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救人要緊。但這雲江水流湍急,紫戀掉下去掙扎了幾下,才一小會已被水流帶出老遠。
蝶依急得流下眼淚。她轉身跪下,嚮往來行人不住的磕頭,求他們有人能夠發發善心下去救她家小姐。但沒有一個人行動。一位好心的大娘拉她起來,她不肯,只管流着淚磕頭求救。
有人長嘆一口氣,道:“造孽呀!這羅家公子,仗着自己父親的權勢,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這麼好的一位姑娘,他竟然狠心把她推下江去!”
又有人道:“這雲江水流得急,只有弄潮的好手纔敢隻身跳下去。姑娘,不是我們不想救你家小姐,而是我們都是些文弱書生,跳下去也是白白送死,何必多多白送一條命呢!”
……
蝶依聽到這些話,頓時絕望了。她的小姐,吃了那麼多苦的小姐,說好了要帶她遊遍大江南北的小姐,竟會殞命於此嗎?
罷了,既然他們捨不得性命不肯救,那她去救!她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若是小姐活不成了,她也不會苟活於世。主僕二人,要死便一起去死,黃泉路上也好有個照應。
蝶依攬裙,在衆人的驚叫聲中,縱身投進滾滾江水之中。裙角飛揚,此時的她真的像一隻翩翩飛舞的蝴蝶。
當水淹過紫戀頭頂的時候,她反而平靜了下來,不再做無所謂的掙扎。身體,在快速的下沉;意識,在慢慢的消失。
在她已經抱定了必死的決心閉上眼等死的時候,一隻船槳破空而來,將她身邊的浪花打得飛濺。她幾乎完全失去的意識又回來一點。
救命稻草來了!絕望中又見希望,紫戀突然來了力氣,她再次奮力掙扎起來。伸出凍僵的手,她死死的抱住船槳的一端不鬆手。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突然從身後伸過來,托住了她的脖子,把她一點點從水中拖出來。
紫戀已沒有多餘的力氣再睜開眼。她隱約看到一隻手,很大很寬厚,很溫暖的樣子,還有一襲白衣。
獲救了,撿了一條小命。紫戀鬆了口氣,身子驀然一軟,閉上眼睛,不再掙扎,任那雙大手把她拖到船上放平。
一雙手在她腹部重重按壓幾下,紫戀哇的一聲,吐出一灘帶沙的江水。
“好了好了,吐出水來,休息一會就沒事了。”一個老漁民見狀說道。
“姑娘,你沒事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溫和的嗓音奇蹟般的撫慰了紫戀難受不已的心。
活下來了呢!紫戀想笑,但此時此刻,她早已筋疲力竭,連笑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像條死魚一樣橫躺在船頭一動不動。
猛的,船身又是一陣劇烈的晃動,一個人大喊道:“又救上來一個!”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紫戀感覺到一羣人正向她這邊走來。然後,腳步停下,一個溼漉漉的人體被放到她旁邊。那人的衣服是不是棉花做的,這麼能吸水,她身上的水都流到她這邊來了。
還真是好事成雙,連落水都有人陪她。紫戀自嘲的想到。既然大家這麼有緣,那就認識認識吧!
困難地睜開雙眼,動動眼珠,瞥到那人溼淋的長髮、尖尖的下巴和長長的珍珠吊墜耳環。那耳環,很眼熟呢!
啊!小蝶!
一陣白光在腦海內閃過。紫戀突然想起:這耳環,正是她一年前送給小蝶的那對!
“小蝶!”紫戀大叫一聲,不知從哪來的力氣,她坐起來,撲到身邊的人身上。
蝶依雙目緊閉,臉色慘白。她躺在那裡,神色很平靜。
“小蝶,你怎麼了?你快起來,不要嚇我!”驚恐,紫戀不顧一切的搖着她,似乎想借此把她搖醒。
不要啊,小蝶,不要離開我。我身邊就只剩下你了。
那位老漁民搶救一番,站起來搖搖頭,對紫戀道:“姑娘,這位姑娘氣息全無,怕是救不活了。”
“不會的,不會的,小蝶她說過會陪着我走遍大江南北的,她不會食言的!”紫戀大叫,她俯下身,學着老漁夫剛纔的樣子按壓蝶依的腹部。
“姑娘,你不必白費力氣了。這招老夫剛纔試過了,沒用。這位姑娘喝水太多,救不活了。”老漁夫道。
不會的,不會的,小蝶不會拋下她孤零零一個人的。
www ✿тт kǎn ✿¢ o
紫戀解開蝶依頸部的衣釦,把她扶起,再將她的腹部放在自己的腿上,使她頭部下垂,並用手平壓她的背部進行倒水。但蝶依沒有如她所願的把進入呼吸道和肺中的水吐出來。
怎麼辦?怎麼辦?紫戀焦急地扯着頭髮,力道之大,恨不能把一頭青絲連根拔起。
對了!她怎麼忘了,現代課堂上教過的,人工呼吸!
紫戀把蝶依平放在船板上,托起她的下頜,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氣後,紅脣覆上蝶依的脣,往她嘴裡緩緩吹。待其胸廓稍有擡起時,放鬆其鼻孔,並用一手壓其胸部以助呼氣。如此反覆。
不一會,蝶依的胸廓起伏越來越明顯。出乎衆人意料之外的,從她嘴邊緩緩流出一股水流。再過一會,她咳嗽幾聲,緩緩睜開了雙眼。
“小蝶,你醒了!”紫戀又哭又笑,眼淚鼻涕一起流下。
“小姐,你還活着!”蝶依一睜眼便見到紫戀,又驚又喜。她顧不得身體的虛軟,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坐起來,與紫戀抱在一起。
僥倖活下來的主僕二人緊緊擁抱對方,都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兩位姑娘沒事了就好。”那個溫和的嗓音又在紫戀耳邊響起。
紫戀擡頭,看到一個斯文俊朗的男子站在離她們不遠處,他的眼中閃爍着溫暖的笑意。這個男人長得,憑她前世加現世的閱男經驗,算是中上裡的中上。他一身書卷氣給人很安心的感覺。
他是誰?爲什麼他會在船上?是他救的她們嗎?
紫戀還在考慮該怎麼稱呼這個人,一旁的老漁夫已經開口爲她說明情況:“這位姑娘,羅公子正是你們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當機立斷,派人從下游把我們這條漁船叫過來,你們二人的命,就真的是不保了。”
聞言,紫戀和蝶依趕緊相互扶持着站起來,雙雙對男子行一個大禮。
紫戀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大恩大德無以爲報,來世小女必定結草銜環,在所不辭。”
“姑娘不必如此,羅某還要向姑娘致歉纔是。”男子連忙彎腰回禮。
致歉?紫戀不明所以。他救了她們,爲什麼還要向她們致歉?
那人顯然的也明白她們的懵懂之處,便緩緩解釋道:“在下羅雲,剛纔那羅平,正是不才的小侄。”
什--麼--?
紫戀和蝶依都驚了一驚。仔細看看他的臉,回想剛纔那張臉,她們不得不承認,這兩個人長得確實有七分像。
這是怎麼一回事?侄子害人,叔叔救人,他們一家人做什麼的?拿人命開玩笑是吧?紫戀一瞬間變感激爲憤怒,她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不再說話。
船靠了岸,蝶依扶着紫戀率先上去。她們不想再見到姓羅的任何人。
清燕如意等人也站在岸邊,焦急地等待着。
等到羅雲從跳板上走下,清燕馬上奔過去,急急說道:“羅公子,你還好吧?水流這麼急,浪頭這麼大,真是嚇死我了!”
等等,清燕跟這個人是一夥的?紫戀回頭,看向拉拉扯扯的兩人。
清燕像是感覺到了她的視線,回頭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對羅雲說道:“羅公子,你看看你,怎能親自冒着生命危險三番兩次去救這兩個民女?派個下人去不就好了嗎,你是何等尊貴的人……”她看紫戀的眼神,充滿了不屑。
什麼叫三番兩次?他不是就把她們從水裡撈出來了嗎?紫戀心下疑惑了一會,但馬上茅塞頓開。
“你……你……藤王閣上……先前那首詩……”
“那首詩,正是我家公子所作,託清燕姑娘代爲轉述的。”羅雲身後的小童道。
她真的是錯怪人家了!別人一直都是在幫她的!
紫戀爲自己在船上的所作所爲羞愧不已。她走到羅雲面前,彎腰福身,道:“小女子慚愧,誤會了公子,還請公子見諒。”
羅雲還是溫和的回道:“我那小侄確實欺人太甚,姑娘此舉實屬自然,羅某不會怪罪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