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撫衙門門口前。
傅師爺把拜帖交給了門前看守的衙役,道:“請稟告一聲,說揚蘇省揚城知府前來拜見巡撫大人。”
那衙役翻看一下,又交回給傅師爺,打着官腔道:“對不起了,巡撫大人不在這裡。”對付那些拜訪官員他可是見多了,三品還是七品都是這麼回話。
東方白上前問道:“那請問巡撫大人在什麼地方?”一旁的傅師爺遞上銀子上去。
衙役推過道:“您老別這樣,雖然以前我們是收過些不該收的,但現在已經改了,上面下了條文,誰收東西就拆誰的職,我上有老下有小,你可別害我。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要是說公事,可以找古師爺,要是談私事可以去雅園找許管家。”
在一邊的南宮浩問道:“照你這麼說,那什麼時候可以見巡撫大人啊?”
衙役笑道:“看你們樣子就知道你們是第一次來拜訪巡撫大人的,是不是?我告訴你們吧,就是我們想見巡撫大人也不是很容易見到的,巡撫大人已經有半個月沒有到衙門裡辦事了。你們還是回吧。”
聞言,衆人吃了一驚,離開衙門口,南宮紫鶯就說道:“都說天下烏鴉一般黑,這些當官的都是白拿銀子不幹人事,朝廷裡養他們有什麼用?”她對所有當官的都有很深的成見。
東方白皺着眉頭,不說話的往前走,心裡實在不願把恩師往壞處想。傅師爺道:“大人,咱們先不用着急,官員私訪也是有的事情。”雖然他嘴裡說的,可心裡也在打鼓,這當官就是再私訪也不能半個月不上堂啊。
南宮紫鶯見東方白想事情,不願打擾,和南宮浩在一旁跟着。
走着走着,東方白突然在一身邊的小販那裡停了下來,臉色有些不快,強裝笑容對着小販道:“這個甜品是怎麼賣的?”
小販道:“五文錢一兩,客官您要多少?”
“給我來一斤吧。”東方白遞上錢,接着道:“小哥,我說你們天龍城也真奇怪,巡撫大人不上堂啊?”
小販隨口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告訴你這巡撫大人自從上任以來,我在這擺攤瞧的真真的,開堂沒有幾次,這半個月來更是一次也沒有來。”
“哦,那巡撫大人不上堂,這公事誰打理啊?”東方白不甘心問道。
那小販忽然笑道:“客官是不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吧,想找巡撫大人主持公道是不是?”
“是啊,小哥可有門路?”
“其實也不難,你沒有聽說這裡一句話就說冷巡撫的,叫一鼎三足。如果客官要是有冤情可以找公堂上的古師爺;如果有江湖恩怨,可以找福樓聚的田大人;如果是官場上的矛盾的可以找尤大人。如果這三人都處理不了,那時就可以讓他們去找冷大人。巡撫大人一般是不處理瑣碎事務的。”
東方白一聽巡撫大人居然把權力下放給下面,不無懷疑道:“如果這三人濫用權力,你們巡撫大人就不管嗎?”
小販一聽,就不樂意了,“這位客官你這話讓我聽了還好,要是讓別的人聽見了,你恐怕就能不能完整的出城,還要懷疑了。冷大人是誰,是上天派下來的,而這三位大人就是輔佐冷大人,他們處處爲咱們小老百姓着想,不說別的,以前這裡流氓地痞都找小的麻煩,可現在見到我都打個哈哈,這可是田大人的功勞。說他們三人濫用職權,說出去誰會信啊。”看情形這朱富貴的宣傳政策還是做的蠻到家的。
聽這小販一說,東方白心裡的石頭落下了,看樣子情況沒有想的那麼糟,不過從內心去想,他是不願意把權力都給下面的人了。
“小哥,我與冷大人是舊識,你有沒有什麼路子能讓我見見巡撫大人呢?”
“咦,衙役沒有和你說嗎,你要是有私事的話可以去雅園去找那許管家,他會幫你們稟告的。”
站在一旁的南宮紫鶯冷笑道:“想不到要見這巡撫大人,還真是不容易。”
那小販要說什麼,東方白忙賠笑道:“小哥,你別見怪。不知道雅園是什麼地方,能否指個明路。”
小販哼了一聲,把大致地方說了一遍。
雅園門前。
見到這麼大的園子,這麼漂亮的風景,幾人都不由的讚歎這園子修的巧奪天工,讓人驚羨莫疑。
雅園因爲是爲皇帝修的行轅,所以從裡到外都非常的講究。尤其是園外的人工湖,起上修着走廊和亭子,在人工湖上都種有柳樹和柏樹,其中垂柳是尤其的多。這人工湖內外相接,但所不同的是,在通外塘時,其前有網攔截,以防裡面的珍貴鯉魚跑出來。花草也種了不少,園子外不過很少只起點綴之用,而園子裡的各種花都有的種,連西域的花移植過來。
“這地方真漂亮啊?”南宮紫鶯讚美道。
“還不都是民脂民膏。”東方白突然殺風景的冒出這麼一句,搞的大家都沒有心情看花賞木了。
“是你們找大人嗎?”
接到門衛的通報,許管家特地跑出來看看。
傅文明把拜帖拿出來,遞了過去。許管家看了看上面的名字,又看看東方白,道:“敢問您就是東方大人嗎?”
東方白謙虛道:“不敢,學生正是東方白特來拜見恩師的。”
許管家笑道:“呵呵,你們來的可真不巧,大人出去了,一時半會,回不來。不過夫人在家,我這就幫你們通報。”
“有勞了。”
許管家很快就回來,笑道:“東方大人,夫人有請。”
這園子沒有正規的大堂,尋常接客,都是朝南邊的一個偏堂,東邊的最大的堂是爲皇帝接見百官用的,一般都是禁閉的。
東方白和衆人來到偏堂,只見楊雪兒身邊還有一位非常漂亮的姑娘。
“東方大人,難得你來啊。”楊雪兒上前相迎,兩人分別介紹一下。
“哦,原來您就是名動四海的琴仙子啊,真是久仰久仰。”東方白由衷道。
樂靈笑道:“東方大人的大才可是名動京城啊,樂靈也是久聞多時啊。”
兩人推崇一陣,看的南宮紫鶯很不是滋味。
“師母,不知道恩師現在何處?”衆人坐定,東方白言歸正傳。
楊雪兒命人奉上茶 ,道:“他呀,不知道溜達到哪裡去了,你別管他,一到晚上就會回來。”見東方白有些失落,接着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找他啊,你要是有急事的話我這就派人去找去?”
東方白忙道:“也沒有什麼事情,只有一些公務上的事情,不打緊的。”捧起茶杯作掩飾。
楊雪兒笑道:“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有什麼話等吃過飯後說。”
東方白笑道:“那學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晚上福聚樓。當上了老闆娘的柳小柔特地安排最好的位置接待,酒席也預備好了。楊雪兒和東方白等人已經到了。
“老婆,你去派人看看,冷少到了沒有,快點!”田大吼道,別看他現在這麼威風,那是在人前,要是人走了,不知道是什麼熊樣。
柳小柔在人前是要給田大面子的,也就沒有說什麼,微笑道:“瞧你急的,人家夫人還沒有發話呢,我已經讓小二在店外等着了,人一到就送這來。”說着離開,不過聽她那沉重的腳步聲,田大的笑容有些僵硬,真象有的人說的,你愛的越深受傷也就越深。
“媽的,老子好歹也是位官啊,人家都說狗眼看人,怎麼會咬我呢。”冷無爲氣惱的走來,樣子有些狼狽。
小二一看見冷無爲,趕忙迎了上去,笑道:“大人,夫人和田爺已經在上面等候了。”
冷無爲點一下頭,忽然想起什麼,道:“我這樣子還好吧?”指着自己的衣着。
小二笑道:“大人您玉樹臨風,小的在你跟前就如一粒沙塵,你好比冬天裡的太陽,溫暖小的心……”一大串的馬屁拍下來,冷無爲直打寒顫,早就該料到問也是白問。
上了樓,柳小柔恰好出來。
“喲,嫂子今天可麻煩你了?”冷無爲笑道。
柳小柔沒好氣道:“你這個大忙人我平時是請也請不來呀,你快進去吧,酒菜我馬上就幫你們端上來。”說着下了樓。其實平時她這個老闆娘是不幹活的,她現在的身份是什麼身份,能輕易露面嗎。
推開簾子,逍遙一看,裡面居然有很多人。
“吳兄,你怎麼會在這裡?”南宮浩最先看到冷無爲,問道。
冷無爲看看田大、楊雪兒的眼神,只見他們的目光很有默契朝向南宮紫鶯,一時不知道自己說什麼好。
東方白恰好在此時解圍,“賢弟你認錯了人了,他是愚兄的恩師,冷大人。”說着就要行師生之禮,冷無爲忙攔住,道:“東方兄,不必如此。”忙扶他起來,但東方白不依道:“恕學生難依恩師,兄長之分望恩師千萬不要再提,此朝廷禮法也。”
話說到這,冷無爲無可奈何笑笑,坐在尊席上,田大是主,坐在主席上。
南宮紫鶯和南宮浩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冷無爲。
楊雪兒注意到這情形,笑着道:“怎麼,南宮姑娘與我相公相熟?”問的直白。
南宮紫鶯不好意思笑笑,“不是,我只是看冷大人與我的一位故知十分相似,不過現在看起來就不太象了,那個人衣服賴皮相,哪裡象冷大人這般風度翩翩,威風八面啊。”
楊雪兒笑笑,以爲她說的是真的,就不再糾纏。冷無爲知道南宮紫鶯是在罵他。
一會兒,柳小柔讓人把酒菜端上來,自己也坐下陪吃,讓小兒把店給關了。
幾杯酒一下肚,這桌子上的氣氛頓時熱烈起來,每個人都在說自己的所見所聞,傅師爺由於年長,見多識廣,看冷無爲果真如東方白說的那樣沒有架子,放開的把自己以前所見到的有趣的事情說了一遍。
樂靈去過很多國家,那裡什麼風土人情,在她的柔聲細雨的說出來,真象是身臨其境一般。
東方白勝在書讀的多,什麼有趣的典故拿出來,都有一般意味。
楊雪耳是將門之後,平時有良好的教育,無論是文治武功都有一套,在每個人說故事的中間都能加入自己的見解,非常獨到。
南宮姐弟熟悉江湖門派之事,什麼門派之爭,幫主之位的爭奪,說起來刺激異常。
至於柳小柔說一些女人之間和家常的話題,倒也使的氣氛比較柔和和人文些。
在其間,冷無爲和田大就沒有說什麼,彷彿很沉默,他們能說什麼呀,他們乾的那些事情都是見不的光的,不是借刀殺人就是挑撥離間,要麼就是官官相鬥,斗的跟烏眼雞私的,兩人平常得意的事情做了不少,可沒有一件事情是能拿到檯面上說的,唉,這叫什麼事嗎?
話說到一半,楊雪兒等人也看出冷無爲和田大比較沉默,話沒有說幾句。
樂靈笑道:“冷大人,田爺,今天是你們請的課怎麼此刻卻沉默寡言,有什麼故事說一說嘛?”
冷無爲帶着有些醉意的眼神,笑道:“好,那我就說一個,不過故事說的不好,你們可別怪我。”喝一口酒,眼睛看着前方。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那時候我才十四歲,可以說什麼都不懂,我和田大一起騙吃騙喝,有一次我們爲了討口飯吃,就跑到一家妓院裡面的廚房裡去,準備找些什麼東西吃。可就在我們進去的時候聽到裡面有不遠處有一間屋子發出聲音。於時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們就去看了個究竟。一看之下,裡面有一批五、六歲的孩子,她們象牲口一樣被關在裡面……”冷無爲打住了。
田大嘆了一口氣,道:“本來我以爲我和冷少比較慘的了,沒有想到還有人比我們更慘的。就在我和冷少好奇下,這時來了幾個人,樣子象是廚師,我和冷少當時就躲了起來。他們把門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比較瘦弱的男孩,你們猜他們做什麼,一把刀喀嚓……”想起當時的情景田大不忍心說下去。
冷無爲冷笑道:“你們猜這些小孩是幹什麼的,罵的,居然是用來做菜的,是菜人。”
衆人聽了,只想嘔吐,也許這裡的菜實在是太好吃了,怎麼吐也吐不出什麼東西。楊雪兒突然發覺自己對冷無爲了解的太少,象這樣的事情,冷無爲從來就沒有和她說過。
冷無爲看着衆人,苦笑道:“你們以爲這是最慘的嗎,我告訴你們,還不是。最慘的事情我見過不少,所以也明白世上最毒的不是什麼厲害無比的毒藥,而是人心。毒藥好控制,可人心卻是摸不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