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澤玉曾與蕭六公子同窗兩年,與雖他不過只是點頭之交,對他不甚瞭解,但從他的談吐舉止便可推斷,此人,絕不是什麼舉止輕浮之輩。”
是嗎?李澤玉生性謹慎,沒有萬全的把握不會說這樣的話。這麼看來,這個蕭六公子,值得研究研究。
掀起右手邊的簾子,司徒明鏡往噪音的發源地看去,便見到往來如織的人羣裡,一個衣着華貴的五十來歲的男子正指着一個年紀不超過二十的男子,嘴巴一張一合快速運動着。
往來的人太多,雜音不斷,她聽不太清楚那個老男人說的話,但從他的嘴型也能看出不是什麼好話。
不過那個年輕男子的反應值得玩味。只見他低下頭做認罪狀,嘴角微翹,司徒明鏡肯定他是在表示對面前男人的不屑。他的眼睛司徒明鏡看不見,但她想也應該是滿滿的嘲諷吧。
看那男子似乎頭低得太久,脖子酸了,便扭動幾下脖子,眼光隨之流轉,所及之處,剛好掃到不遠處纔剛被放下的簾子。
男子不以爲意,低下頭繼續對面前那個據說是他的父親的男子的話充耳不聞,想着又遲到了,該準備什麼禮物去見藍沁才能平息她的怒氣呢?
不久以後他就會知道,在那輛馬車裡,坐着的,是他的伯樂,他後半輩子最最尊崇的人。
馬車裡,司徒明鏡放下簾子,躺回去。
車子啓動了,車伕的吆喝聲傳來。
--“相公,那位蕭六公子全名叫什麼?”
--“蕭寧。”
司徒明鏡不得不承認,四條腿就是比兩條腿快。這次他們只用了不到十天就抵達了南城司徒府,比一個月前省了差不多一半的時間。
知道他們快到了,司徒府的管家領司徒南瑞之命率家裡的僕從來城門口迎接。浩浩蕩蕩一大片,至少出動了府裡三分之一的下人。那場面,別提多壯觀了。
從馬車上下來,司徒明鏡上了一乘軟轎,一路被擡回去。轎子是經過改良的,比馬車柔軟舒坦多了,轎伕也擡得很平穩,暫時緩解了她長期做馬車的疲勞。李澤玉則騎上了馬,馬車交給下人,暫時不用了。
在司徒府門口下了轎,穿過富麗堂皇的大門,夫妻二人攜手走進大廳,向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司徒南瑞以及他的一干妻妾行禮問好。
李澤玉喚人把準備好的禮品擡上來,一一展示給岳父看,司徒南瑞走馬觀花了一下,禮單交到司徒府管家手上便吩咐人擡下去。
之後司徒南瑞體恤他們旅途勞頓需要休整便開了金口叫管家帶他們李澤玉回司徒明鏡以前的小院去了,晚膳時間再過來。
小鳳小香還在。知道司徒明鏡回來了,她們把她原本就一塵不染的房間整理了一遍又一遍,然後靜立在小院門口等待小姐歸來。
春光燦爛,物是人也是。小院裡的竹子還在一節一節往上爬,芸槿花已經謝了,小草正欣欣向榮的擁抱春末的太陽。
看來司徒南瑞心裡還是有她這個女兒的,都已經出嫁了還把她的小院留着,裡面的物品一樣沒動,衛生情況保持的不錯,丫鬟也沒有撤走。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又似乎根本就沒有離開過,主僕再見,都是熱淚盈眶,相攜而歸互訴衷腸。司徒明鏡把星兒丟給小春,茜草原本就是她以前小院裡的丫頭,便早早的被其他丫頭拉到一邊開始盤問小姐在眉城的情況。
一個月,說不上久別重逢,但司徒明鏡與小鳳小香感情好得很,加上一個小春,積攢了有很多話要聊。
星兒是李府的丫頭,在府裡也見過司徒明鏡和顏悅色的模樣,但印象最爲深刻的,還是殺雞那回,所以對司徒明鏡很是敬畏。今日看到那主僕幾人不分尊卑聊得火熱,有些新奇,有些羨慕。
小春把她介紹給小鳳等人認識,小鳳小香又聽小春講了一些李府裡的事,對她都很有好感,也不排斥她。幾個十幾歲的丫頭一臺戲,越聊越火熱,到後來星兒也拋下尊卑之見和司徒明鏡笑鬧起來。
李澤玉一直好脾氣的在一邊喝茶聽她們嘰嘰喳喳的講話,微笑的看着自己興高采烈的妻子。司徒明鏡建議他去歇息一下,看看書,他拒絕了。
一連嫁了兩個女兒,府裡少了一二十個人,司徒府還是一切如常,大家該怎麼過怎麼過。據小鳳講,好事成雙,她們姐妹出嫁後,她家大哥又納了一房小妾,四哥新近添了一個兒子,七妹妹的婚期也定下了。皆大歡喜。
據說單進升官了呢,從翰林院侍講變成了翰林院侍講學士,成了真正的大學士了,比同去的人都升得快,不愧是小姐看上的……。小香講到這裡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便捂住嘴低下頭不敢看任何人。
司徒明鏡心裡涼了一下,便笑道:“原來如此,五姐夫真真是個人才呢,五姐姐有福了。”
晚飯,司徒明鏡吃得很不爽。
試想,一個原本不受寵的孩子,一直被丟棄在被愛情親情遺忘的角落,突然被人帶到閃光燈下,她會不會受得了?(特指在司徒府)
晚宴上,一家子人又到齊了,五六十口人,還不算旁支的親戚。丫頭小廝來回穿梭端菜送酒,司徒明鏡有一種錯覺,那就是她現在是身在五星級大飯店。
司徒南瑞坐在主位,最顯眼的地方。而她和李澤玉作爲這次晚宴的主角,當然坐得也很靠前--司徒南瑞的身邊!
不斷有人上來敬酒扯一些有的沒的,她應付來人都來不及,哪還有時間吃東西。
晚宴結束,司徒明鏡清楚地聽到自己的肚子在不斷的發出咕咕的叫餓聲。
眼睜睜的看着下人把還沒吃完的飯菜撤下去,司徒明鏡的唾液腺此時運行的格外賣力。
忍不住了!悄悄湊到小鳳耳邊,叮囑她一些事情。小鳳瞭然,和小春一起離去。
待司徒明鏡和李澤玉回到她的小院時,小鳳等人已經在院子裡擺好了一桌酒菜,只等他們回來享受。
南方的春末是溫暖的,晚上也不會冷到哪裡去。古代的天空明朗多了,月亮皎潔,星星分外閃亮,司徒明鏡最愛在寂靜的夜晚看星星。
把下人都遣退了,司徒明鏡與李澤玉坐在竹林邊的小桌邊吃菜喝酒。
皓月當空,蟲鳴陣陣,面對如此良辰美景,司徒明鏡好不愜意。反觀李澤玉則有些拘謹。他不主動動手,司徒明鏡給他夾菜他便吃,給他倒酒他便喝。司徒明鏡自顧自的吃吃喝喝去了,他就坐在那裡一聲不吭。
鬱悶,這個孩子,嘴巴緊的跟蚌殼似的,撬都撬不開,在現代去國家安全局工作最適合不過。司徒明鏡吞下一塊桂花糕,又往李澤玉碗裡夾了滿滿的一碗糕點小菜,反正筷子伸到哪裡她就夾什麼,那個傢伙只會吃。
“多謝夫人。”李澤玉又是這麼不冷不熱的一句。
討厭!跟他說過多少次了,不要這麼守禮,不要這麼守禮,她不習慣,這個男人答應的好好的,就是一直沒有改過。
不吃了!氣都氣飽了。司徒明鏡賭氣的把筷子上的菜三口兩口吞下,放下筷子就吩咐小春去鋪牀,她要休息了。
“夫人。”李澤玉終於主動開口了。
司徒明鏡回頭看他,沒好氣的問道:“相公,什麼事?”
“一個月了,夫人還不打算與澤玉同房嗎?”很平靜很斯文的一句問話,瞬間把司徒明鏡的思緒抽空。
“呃……這個……”相公你怎麼了這是?
“岳父大人剛纔把澤玉叫過去,問何時才能傳出喜訊呢!”
原來--搞了半天,原來是父親大人的高壓政策呀!害得她心都跳到了嗓子眼。虛驚一場,虛驚一場。
“其實這個問題澤玉也很早就想問了。”李澤玉再加上一句,把司徒明鏡剛恢復正常運作的小心肝的跳動速率再次提高一倍。
“相公,這個……”司徒明鏡結結巴巴的,不知道怎麼說才能不傷到他,“明鏡纔剛及笄,還小得很,圓房之事,還是再等等吧!”
“夫人是這樣想的嗎?可是女子十五歲業已成年,澤玉的母親就是在十六歲生下澤玉的。”李澤玉再一個重磅出擊。看不出來,一個看起來文文弱弱的人,也可以這麼咄咄逼人。司徒明鏡算是明白了:李家人,都不可小覷!
“那就……等明鏡十六歲再說吧!現在明鏡還未做好爲人母的心理準備。”現在只能這樣說了。總不能說,我不愛你,所以我不要跟你生孩子。古人,有些就怕連愛是什麼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