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治療難產的秘方’七個字,軒轅煜曄眼中一陣光亮閃過,又有太監總管從旁作證,他心中的疑慮消除了大半,便忙道:“既然如此,那你還不進去!”
中年男子拱手道:“是,下官這就進去。”便轉身離開。
剛往前走了兩步,軒轅煜曄突然又開口道:“等等。”
中年男子站住腳,不解的回頭看向他,道:“不知王爺還有何吩咐?”
軒轅煜曄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越過他,走到一直垂首不言不語緊跟在他身後揹着藥箱的青衣男子跟前,沉着臉冷冷道:“你是誰?擡起頭來讓本王看看。”
“回王爺的話,他是下官的藥童,跟着下官好些年了……”中年男子忙開口道。
軒轅煜曄冰封的眸光猛的轉向他,成功的叫他閉上嘴。
“本王沒有問你話,你先進去!”他道,再轉向青衣男子,命令道,“你,擡起頭來讓本王看看。”
“下官一個人進去也沒用!下官習慣有他在身邊跟着,沒有他,下官使什麼都不順手啊!”中年男子哀聲道。
“本王沒有問你話,你閉嘴!”軒轅煜曄再次轉向他,怒吼。
中年男子乖乖的不再說話。
“王爺想看小民,那小民給王爺您看就是。”淡淡的嘶啞的嗓音響起,青衣男子緩緩擡起頭來。
這是一張不乏俊逸的臉龐,五官柔順但不失個性,看了令人賞心悅目。但,和他記憶中的那張相差甚遠。
軒轅煜曄失望的嘆了口氣。
不是他。長得不像,聲音也不像。
但……是他多心了嗎?還是是他的錯覺?爲什麼在他們一行人走近的時候,他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甚至還覺得他隱隱的給了他一種十分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一直以來只有一個人才能給他……
“啊--!”房內又傳來一聲高亢的痛苦呻吟。
“小姐,你一定要撐着點啊!”
“王妃,您要挺住啊!”
“用力啊!”
……
小蝶、穩婆還要太醫憂心忡忡的叫喊聲接踵而來。
“衡--”佟鏡遙泣不成聲的呼喊,令軒轅煜曄的臉色瞬時變得煞白一片,內心揪疼起來。
迅速站向一邊,給他們讓出路來,他冷冷的道:“還不快進去給王妃接生?若是出了什麼差池,看本王如何懲治你們!“
“下官知道。”中年男子沉聲道,調頭離去。
青衣男子低下頭,揹着藥箱跟着走進房間。
軒轅煜曄後腳也想跟着進去,卻被中年男子伸手攔在外面。
“王爺,產房重地,除了穩婆大夫之外,還是不要有其他人的好,免得孕婦分了心,一屍兩命!”
話剛落音,房門便在他的鼻子前邊無情的關上。
好痛!
佟鏡遙覺得她就要死了--被活活的痛死!
連綿不斷的陣痛浪潮如排山倒海般一波一波襲擊而來,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就快要被這強烈的疼痛撕成碎片!
口乾舌燥,胸口越來越悶,她感覺自己快要不能呼吸。此時此刻,新鮮的空氣對她而言都是奢侈。
“小姐,你撐着點,千萬不要放棄啊!小少爺馬上就出來了!”小蝶趴在牀頭,不顧右手已經被佟鏡遙捏得泛白變形,流着淚爲她加油鼓勁。
佟鏡遙牙關緊咬,一手死捏着小蝶的手,另一手緊緊揪住身下的牀單,用力地、死命地拉扯着,好像溺水的人正抓着最後一跟救命稻草。
“用力,再用力一點!王妃,馬上就好了,馬上!”太醫也在旁邊抹着冷汗喊着話,以期激發她新的動力。
她也想用力啊!但是……好痛,真的好痛!巨大的痛楚已經摺磨了她近兩個時辰,她實在是已經痛到沒有力氣了!
佟鏡遙想哭,想放聲的大哭。她多想跟所有的人說,算了,放棄了算了,她也不想活了,就讓她跟孩子一起走吧!
可是……不行!不能死,絕對不能死!孩子不能死,她也必須堅強的活下去。她辛辛苦苦的保衛了這個孩子這麼久,多少風浪都走過來了,怎麼能在最後關頭放棄?她也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完成,絕對不能半途而廢!
但是,真的好疼啊!
“衡--”佟鏡遙用她最後的力氣大喊道。你在哪裡?你知不知道,我好痛,我就要死了,爲了生我們的孩子!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不在我身邊?爲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我身邊?爲什麼?我需要你啊!
門口處傳來細微的聲響,沉重的腳步聲移向她身邊。
佟鏡遙無力的掀開重得快要擡不起的眼皮,意外的瞥到一抹挺拔修長的熟悉身影。只是不經意的一眼,還沒有看清他的相貌,她已經認定了影子的主人。
眼淚再也止不住地順着眼角刷刷流下,她哭叫道:“衡--”
高大的身影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伏到她牀邊,溫暖卻同時顫抖得厲害的大掌將她的右手牢牢地包裹起來。
“紫兒……”溫柔的令人心醉的沙啞沉穩嗓音裡隱隱帶着一絲輕顫。
聞到那令人心安的熟悉氣息,佟鏡遙想笑,但眼淚卻在往外奔流個不停。
新一波更猛更烈的撕裂之痛襲擊而來,讓她美目圓睜,猛地抓緊他的衣襟,逼出一身冷汗。
“衡,疼……我疼……好疼啊!”她像個孩子般肆無忌憚的哭喊出心中所想。
一隻有力的手臂將她的頭攬入懷中,顫抖的大掌輕輕擦去她額際的冷汗還有眼角的淚痕。溼溼的兩片薄脣湊到她耳邊,粗啞而低沉的男性嗓音定定的道:“紫兒,別怕,有我在呢!有我在身邊保護着你,你會沒事的,我們的孩子也會平安生下來的。”
平實的話語,宛如一針強心劑,徐徐將力量注進她心裡。
“嗯。”佟鏡遙虛弱的點點頭,臉上恍惚的漾開一朵淡淡的笑痕。
“夫人,快用力,快用力啊!再加把勁,孩子就要出來了!”又一個低沉陌生的男性嗓音在牀的另一頭喊道,不是穩婆,也不是先前那個太醫。但他到底是誰,佟鏡遙已經無力再去管這麼多。
不再出聲,她咬緊牙關,把頭深深的埋進那個溫暖有力的懷抱裡,靠着他給她的力量對抗着一波接着一波的陣痛。
漫漫的長夜在女人細碎的呻吟聲與男人低沉到外人聽不見的安撫聲中慢慢流逝。
過了不知多久,當窗外已經隱約可以看到一片魚肚白時,經歷了一整夜的陣痛折磨、全身溼透、體力透支、虛弱得已經凝聚不起意識的佟鏡遙終於聽到牀那頭的男子興奮的叫道:“看到頭了!”
在這句話的鼓勵下,她咬牙擠出全身最後一絲力氣--
“哇--”宏亮的嬰兒哭聲驟然響起。
“生了!是個男孩!”她聽到有人這樣說道。
鬆心的一笑,籲出鬱積在胸口的一口氣,在聽到孩子哭出聲的那一剎那,佟鏡遙如釋重負的昏厥了過去。
在昏迷的同時,她似乎聽到有人說了兩個字:“還有……”
還有?還有什麼?她不想問,也不想管了。
好累,她好累,她現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覺,睡一覺……
好象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捨不得睜開眼睛。
渾身上下都有一種說不出的輕鬆感,彷彿一夕間褪去了這輩子所有的困頓與勞累。耳邊
一片寂靜,呼吸中含着淡淡的檀香味,很舒服很安寧的感覺。
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佟鏡遙滿足地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淡紫色帳頂,淺淺暖暖的紫色,是她一度最喜歡的。牀前掛着同色的
輕軟紗帳,現在分成兩邊分別掛在牀頭牀尾,淡紫色的流蘇隨着輕風左右搖擺。
視線徐徐移動,看到曠大的富麗堂皇的廳堂、朱漆的房柱、雕工精美的傢俱、各類搭配
合宜的金玉瓷器。在靠窗的小几上,一個四腳香爐裡嫋嫋輕煙徐徐冒出,飄散在空氣裡。
好舒服,好輕鬆,好愜意,好像卸下了一個揹負許久的重擔……
重擔……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