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臉短茬鬍鬚的魯顯達,咆哮地吼着,雖然已經五十多了,可那一代將帥之威依然沒有絲毫減弱。
但冷無爲已經不是當初剛入仕途的無賴了,多年的宦海生涯已經讓他變爲成熟的縱橫家,城府之深看人之準,恐怕在這個時代除了同一時代的那些老人,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出來。
“魯將軍,別發那麼大的火嘛。你受楊純那麼大的恩,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報答他一下,大夏復辟,你率軍滅了他們,這也是報恩嘛。這旗幟怎麼打,魯將軍您的名聲如何保,難道還用我教你嗎?”冷無爲面色含笑,不緊不慢的說道,“再者,將軍擁兵在手,黃先要有所圖謀,非防着將軍不可,一旦惡向膽邊生,恐怕將軍安危……”話語就此打住。
這提督府的內堂陳設雖然簡單,但透着一份寧靜。牆上掛着幾幅古畫,周圍放着幾件舊傢俱外,再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了。
靜,真的好靜。
雖然幾人都在專心的品茶,可誰的心思也都不在這茶上面。
夜已經深了。
當冷無爲和白雲飛從提督府出來,當坐上馬車後,都笑了起來。逃亡的時間已經安排好了,就定在魯顯達帶軍出城駐防的時候。
提督府裡。
下定決心的魯顯達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是那麼的蒼老和無力,雖然他只是一個武將,但卻對朝政異常的關心,一個降將在朝無依無靠,不小心謹慎,保全身家,又怎麼能活到今日,所以朝廷上任何一點動靜他都要想個清楚、明白。
“看來,是該走這步棋了。這冷無爲果然是名不虛傳,將人的退路全部都堵死,一點機會也不留。他是逼着我跟他走啊,他說的也對,無論這朝廷是夏還是寧,楊純一死,我是必死無遺。與其這樣,我得爲自己活一次,也爲公主活一次。”
就在冷無爲在北方忙碌的時候,他怎麼也沒有想到大漢京城出現了動盪。這個動盪導致的結局打破了他一切的計劃。
自劉本去世後,宰輔的位置一直空懸,這也成了長公主和太后爭鬥的原因。如果是以前勢力分派,這宰相的位置應該是長公主那派的,她手上最適合的人選自然是陳嘉成,可隨着太后聲勢日隆,她已經不滿足於和長公主一同議政。
太皇太后和劉本的去世已經大大減弱文靜對朝廷的影響,而將軍府和太后走近的關係,太后一人聽政的呼聲是越來越高,太后的勢力是十分龐大的,她手上不但有各部尚書(除了戶部),還有各地方官員的支持,而公主這方面雖然有那些御史臺和清流們支持,但不少人已經開始轉方向了。
皇宮內。聽政殿。
太后面色和藹的看着旁邊站着的人,笑道:“東方先生,你是皇上的老師,當應知道以誰爲重吧。北方還在打着仗,需要的是朝廷支持,南方也不太安穩,南李的叛亂還沒有平息,這一大家子的事情,不能老是拖沓。很多大臣都在上奏,選一人聽政,非二人聽政,貽誤軍機。我想問問你是怎麼看的?”
東方白穿着硃色二品大員的朝服,拘謹着站在一旁,思忖許久,道:“太后說的是,以前太后和長公主一起聽政那是惟恐他人獨大所致。現如今,太師領兵在外,其女已成皇后,國丈之尊,其有異心的可能不大,朝廷官員已然放心。宮府聽政已沒有必要,臣恭請太后娘娘獨垂簾聽政,輔助皇上!”話畢,便跪了下來,叩頭拜首。
太后看了看他,滿意的笑了笑,端起茶杯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道:“就是不知道其他官員是不是和你的想法一樣,如果再鬧出什麼事情出來,恐怕傳出去不好聽吧。那個林飛他的態度怎麼樣啊,這九門提督說的話還是很有分量的嘛!”
東方白領悟其中的意思,道:“臣自然會盡力,請太后娘娘放心。”
太后笑着站起身來,親自攙扶東方白,笑道:“有東方太傅教導皇上,哀家放心的很啊。”
吏部尚書府宅,依然還是那樣的清廉。
“夫君,您回來啦,阿蓮啊,快上飯!”此時已經成爲堂堂尚書夫人的南宮紫鶯忙着服侍她的夫君,說起她能成爲尚書夫人,那還真是一段佳話和傳奇。
東方白看着漂亮美麗的賢妻,卻憂慮的皺着眉頭,道:“俊兒可睡下了?”
“早睡下了,看你的神色,朝廷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了?”南宮紫鶯沏了杯茶遞過去,在一旁坐下。
“今天太后把我招進宮去,拐着彎要我答應她一人聽政的事情,還逼着我去執行這事情。現在太后的勢力日漸壯大,她和長公主的矛盾是越來越大,如果讓她一人聽政,那日後長公主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說句大不敬的話,長公主能不能活的下去還是個問題。如果長公主知時事,懂進退,主動提出退下來,或許還能保一時的平安,可最近她卻在聯絡各地方官員和自己的人聯名上書反對太后一人聽政,那無疑是以卵擊石啊,這我能不擔心嗎?”東方白在朝廷也算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對朝政也是有很大影響力的,但卻不能出面爲長公主說話,這也是讓他十分鬱悶的事情。
做皇上太傅的事情,是太后同意的,是恩師舉薦的,黨後之爭已經維持了好幾年了,打從她們存在開始就已經昭示了日後的結果,如果冷無爲強勢則長公主便會得勢,反之則是太后。
這時候,管家匆匆的跑了過來,“大人,林大人求見。”
“快請!”
林飛來的也很是匆忙,幾乎也沒有等坐下就直奔主題,道:“東方兄,現在朝廷上爭論的厲害啊,我這九門提督府也不得不出來說話啊。現在是長公主的人在找我,太后的人也在找我,你看看我該怎麼回答是好啊,東方兄你可別見死不救啊。”說完裝着樣子拜下去。
東方白苦笑着拉着他的手,道:“你身邊不是有智囊嗎,嶽先生就沒有教你什麼,你還來問我?”
林飛苦笑着坐在下首,道:“嶽先生也是頭大的很,你也知道恩師那爲秦夫人被人說成是西楚國的公主,爲了這些謠言他現在是什麼也顧不來的。也不知道這話是誰傳出來的,自大西楚來使恭賀皇上大喜後,據說他們去了冷公府送禮,見到了秦夫人。當時恩師已經急着北上,沒有碰上面。現在說什麼的都有,本來和冷公府關係密切的都轉向了將軍府,如今這事情搞的,唉,真是頭疼啊。我也不好在這個時候來煩嶽先生了,東方兄,咱們可是同屆,又是一個恩師,在這關口你可要拉我一把啊。”
東方白簡直是哭笑不得,道:“林兄,你這花花腸子能瞞過誰啊,你妹妹可是將軍府的人,如今太后身後最大的靠山就是那將軍府。太后得勢就是將軍府得勢,你會不知道怎麼辦?我看你是想支持太后獨政,又擔心秦夫人那裡會怪罪,要我出面來當這惡人,是不是啊?”
“呵呵……”林飛尷尬的笑了笑,但也從中聽出了些味道,試探道:“東方兄,您也是打算支持太后獨政?”
東方白苦笑着嘆了口氣,道:“你說,我們還有的選擇嗎?將軍府裡畢竟有恩師的幾個夫人,還有恩師的血脈,更有當今的皇后。楊家是大漢忠義的代表,楊雪兒公然支持太后,使得那些與楊家有關聯的人都站到了太后的背後,現在所剩下的多少是恩師的門人在觀望,他們看的可是咱們倆啊。我們可都是恩師最親信的人啊。”
聽他這一說,林飛放下心來,忽然想到一個問題道:“趙澤那邊,咱們要不要透個風什麼的?”
“沒有那個必要,這兩年來他做事收斂了不少,也謹慎不少。與官員來往甚少,在朝中的勢力不比明宗時期。他身後是秦夫人,對他而言沒有自己的主張只要對別人的服從,他身上的銳氣早沒了。不過,他也是個聰明人,這裡面其中的厲害,他能不知道。到現在不說話,那是因爲秦夫人那裡還沒有個準信。好了,你去聯絡其他人吧,儘快把這事情給定下來,免得引起什麼意外來。”
林飛贊成的點點頭,一起身拱手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