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鏡遙對自己不經意間做出的舉動引發的強烈效果毫無察覺,依舊興致勃勃的賞她的景。放眼往外望去,只見到處都是一片銀裝素裹,純淨安寧如初出大地母胚般,彷彿一個不受塵世沾染的世外桃源。
世外桃源……她不禁苦笑,這世上,哪裡來的世外桃源?就算是有,只怕也是對此極端嚮往之人杜撰的罷了,反正她是不信的。
苦笑着回頭,不期然對上一干丫頭們紅通通的臉蛋。她奇怪的瞅了又瞅,才莫名其妙的道:“怎麼了這是?外面有這麼冷嗎?看你們一個個凍得。”
“是啊是啊,雪這麼大,不冷纔怪!”小蝶是幾個丫頭中對此還算有點抵抗力的人。她掏出手絹給佟鏡遙擦去手上的水跡,順着她的話往下說,並趁機勸她回屋去,免得被風寒傷了身子。“小姐,出來看過了,雪你也摸到了,外面冷,我們回去吧!”
佟鏡遙卻搖搖頭,淡淡道:“讓我再看會,一會會就好。”
靜靜的站在屋檐下,享受這難得的靜謐一刻。只是……這靜謐不久便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碎了。
院子門口,佟鏡遙遠遠的看見一羣下人打扮的人簇擁着幾個老先生急急的往裡趕着。他們邊費力的深一腳淺一腳在及膝深的雪地裡挪着步子,幾個在前面帶路的小廝還在邊大叫着快點走快點走,似乎是趕着救人。她注意到,這幾個老先生都身着紫褐色官服,看起來官位應該不低。而緊跟在他們身後有幾個揹着大大藥箱的小童。她猜想,他們應該是御醫。
誰病了?這麼興師動衆的?而且連軒轅煜曄親下的不許打擾她靜養的命令都違背了,爲了節省時間選擇從她的院子門口抄近路,可見那人的病況有多麼急切。
佟鏡遙暗自揣度,不會是軒轅煜曄吧?似乎這個王府裡,除了他,也沒人有這麼大的面子一次性請這麼多御醫到場。而且,今早他也沒有像往常一樣出現在她房裡……
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她的心裡免不了起了一陣小小的擔憂。
把視線從漫天的大雪中移回,對上小蝶的,她強自鎮定道:“小蝶,府裡誰病了?看起來好像很嚴重的樣子。”
何止是嚴重,簡直就是嚴峻了!小蝶學着她的樣子對她聳聳肩,幽然笑道:“小姐,這事不是一句兩句說得完的。你若是真想知道的話,我們進屋去,慢慢說。”
這個丫頭,想方設法的拐她回去!但也心知她是爲自己好,佟鏡遙笑笑,不再多說,只把手伸給她,示意她好生扶着。
回到房裡,看她關門關窗,忙得不亦樂乎,佟鏡遙靜待她忙完,纔在貴妃椅上懶洋洋的吐出幾個字:“現在可以說了吧?”
“沒什麼大事,不過就是高高在上的薛王妃不知得罪了哪位世外高人,昨晚有人躲開巡夜的侍衛潛入她的院落,打昏了她的侍婢,將她的三千煩惱絲剪得狗啃的一般,還順便在她絕美的臉蛋上留下了到此一遊的證據而已。而昏倒的侍婢一大早醒來,發現牀上慘不忍睹的正王妃,發出殺豬般的尖叫,那時候王府裡只要醒着的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過去了。”小蝶漫不經心的三言兩語交代完這個震驚全府並將馬上震驚整個北城的特大號消息,臉上幸災樂禍的笑容卻是越來越大。
“所以……當時你也隨大流去看熱鬧了?”佟鏡遙被她簡單但信息量十足的話語略驚了一下,笑問。
小蝶回她一個‘我是這種人嗎’的眼神,不急不慢的開口:“這是別人家裡的事,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奴婢只知道守好小姐是奴婢的職責所在,其它的奴婢不願也不想管。剛纔那些話,不過是閒暇之餘聽到院裡來回走動的丫頭隨意提起,記了幾句在心裡,小姐問起,奴婢說說罷了。什麼熱鬧不熱鬧,都是他們的,奴婢關心這些身外之事做什麼?”幾句話,把關係撇的一乾二淨。
這丫頭!承認她喜歡聽八卦又怎麼了?這王府裡的日子無聊的緊,找點新鮮事來打發時間又不是什麼錯事!怎麼辦?佟鏡遙鬱悶得想咬自己的胳膊,每次看到小蝶這麼一本正經的模樣她都會忍不住哀嘆自己的教育失敗。想她這麼聰明活潑的一個主子,怎麼會教出這個古板不知變通的丫頭來呢?她歪着頭把頭的重量全部壓在撐在臉頰上的食指上,恐嚇她道:“小蝶,你越來越膽大了!竟然在別人的地盤上說主人的壞話,你就不怕這王府的女主人將你敢打出去嗎?”
“趕出去了纔好呢!小姐你不是一直想出去嗎?”小蝶不以爲意的笑道。她的小姐連高高在上的太后娘娘都敢罵了,她這個婢女還怕這曄王府的一隻紙老虎不成?
“那倒是。”佟鏡遙點頭。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她在心裡加一句。
“那……軒轅煜曄現在是在那裡陪他的妻子咯!”又想起不知所蹤的軒轅煜曄,佟鏡遙問道。妻子出了這種事,做丈夫的無論如何都要過去撫慰撫慰的,好歹也是屬於他的一項福利被人剝奪了。這也就能解釋他爲什麼今天破天荒的沒來她這邊報道了,害得她還一度以爲是因爲昨天在八王府她不給他面子的吐了他一頭一臉把他給惹毛了呢!
“曄王爺不在薛王妃那裡。”鶯兒端着熱茶進來,剛好聽到佟鏡遙問話,便代正要說不知道的小蝶答道。
“哦?”佟鏡遙睜大眼,“府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在自己妻子身邊跑哪裡去了?”似乎他不是這種把表象看得太重的無情無義的混賬男人吧!
“一大早宮裡就來傳召,王爺匆忙起牀隨意梳洗一下就出門去了,到現在還不知道薛王妃的事呢!”鶯兒爲自己的主子洗刷冤屈。
“一大早就來傳召?所爲何事?”佟鏡遙驚訝的問,還是在他還沒起牀的時候!那該多早?現在冬天,天亮得晚,那不是天還沒亮就來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連覺都不讓人睡好了?應該不是因爲他擅作主張又把她弄回來老太婆喚他去開罵了吧?佟鏡遙暗自斷定:應該不會,要罵的話應該當晚就叫進去罵了。依那個老太婆的性格,應該不會醞釀一夜再發作的。應該又有什麼其它的事情發生了。
鶯兒搖頭。“這個奴婢不知。奴婢只聽說王爺出門之時走得很急,臉色也很不好看。”
“哦。”佟鏡遙敷衍一聲。看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了,從這個道聽途說者口中也問不出什麼,她還是養精蓄銳,等軒轅煜曄回來看能不能探聽到一點有用的消息不遲。
閉眼假寐,心裡還在盤算着怎麼套出話來,她便聽得有人踉踉蹌蹌的跑進門來,慌慌張張的道:“王妃,王爺回……回來了!正……正往這裡來呢!”
想曹操,曹操就到?佟鏡遙笑笑,睜眼起身迎接她最新的八卦對象。
一雙藍黑色緞面男靴跨進門來,兩道冷厲的眸光隨之定定的膠着在她身上,以一種緊迫的、讓人毫無喘息機會的方式!
這樣的注視,莫名的令佟鏡遙心中十分不安,好像她犯下了什麼彌天大錯似的。天曉得,她除了昨天罵了那個老太婆一頓、扭了八王爺的手一下之外,真的什麼都沒幹。
不會……是那個老太婆被她氣出病來了吧?還是……皇上被自己親媽的所作所爲氣得病情加重,一命嗚呼了?如果是後者,那她就真的是罪孽深重了。
“你們都出去,本王有話要和鏡王妃說。”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佟鏡遙,軒轅煜曄對其他隨侍的人冷冷道。
所有人皆領命退出。清風和小蝶守在門口,將其餘人遣散。
因爲揹着光,佟鏡遙看不太清對面男人的面部表情,但她也清楚的感覺到了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濃郁的森寒之氣。她小心的後退幾步,退到自己劃定的安全區域,僵笑道:“你……回來了?聽說你的正妃生病了,你去看過她了沒有?”沒有的話趕快去,不要在這裡玩人嚇人的把戲!她可不想肚子裡的寶寶被他強大的氣場嚇出什麼後遺症來。
“看過了,傷口已經處理過,她剛吃了藥睡下。”軒轅煜曄波瀾不興的道。他甫進家門就被人拉到了茹葉的院子裡,茹葉見了他,拉着他的袖子死不鬆手,還一直哭鬧不休,吵得他頭疼欲裂。好不容易給她灌了藥下去,又半強迫半哄騙的讓她睡下,她的手還緊捏着他的衣服一角扯都扯不出來。若不是他心一橫撕了被她緊緊抓住的衣角,肯定現在還被困在那個院子裡不能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