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業都交給了行兒,我自由了。薛太后在我們女兒的計策之下自盡身亡,薛家落敗,長公主再也傲不起來了。現在在府裡,他們母子被行兒壓得死死的。繞來繞去,還是我們的女兒孫兒爲我們報了仇。
鏡兒,我接下來的時光,是屬於你的。
鏡兒,我還記得你曾經說過,你最大的願望是尋一個山清水秀鳥語花香的地方與我相伴終老。在你生前我沒能叫你如願,現在,我經過多方尋找才相中了這個地方。我們就在這裡安家好不好?
鏡兒,你現在開心了嗎?滿足了嗎?從此以後,我留在你身邊,守着你再也不離開了。
鏡兒,我的鏡兒……
一失足成千古恨,這是我現在心情的最佳寫照。
我一直在想一直在想,想了十幾年了還是沒有想明白:當年,在我們的週歲抓週宴上,我爲什麼會覺得那個上面串滿了圓圓的小珠子的烏木算盤很好玩呢?爲什麼我會覺得它好玩到了那個地步而一腳踹開弟弟,拿了那個東西就爬到外公跟前去獻寶呢?這樣還不夠,爲什麼我又會在見到外公臉上滿意的笑容後心情大好,順手又抓了本賬冊去給他看呢?
年幼無知的兩項舉動,把我推入了受苦受難的深淵--
那時候我就當衆正式被任命爲司徒家的繼承人。然後,我開始被一大羣先生押着學一堆雜七雜八的鬼東西。後來長大些了聽說這些人都是建祥數一數二的大學究,只有外公這樣有權有錢有面子的人才請得動的,皇室的人八擡大轎去請他們還要考慮考慮呢!
別人眼裡的幸運在我看來卻是折磨,數量太多,學得太雜,我消化的困難啊!更逞論從八歲開始我又被外公帶着地處奔走學習。司徒家涉及的生意真廣,茶葉、鹽運、絲綢、酒樓,等等等等包羅萬象不一而足。總之一句話:只要能賺錢的生意,司徒家都做!
這可苦死我了。在我個子纔到書房書桌那麼高的時候,外公就開始把小山似的賬冊交給我打理,等到我把一切都做得像模像樣了,他就把事情全都撂到我肩上,自己尋了一塊風水寶地和外祖母安度晚年去了。
我的娘啊,這可是關係到建祥命脈的事情!他竟讓這麼草率的就做出了決定!可憐那個時候我才十四歲!
有人問我的爹孃呢?
呃……至於我的那對不負責任的爹孃,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
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二人就包袱款款帶着被我踢了一腳的弟弟遊山玩水去了,每到一處僅意思意思的找人給我送一些當地的土產回來。到現在爲止,我院子裡一半的空間都被那些大半不能吃也不能用的東西給佔據了!
每年我一般只能見他們一面,我爹明明長着一張很俊美和善的臉,但是不知道爲什麼,每次看到他我都不敢太親近,他總是給我一種冷酷、聛睨一切的感覺。我娘則相對弱勢平凡了許多,跟我也親近些。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但是我一直依稀記得小時候她抱着我哼着歌謠的模樣。說是我娘,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十幾年了,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跡。一起出門去,跟人說她是我的姐妹都有人相信。
對了,還有我那個好命的弟弟。一歲之後他就跟着爹孃走了,十幾年來,在我飽受書本賬冊煎熬的同時,他卻在飽覽大好河山的秀麗風光,多幸福啊!
嫉妒啊啊啊啊啊……不公平啊不公平!都怪那個該死的抓週宴!
不過,還好我還有溫柔的蝶姨時時陪在身邊。聽說她以前是孃的貼身婢女,跟着娘經歷了許多大風大浪,只是後來不知道經歷了一場什麼事故,她的身體損壞了,要一直用珍貴的藥物養着,還不能太過勞累。幾經權衡之下,她便選擇了留在府中照顧我。關於我爹孃的消息我大都是從她那裡得知的。
蝶姨身邊有一隻老狗,又老又色,名叫斑斑。我不明白,明明是一條純白的小狗,我娘爲什麼會給它起名叫斑斑呢?明明一塊瑕疵的斑紋都沒有啊!蝶姨說,娘說過,這叫境界。
這條老狗是府裡吃白飯的最佳代表。它每天的任務就是趴在院子門口,守着一盤雞翅膀,看到漂亮姑娘過來就衝過去,撩起人家的裙子興奮的亂叫亂轉。府裡有幾分姿色的姑娘都被它調戲過。要不是看在它是蝶姨最喜歡的小狗,而蝶姨又是老管家的女兒、現在的新管家的份上,它的肯定早就骨肉分離--骨頭被扔進後花園做花肥、肉進了下人的肚子裡了。
哎!想不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很多,就像爲什麼繼承家業的是我這個外孫呢?明明外公有這麼多兒子,他的兒子又生了不少兒子的。對哦,我也姓司徒來着。蝶姨說,這是外公要求的,我娘拼死拼活生下我和弟弟,理應有一個跟娘姓。我爹不知怎的鬼使神差很爽快的就答應了,於是我就成了司徒家的一份子。
這個不裡不外的身份給我帶來了諸多煩惱。我的大伯小舅還有表兄弟表姐妹們對外公的決定都十分的不滿,常常結伴的跑到外公那裡告我的小狀。想當然爾,他們的後果都不會太好。娘曾說過,咱家人不吃啞巴虧。既然他們說我把他們怎麼樣怎麼樣了,既然都說了,如果我沒做,那我不是吃大虧了?再說了,我也不過是滿足他們的願望而已--不是他們希望我這麼對他們的嗎?
這個家裡最煩人的就是大伯還有他的那個曾經是長公主的驕縱孃親。估計因爲是正妻和正妻生的兒子的關係,他們老是認爲這個家以及所有的家產都該是他們的。如果可以,我也想把一切包袱都拋給他們啊!但是,蝶姨也不讓啊!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長大,教我寫字、教我算賬,簡直就是我的第二個孃親。每次看到我伏案奮筆疾書她的臉上都會浮現和孃親一樣滿足的和藹笑容來,我最愛看這笑了。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令我煩心的事,那就是我的親事。打從我生下來不久就開始有人向我爹孃外公提親了。隨着年齡的增長,說親的人更是滾雪球一般的越來越多。
伯父小舅們眼見外公不管事了,便想方設法要把表姐妹們往我懷裡塞;出外做生意,生意夥伴們意見我的外貌便愣住了。談話間總是或直接或含蓄的問我是否已經婚配。這其中,只有眉城的那個李澤琰最爲厲害。自從那次見過一面後,他便到處追着我跑,一定要把女兒嫁給我,我嚇得再也不敢在他出沒的地方現身;還有五姑姑五姑父,他們老是一個勁的盯着我瞧,瞧得我毛骨悚然然後突然提出要把表姐許配給我。
外公早答應過娘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所以他們都說,這是要我自己拿主意。
那……如果可以,我可以可以都不要啊?我已經夠忙了,不需要再添一個媳婦來叫我忙上加忙……
我是這個世上最最可憐的孩子!
我有爹有娘有外公,但是--恆等於沒有!
外公早帶着外婆的骨灰避世隱居去了,我雖然跟着爹孃遊走天涯,但是慢慢長大了我就明白,這兩個人眼中從來只有對方,根本沒有我這個兒子的存在!
爹的溫柔全給了娘,孃的笑容也都給了爹。爹的背上只能背娘,孃的手只能給爹牽。從小到大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們幸福的手牽手走在一起。他們濃情蜜意的時候我只有被扔來扔去的份,還好身邊還有武藝高強的清風叔叔,否則說不定哪天我就被我的無良爹親扔下山崖摔成一灘肉泥了。
小時候被爹扔我以爲他是在和我玩,我也覺得能在空中飛來飛去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往他們中間跑,因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扔出來被清風叔叔接住。長大了,知道了這是不受爹歡迎的表示,爲了報當年的數度被扔之仇,我跟着二叔和清風叔叔苦練武功,自以爲略有小成之後去找我爹單挑,誰知去了幾次就有幾次被扔了出去。長大了,清風叔叔接不住我了,我多次硬生生跌倒在地骨頭差點摔斷。
爹還算好,我的孃親最可惡了!她是我撻伐的重點對象。她的罪責罄竹難書!
我跟着他們,說好聽點是遊山玩水,說實在的,其實就是他們的小消遣!
小時候我不懂事,她就拿麥芽糖哄着我穿女裝,給我梳女娃娃的頭,帶我出去招搖過市,騙了好多家的純情小公子哭着鬧着長大了要娶我做媳婦。想當然的,這個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