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紅玉趕到她身邊,握着她的手,連忙問道,“你感覺怎麼樣?餓不餓?”
她從蝶依手裡拿過一個饅頭,捧到藍沁面前,含着眼淚笑道:“姑娘,我們有饅頭吃了,奴婢剛纔吃了一個,好香呢!你快吃快吃吧!”
藍沁僅是看了那散發着誘人香味的饅頭一眼,便直直的看向她,嚴厲的問道:“你……哪來的饅頭?”
“我買的呀,難道姐姐你還以爲她偷的搶的不成?”紫戀見她醒了,還有力氣說話,也鬆了一口氣,便笑着插話道。
藍沁此時才發現廟裡還另有他人,也發現她自己不是躺在草堆上,更不是在紅玉懷裡,而是--
她費力的轉過頭,看到一張熟悉的笑臉,脫口叫道:“明……明鏡?”
把她們帶回鳳凰樓,叫人燒了一大桶熱水給她們洗澡,又備了一桌吃食。
藍沁主僕二人洗完澡循着肉香而來,見了桌上的燒雞兩眼直放綠光,下一秒便餓狼撲食一般撲過來撕了肉狼吞虎嚥,全然沒有了她們在怡心院的優雅高貴。紫戀和隨兒都看得咋舌。
等她們都吃飽了喝足了,紫戀才拉着藍沁問起她們爲什麼好好的怡心院不待,而會出現在這裡。
藍沁回答得很乾脆:“你走了,蕭寧跟着李澤玉上北城了,留下我孤零零一個人在那裡,我寂寞呀!無聊呀!還有那蕭家八公子,每天死皮賴臉的上門去要見我,還拿了五百兩銀子說要給我贖身,我看着就煩。他家裡都有多少房姬妾了,還敢來招惹我!……”
紫戀絮絮叨叨連講帶抱怨的說了一兩個時辰。紫戀歸納總結了一下,簡單來講,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
蕭寧升官了,出息了,他爹卸任消停了幾年後又在眉城橫起來了,連帶的蕭家人都變成了八隻腳的螃蟹,都不帶眼睛看人的。其實,他們也就是拿着雞毛當令箭,蕭寧對他們一直是不理不睬,有人想透過他們巴結到他,簡直是做夢!但不知內情的人還是爭先恐後的送禮過去打水漂。
藍沁與蕭寧的關係擺在衆人眼前。蕭寧做了官,衆人都以爲她會跟着他走,但她沒有。便有謠傳說她被蕭寧玩膩了,不要了。實際上,蕭寧是怕他的心上人吃醋不理他,不敢在和她有過多交往。李澤蓉那個小丫頭雖然年紀還小,但見他有一個這麼才貌雙全的紅顏知己,對藍沁是又羨慕又嫉妒。源於自卑,她對蕭寧也是愛理不理。這可急壞了蕭寧,他臨行前來與藍沁商量對策,想爲她贖身,卻苦於不知贖出來後把她安放在哪。
藍沁見他苦惱,玉手一揮,說你走吧,我在這裡挺好的,出去了我倒還不知該何去何從。蕭寧便屁顛屁顛的去做他的京官了。
蕭華見她和蕭寧的關係破裂,便大着膽子來找她,要把她娶回去做十夫人。藍沁氣憤不過,將他趕打出去。
掐指一算,藍沁今年十七歲,正是如花的年紀,人又長得像朵花一樣,自然有不少風流才子想把她抱回家去。但憑她的出身,撐死只能做妾室或者填房,還可能一直被人瞧不起,運氣好生個兒子便老有所依,但這是她不太願意的。可她也知道,現在不嫁,等待她的只有人老珠黃,門前冷落鞍馬稀的命運。那樣的話,她的結局會更慘。
陪了男人七八年,各色的男人都已見識過,她早已厭倦了迎來送往的生活,對男人也不抱什麼希望。又同時失去了兩個好朋友,她內心的孤單也找不到人傾述。做起什麼事來都沒勁。有一次遇到一個走南闖北的客人,那人對她講起建祥各處的人文風情,她動了心,想起司徒明鏡曾經說過的趁着年輕一定要出去闖一闖纔不枉此生,便有了到處去看一看的衝動。
說幹就幹。她拿出了五百兩銀子的私房錢,自己給自己去贖身。
蕭寧走前,曾到怡心院恩威並施,警告老鴇不許逼迫藍沁做她不願的事。老鴇見她離開的心意已決,便不再勉強。
藍沁三歲被人十兩銀子賣進怡心院,十歲開始接客,到現在幾年下來已經幫老鴇賺進了數不清的銀子。和藍沁一起生活了十四年,教她養她,老鴇便是藍沁的親孃。現在她要走,老鴇說是她的錢,不肯收這麼多,便只收了一半。對外便說是蕭寧派人來帶她走的(當然已事先和李澤蓉打過招呼)。
藍沁又多加了五十兩,帶走了她的貼身丫頭紅玉。
這對主僕一個是頭牌,一個是頭牌的身邊的大丫頭,都長在怡心院這個大環境,沒有見過多少外人,又一直被人保護得好好的,天真爛漫的到家了。
她們帶着全部家當出了怡心院的大門,老鴇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她們送上馬車。車伕是她們院裡多年的合作伙伴,可以信賴。老鴇囑咐紅玉一定要好好照顧藍沁,紅玉滿口答應。
一個飲食起居全要靠別人照料,一個只會照顧主人飲食起居的主僕二人,就這樣踏上征程。
沿途她們見到什麼都要看,都要買,並且每次出手至少都是五兩銀子,沒錢找便算了,大方得很,反正她們錢多。遇到沿途乞討的人,愛心氾濫,她們又忍不住拿出幾兩銀子來打發。兩個不懂得財不外露的人很自然的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幾個從春城開始就一路尾隨她們的惡漢趁她們在郊外玩得忘了情,趕不及在天黑之前到達下一個村莊,只能夜宿樹林中的機會,實施了早已計劃好的搶劫行動。車伕打不過他們,保住自己的小命要緊,趕着馬溜了。
那些人拿了錢還不滿足。他們見藍沁長得美,便又打起她的主意。還是紅玉趁他們不備奮起抗爭,二人丟下一切可以丟下的東西,死命的跑,東躲西藏了好幾天,才避免了被凌辱、再次被賣入青樓的命運。
身無分文的二人相互扶持,不知怎麼的就來到了碧城。在郊外,荒無人煙,她們渴了餓了可以吃路邊的野果(運氣好,沒有摘到有毒的果子),喝免費的溪水。但進了城,就一切都不一樣了。什麼都是要錢的。沒錢?那就等着餓肚子吧!
藍沁從小養尊處優,粗製濫造的東西根本吃不下,好的她又買不起,便乾脆不吃了。就這樣餓了兩天,她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了。紅玉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便把她留在她們過夜的破廟,自己出去找吃的。再後來,便遇上了紫戀。
紫戀聽了,不得不佩服她們的好運。這兩個帶着萬貫家財的漂亮傻大姐,能安然無恙的來到這裡,真是奇蹟,除了空着肚子。
紫戀很好奇的問藍沁:“姐姐,你們出門,難道不會化化妝嗎?”
藍沁很無辜的看着她:“化妝了,不會引來更多的男人垂涎嗎?”
紫戀:“我是說,你們不會把自己畫醜點嗎?”
藍沁:“化妝還會把人畫醜嗎?那還不如不畫。”
紫戀:……
紫戀帶了兩個人回鳳凰樓的消息很快就傳到了麗媽媽耳朵裡。
晚上,趁着天色還不是很晚,春風樓的生意還沒有達到它的最高峰,她來到了紫戀的房間。
此時,藍沁二人早睡下了。東廂琴聲悠悠,紫戀百無聊賴正打算拿團棉花塞耳朵裡和藍沁擠一張牀去。紅玉睡在隔壁隨兒房裡。
剛伺候紫戀吃完晚飯出去的隨兒突然來報,麗媽媽來了。
紫戀連忙起身前去迎接。對麗媽媽的來訪,她早有準備。
麗媽媽進來,落座,端起一杯茶喝了兩口,才慢悠悠說道:“今天,我聽說你帶了兩個人回來?”
紫戀恭敬的站在她的下首,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媽媽您的法眼。”
“小丫頭,你少拍我的馬屁!”麗媽媽含笑睇她一眼,隨即凜容,正色道,“但你該知道,我們春風樓不養閒人的。”
“這個紫戀自然知道。”紫戀笑道,“但我家姐姐,她不是閒人。”
“你姐姐?”麗媽媽不解的看着她,“你不是說你無父無母也無兄弟姐妹麼?怎又突憑空然多出來一個姐姐?”
“她是紫戀義結金蘭的姐姐。”紫戀解釋道,“去年紫戀在眉城美人湖畔遊玩,遇到她,我們二人一見如故,便拜了乾姐妹。俗話說得好,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出門在外,紫戀自然要多交幾個朋友,也便於行走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