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季節正是賞蘭花的時候,文靜看着各式爭相開放的蘭花,心情卻並沒有如此的高興,內心彷彿在壓抑着什麼,說是在欣賞蘭花,可神卻不知道飛到何處。
“公主殿下,冷公爺來看望殿下了。”小順子上前躬身說道。
文靜一愣,轉首看着小順子,“你說誰來了?”
“回公主,是忠賢公來看望公主了。”
“他來幹什麼,誰要他這個時候來獻殷情。”
“公主,公爺本來是想早點來看望公主的,奈何怕宮裡的人說閒話,因此也就避諱三分。可現在他又要去西北了,心裡實在割捨不下公主,因此特來拜見。”
文靜簇起秀眉,“你說他又要去西北,西北戰事不是聽了嗎?”
小順子陪笑道:“這事情千真萬確,今早皇上頒發的旨意,這幾天冷公爺就要走了。公主您現在是見他不見他,如果不見,奴才這就下去讓他走。”說着作勢就要退下。
“慢……”文靜斷然喝止,但有些難以啓齒,道:“你還是讓他過來吧。”說着走回自己的房中。
小順子樂的走下去通報。
文靜閣一向是沒有外臣可以進去的,文靜素有潔癖,房裡從來就不留太監,用的都是宮女。就是她的幾個哥哥來看她也支到外廳去,內室是不讓進的,可今天冷無爲卻走了進來,這多少有點什麼意思吧。
“臣拜見公主。”冷無爲行着尊卑之禮,就在他說話的時候,小順子帶着宮女都退下。
文靜保持着矜持,寒着臉,“冷大人,你好忙,回來都快一個多月了,怎麼你到今天才記的來看我,好大的心啊。”
冷無爲在一旁坐下,陪笑道:“公主,您冤枉臣了,臣早想來看望公主了,可公主住的地方不是臣想來就來的,宮裡的忌諱臣還是要避避的。再者,臣這家裡管的也嚴,前段時間臣的夫人還逼臣讀書,臣想出去都難啊。”
文靜冷笑道:“這麼說你還有理了。”
冷無爲擦着頭上的汗水,要早知道來此被訓,他就不來了,去蘇雨馨那裡還到快活。“公主,臣……臣也有臣的無奈啊。”
文靜看冷無爲的臉上一臉的不自在,也就沒有繼續逼下去,倒了杯茶遞給冷無爲,冷無爲連叫“不敢,不敢……”當手觸到文靜的柔荑時,立刻心猿意馬起來。文靜臉也是一紅,連忙抽回手,只看冷無爲眼睛死盯着自己看。
“看什麼呢,呆子。”
“沒……沒什麼,公主,你……你真的好美。”估計能說這話的除了冷無爲也就沒有別人了。
文靜坐回椅子上,臉頰微紅,此刻越發着嬌豔異常,輕啓紅脣,略含了一口茶,接着便把茶杯放下。
冷無爲直感覺口乾舌燥,身上血直往腦門上衝,趕忙將眼睛看向別方,萬一把持不住的話,惹了尊駕,那可是滅九族的,心裡還不摸不頭公主到底對自己什麼意思,雖然盡力避開目光,可鬼使神差的又將目光看過去,難怪有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冷大人,你什麼時候動身啊?”
“回公主,臣回去就召集各級將軍,到西北後要做的事情還是很多的,放俘虜,收銀子,已經與寧國劃分邊疆問題要再商議一下,可有的忙了。臣打算,五天後就動身。”
文靜有些不樂,“走的這麼急?”
冷無爲苦笑,道:“臣也是沒辦法,臣還想在京城多呆一些時候,可聖命難爲啊,皇上讓臣去哪,臣只有從命的份,哪有抗旨的道理。”
文靜皺着眉頭,想說什麼又不能說什麼,只是喝着茶以作掩飾。冷無爲看着公主,內心深深感覺到他現在與公主近在咫尺,可無形的距離卻是千山萬水,公主現在已經二十有二,該到成親的時候,她可以嫁給任何人,惟獨卻不能嫁給自己,自己畢竟已經有了妻室,皇上不可能讓他的寶貝女兒去讓她與別的女人分享一個丈夫。
冷無爲是個拿的起放的下的人,撇開心愁,說起在西北的所見所聞,逗的文靜笑的都合不攏嘴,過了約一個時辰,冷無爲看時間過的差不多了,起身就要告退。文靜顯得有些不捨,但她是不可能去挽留的,因爲她是公主,她的身份註定了她的一生有多少個不得已。
出了巍峨的皇宮,冷無爲深鎖眉頭,一路走着一路思考着,內心有一種感覺,他這一走,恐怕就再也看不到公主了。
小寇子見冷無爲走來,忙招呼着轎伕擡轎子過來。“主子,您上轎吧。”冷無爲的心現在特別的煩,擺擺手道:“我想一個人走走,你們先回去吧。”
小寇子爲難道:“主子,太太交代過,主子一下朝就要回去,您要是不回去,我們這些奴才可要挨訓了……”
“我還有沒有自由啊,我才一家之主,難道我現在出去逛一逛也要受限制嗎?”冷無爲說完就大步走去。
小寇子眼睛睜的大大的,不明白一向很溫和的主子,今天會發這麼大的脾氣,趕忙帶着轎伕跟着後面。
冷無爲在街上找了一個酒肆,由於他身上還穿着朝服,所有的人都敬着他,因爲看品級那可是正二品的武官。夥計將他安排在雅座的包間裡,離外面的人羣較遠。
一杯接着又是一杯,冷無爲笑着搖了搖頭,準備再繼續喝的時候,手被人給攔住,他擡頭一看,原來是馬娉婷。
“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馬娉婷坐下,道:“夫人見你這麼久都沒有回去,所以就派我出來找你,聽到小寇子回來稟報知道你在這,我就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是不是二皇子與你爲難?”
冷無爲搖了搖頭,“那些官場上的事情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真正讓我放在心上的只有那道不完的愁啊。”說着又喝了一杯下去。
馬娉婷皺起柳眉,放任讓他喝,冷冷的道:“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子,大概是爲了女人吧。沒有想到在戰場指揮若定,遇大事從容不迫的冷大將軍,現在會因爲一個女人會變成這個樣子,我真是瞎了眼,會跟了你,用心的去伺候你服侍你,你太讓我失望了。”說着就要站起離開。
冷無爲一把抓住她,此刻他已經醉了,“你知道嗎,我一生見過很多美人,我對她們都有感情。我最敬愛的是楊雪兒,最喜愛的是文靜,最疼愛的是紀飛靈,最憐愛的是蘇雨馨,最關愛的是樂靈,最寵愛的是林韻詩,最惜愛的是凌麗,最愛慕的是你馬娉婷。但最愛的是誰,我不知道,你們每個人都在我心裡佔一快地方,雖然我不善於去表達,但不知道怎麼了,失去的時候我才感覺到疼痛。林韻詩嫁給了二皇子,我知道她是沒有辦法的,是被逼的,可我沒有能力去保護他,在南方她的一笑一顰我都看在眼裡,習慣了她在身邊的味道,可這份情我只能藏在心裡,在白天的時候,我還要陪着笑臉,不能讓人看清我心裡想什麼,因爲我知道,這份痛苦只有也只能我去默默的承受。剛纔去見了文靜,我有一種感覺,她遲早也要離我而去的。”說着漸漸的睡去。
馬娉婷此刻才知道冷無爲內心的感情世界,以前她看冷無爲總覺的他對身邊什麼都不在乎,談笑間就可以解決任何事情,在人前都是一種嬉笑、玩世不恭的樣子,任何有灰心、膽怯的人看到他就像看到曙光一樣,總認爲有了他在,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西北三十萬大軍存的心思和楊公府裡的人對他的心思都是一樣的,可他們不知道他也是人,也是一個很平凡的人,他也有他自己的情感世界,也有他自己的人生。看着冷無爲呼呼大睡,一滴淚花從他的眼睛裡滑落,馬娉婷感覺到冷無爲其實活的很累,他身上的負擔實在太重,身上扛的不但有朝廷重任還有將士們的信任,家眷的倚賴。
一直只對冷無爲感情模糊的馬娉婷,在這一刻不知不覺中將心繫在他身上,如果說以前沒有牽掛,那是因爲那個冷無爲總是存在變數,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變成另一個樣子,很難讓人捉摸,雖然他對自己很殷情,可總感覺他離自己很遠很不真實,直到此刻,她纔看到一個真實的冷無爲,嬉笑怒罵是他假面,重情重義纔是他真實內在。
當感覺肚子餓的時候,冷無爲才醒轉過來,頭疼的實在是很厲害,看來酒喝的實在太多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回到府裡的,看看外面的時辰應該是晚上戌時的時候了。
“來人啊。”
兩個丫鬟跑了進來,道:“主子。”
冷無爲皺着眉頭,道:“我肚子,去給我弄點吃的來。”一丫鬟小跑着出去。
另一丫鬟上前爲冷無爲穿上衣服。穿戴整齊後,冷無爲走了出來,這時楊雪兒寒着臉恰好過來。
“今天誰又惹你了,中午空腹的喝哪門子酒啊?醉的那麼厲害,要不是娉婷在的話,你不知道要出多少洋相。聖旨上都說你不注重官體,你這樣一鬧還不落人口舌,皇上要是知道了,嘴上不說,心裡還不是在想你內存不滿。”
冷無爲陪笑道:“哎喲,我的夫人,都怪我一時糊塗,還好沒有多少人看見。”說着在內堂的首位坐下,下人奉上茶來,正好感覺口渴,喝了一杯,還再要茶。
楊雪兒阻止道:“你中午沒有用飯,胃中空空,現在如果多喝茶,對身體無益。你們去拿杯水來吧。”
下人從命趕快去倒了杯水來。
冷無爲看着自己的嬌妻,心裡無限感慨,按說自己有了這麼漂亮的老婆,還有那麼貪心幹什麼,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尤三甲過來了,說將軍們接到聖旨特地趕來與他商議,何時動身,現在都在外大堂裡侯着。
冷無爲聽着點點頭,放下杯子,道:“正好一起用飯吧,夫人,你去通知廚房讓他們把晚飯擺到客廳裡去。
楊雪兒會意,親自下去傳話。
冷無爲對尤三甲,道:“田大和老白都來了嗎?”
尤三甲忽然笑了起來,道:“大人,剛纔我去通知田大時候,得知一個了不得的消息,田大的老婆懷孕了,現在田大正小心的伺候着他老婆呢。所以我就沒有讓他來,至於老白,他和他老婆去搞什麼踏景去了,一時找不到他人。”
冷無爲一聽田大有了孩子,心裡不僅羨慕起來,看來自己在這方面要下點功夫才行。
四皇子直郡王府。
文真與兩位兄弟在那發愣,像是都有着什麼重大心思似的。
諸葛雲見狀,笑道:“四爺,想什麼呢?”
文真嘆了一口氣,道:“最近得到消息,在這月底,父皇將要選新太子了,從各方面來看,二哥和八弟的把握最大,這新太子將在他們兩人中間選出。現在上書房和軍機處都在議論這個事情。過不了多久,父皇就要下旨意,讓京中四品以上,地方二品以上的官員遞上人選。二哥氣量狹小,並且庸碌無能,只會打着自己的小算盤,他要是當太子,一定會重用私人;老八素有賢能之明,但對臣子太過放縱,這麼大漢經過百年,吏治腐敗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父皇一心想整頓吏治,爲此掀起大獄就是想讓那些貪官污吏有所警覺,可效果甚微,如果老八當太子,那些當官的非把國庫掏空了不可。我實在爲我大漢將來所擔憂啊。”
文祥氣道:“老八隻知道收買人心,他要當太子我第一個就不服。二哥,雖然很照顧我們,可是他要是當太子那朝裡的人更定全部被他給換掉,重私不重公,我真的很擔心啊。”
文允沒有說什麼,他素來有病,臉上氣色很是不好,最近不上朝已經有很長時間了,經過太醫診斷,他得的是癆病,離大限不遠了。這事情誰也不讓告訴,他手上握着的是兵部,西北和北方一打仗,他每天都累的筋疲力盡,面對誰立太子,他即使有心也沒有這個命了。
諸葛雲忽然大笑了起來,三位皇子都納悶的看着他。
“四爺,你以爲這事情皇上看不出來嗎,據臣觀察,皇上老爺子是個千古難得的雄才大略之主,看看這次和議就可以看出來,爲什麼軍機處立的章程他不同意,一個冷無爲立的他就同意了?在我看來,軍機處裡的章程雖然不是很滿意,但也很適合當前的局勢,西北之失土地很難要回來,失土之責,上對不起祖宗下對不起黎民百姓,所以皇上是一拖再拖。而冷無爲所立的章程,雖然土地依然讓寧國佔有,可名義上大漢的國土還是完整的,可見皇上確有開闢疆土之意,他是在等,等到什麼時候大漢強盛了,以收取土地爲由,派兵拿下。針對這樣一個形勢,皇上要的是什麼,是穩。如今朝局爲誰立新太子之事爭論不休,使皇上無法安心振興國力,因此也會在這當口,重提議論新太子的事情。外面的人都以爲這次新太子一定是將來的皇帝,其實不然。如果太子賢能那自然是好,如果不賢能皇上也不會真的就把江山託付給他。依當前的局勢,冷無爲出京便是最好的證明。”
文真疑惑道:“難道冷無爲離京是父皇一手安排的?”
諸葛雲點點頭,笑道:“四爺,冷無爲現在纔不過二十幾歲,卻已經老練於官場,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他的人緣都是很不錯的。皇上現在都已經六十多了,還能熬到什麼時候,這冷無爲是皇上一手用出來的,他什麼性格皇上是最知道的,如此年輕能力又如此出衆之臣,將來必定是新君的助力和所能依賴之大臣。在當前晦暗不明的局勢裡,皇上爲了保護這個未來之重臣,冷無爲就必須要離開京城這個是非之地,不讓他參合進來。由此可見,皇上心裡還沒有新太子的人選。如果有,皇上大可以透露給冷無爲知道,讓他心裡有個數,以他們君臣相知關係,一個眼神一句話就可以知道誰是真太子。可是沒有,而是冷無爲離開京城,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現在無論立誰爲太子都不一定就是將來的皇帝。”
文真等三人都有些興奮神色掛在臉上。文祥道:“那咱們是不是派人多和冷無爲接觸接觸?”
諸葛雲笑了笑,擺擺手,道:“冷無爲這個人不好捉摸,但皇上的心思,我是知道的。根據現在的狀況,咱們必須要派個人去西北那裡去歷練歷練,將來如果得到冷無爲的推薦,可以很風光的回京,到那時那人就是四爺您的得力助手,就算二爺和八爺有什麼舉動,他們也要擔心四爺與西北軍到底有沒有聯繫。這叫遮人以耳目,亂中取利。”其實他還有一層沒有說,因爲文允在這,諸葛雲頗懂醫術,他看的出文允活不了多長時間,命不久已。文允母親是德武帝最寵愛的人,難產而死,對此德武帝內心是十分的愧疚。因此文允長成便把兵部那麼重要的部門讓他管理,可見恩寵。如果文允一死,兵部將是各皇子爭奪的地方,誰爭到他就等於爭到一半的兵權,冷無爲是皇上的寵臣,又是帶兵在外,他要舉薦的皇子,皇上應該會有所考慮。
文允非常聰明,他怎麼不知道諸葛雲的心思,說是遮人以耳目,亂中取利。其實壓根就是爲自己後事做準備的,但他向來感激文真在他幼年保護他的恩情,因此也不見怪,道:“那這個人選非十三哥莫數,明天我就去遞摺子上去。”
文真想說什麼,但看諸葛雲的眼神,把話又吞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