯將女兒嫁進華陽宮,看來是另有算盤。
不管如何,這總是一樁喜事,就算他還不曾消氣,也斷不能拂了右相的面子,總得讓事情有個圓滿的結果不是。至於冰雲,好像聽煙貴妃說起,她通情達理,一力促成這門婚事,還真是有度量。
相比較之下,宜寧宮就顯得有些冷清了,月皇后似乎有些不悅,不耐問道,“東丹寒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何時立太子妃?”
說起來太子雖然比東丹寒嘯大兩歲,卻並不急着立妃之事,除了納了兩房側妃,平時也少見他親近女色,一副修身養性的樣兒。
“急什麼,就讓三弟先折騰好了,兒臣何必湊這熱鬧,”太子全沒往心上放,“再說,太子妃那可是將來的皇后,哪能隨隨便便就立的,母后不是該幫兒臣留意留意嗎?”
“本宮沒有嗎,還不是你一向眼高於頂,一個都瞧不上眼,”月皇后白他一眼,此時暫且放過一邊,“說起來寰王何時與右相勾結到一處,怎的先前沒有動靜?”
右相一向在朝中保持中立,這次不忌諱寰王一時失寵,明擺着站到華陽宮一邊,真讓人意外。
“少不得又是煙貴妃的主意,還有安陵侯從中撮合,”太子眼神清冷,“他們自以爲了有了右相支持,就有了翻身的籌碼,不過這樣一來,倒是更好玩了,鹿死誰手,還不一樣呢!”
“總之小心爲上,”月皇后總覺得心裡不太踏實,“安陵冰雲性子倔強,本宮覺得她沒可能容得下右相女兒在她之上做威做福,先看看再說。”
若是他們起了內訌,反而更好辦了。
太子點頭,默默打着算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