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隊伍在頭道松花江東岸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宿營,戰士們圍着篝火,燒化雪水,就着雪水嚼着乾糧,吃飽了肚子,睡在篝火旁的馬爬犁上。後半夜,楊靖宇喚醒沉睡的戰士們,繼續趕路。隊伍一直向北行進。走幾個小時就停下來讓馬得到休息,要不然馬會活活累死。就這樣走走停停,經過三天跋涉,這一天終於來到了富爾嶺。把馬匹解下來,糧食、武器、彈藥一部分放在馬背上,一些由戰士們扛着,衆人牽着馬一頭鑽進了密林中。在密林深處建起營地,李雲龍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西藥給傷員們治療槍傷。隊伍在密營中養息了半個多月,這期間李雲龍帶着十幾名戰士用在濛江縣使用的辦法下山搞過幾次糧食和食鹽,這辦法真是屢試不爽,不但沒有引起漢奸懷疑,還成功弄到大批糧食。這天夜裡李雲龍與楊靖宇進行了一次密談。
“楊司令,在我來東北之前,黨中央已聯繫了蘇聯方面,蘇聯同意我們進入其境內,經西伯利亞鐵路,將我們送到新疆。”李雲龍道。
楊靖宇沉吟片刻,“可是這件事不能繞過南滿省委,我們應該與南滿省委取得聯繫,徵求他們的意見。”
“我們時時刻刻受到日僞軍的圍追堵截,去尋找南滿省委要擔負很大風險,而且會耽誤很多時間。我們應該站在全局的高度看待抗戰事業,在關東軍、僞滿軍的重兵圍堵之下,我們的武裝一直在孤軍奮戰,在缺少外援的前提下,我們的力量無法發展壯大起來,只能給日軍制造一些小麻煩,很難有大的作爲,而到了山東,我可以向你保證,我們會在短時間內用飛機、坦克、遠程火炮、突擊步槍武裝起來一支強大的抗日軍隊。”李雲龍道。
“飛機、坦克……從哪裡來?”楊靖宇疑惑地道。
“38年,在我們的感召下,一位美國化學家幫助我們在抱獨崮根據地建立了一個小型製藥廠,專門生產盤尼西林,就是我給傷員們用的那種消炎藥。這種藥目前只有美國和抱獨崮根據地的藥廠能夠生產,在世界市場上很緊俏,我們把盤尼西林賣給重慶,再由重慶用藥品從英國、美國手裡換來飛機、坦克、突擊步槍……按照我們與重慶政府達成的協議,重慶得到的武器、彈藥送到抱獨崮根據地。”李雲龍隨口忽悠道。
“重慶與抱獨崮之間隔着大片淪陷區,其間不知密佈下多少日軍重兵,重慶如何能把武器運送到抱獨崮?”楊靖宇道。
“可以用飛機空投,我是說那種大型運輸機,一箱箱武器拴上降落傘,飛到抱獨崮上空,扔下來就可以了。”李雲龍道。
“難道不能用那種大型運輸機把武器、糧食空投到東北嗎?”楊靖宇道。
“東北距離重慶實在太遠了,飛機倒是能飛到這裡,卻無法飛回去了,那一架飛機不知要生產多少盤尼西林才能換到手。”李雲龍道。
楊靖宇揹着手踱着步,半響方道:“我可以跟你經蘇聯去關內,但要想說服陳章翰、趙尚志、周保中等人率部放棄這裡的事情去蘇聯,沒有憑證,僅憑一張嘴,幾句話根本就辦不到。除了信任的問題,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幾支抗聯隊伍集中在一起,離開密林,向蘇聯轉進,很快就會被日軍包圍、殲滅,這樣做實在太冒險了。我身邊就剩下這些人了,想要在磐石、濛江、金川一帶重新拉起隊伍的難度太大了,或許去山東能夠開創更大的局面。”
楊靖宇的話里根本就沒提飛機、坦克、突擊步槍、盤尼西林這些東西,看來這些東西就像外星飛船對於後世的人完全是虛幻的,距離現實太遠了,估計任何一個有理智的人聽到這些第一個反應就是懷疑其真實性。
不過李雲龍隻身前往東北,自然不會認爲自己光憑一張嘴就能說服抗聯將士跟他入關。
“不知道這個東西算不算憑證?”李雲龍說着,脫下棉衣和內衣,拆開內衣,在夾層裡取出幾頁空白的信紙。李雲龍隨後又從揹包裡取出一瓶藥水,然後找了一個粗瓷大碗,在裡面倒上溫水,正要把藥水倒進去,卻被楊靖宇阻止了。
“這是中央哪個部門寫的密信?”楊靖宇道。
“這封密信是毛主席親自起草的電文,傳發到抱獨崮根據地,然後由我負責用特殊藥水抄錄在這些信紙上。毛主席在信中充分肯定了我黨在東北各個歷史時期開創的革命事業,特別是九一八事變後我黨領導的抗聯在東北依靠堅忍、犧牲,對黨的絕對忠誠以少數部隊,在艱苦卓絕的環境裡牽制了大量日軍……到了蘇聯,我們只需借用蘇聯人的電臺與中央取得聯繫,自然便知道這件事情的真僞。”李雲龍道。
“等見到陳翰章再拿出這封密信吧,既然是中央的命令,那我必須堅決執行,只是第一路軍還有幾支突圍出去的小股部隊是不是應該設法聯繫上他們,將他們也一併帶去蘇聯?”楊靖宇道。
李雲龍搖搖頭,“時間緊迫,我認爲南滿省委會想辦法重新把他們聚攏起來,在第一路軍的根據地繼續抗擊日軍。”
楊靖宇不再說話了,拋下戰友,離開這片他奮鬥多年的土地,前往關內,這讓他十分痛苦,可是中央的命令又怎能不執行呢?
楊靖宇將黃生髮、王傳聖等戰士派出去,在密林中尋找陳章翰所部建立的密營。經過十幾天的努力,這天王傳聖帶着幾名戰士在雪地裡發現了幾串腳印,順着腳印找過去,在一處背風的山坡上發現了幾個地窨子。陳翰章率領部隊出山襲擊日軍據點,留下兩個女戰士照顧幾名傷員。部隊離開後,兩個女戰士覺得呆在馬架子裡不安全,就把傷員轉移到了隱秘的地窨子裡。在這裡守候了三天,陳章翰率部返回密營。陳翰章的部隊有三百多人,這次出山襲擊日軍敦化縣黃鬆甸車站,幹掉日僞軍四十多人,繳獲了近千斤糧食,還牽回來幾匹馬。
見到楊靖宇,陳翰章十分高興,當晚拿出幾壇酒,在馬架子裡爲楊靖宇、李雲龍等人接風洗塵,白菜、土豆弄了一大盆,就是這樣簡陋的飯食,大家卻吃的十分開懷。酒桌上陳瀚章和楊靖宇相談甚歡,兩個人回顧了這些年的抗戰經歷,隨後開始探討東北抗戰形勢,這個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李雲龍開始闡述自己的意見。
“日本這個國家一直妄想吞併中國,日本人爲此在很多年以前就在精心策劃吞併中國的行動。這個計劃大致可分爲以下幾步,第一步佔據琉球、臺灣、朝鮮,作爲侵略中國的跳板。第二步佔領東北,進一步侵佔察哈爾、熱河、綏遠,利用東三省豐富的煤炭、農業、森林資源,將東三省打造成穩固的戰略後方。第三步揮兵殺入關內,佔領整個中國。然而進行第三步的時候,日軍遭遇了中國軍隊的堅決抵抗,日軍佔領一處要地,便留下一支軍隊守衛此地,維護治安。等到日軍佔領了所有沿海城市以及內陸的一些重要城市,忽然發現自己兵力不夠用了。我黨領導的八路軍、新四軍在日軍後方廣泛發動羣衆,積極進行遊擊戰、運動戰,正面戰場國民黨部隊也打了幾場很不錯的戰役,殲滅了大量日軍有生力量。日軍既要使用大量部隊同後方的八路軍、新四軍作戰,又要與國軍進行大規模陣地戰。很難有餘力侵佔中國其他地方,到了這個時候,中日雙方誰也沒有能力吃掉對方,於是中日戰爭進入了戰略相持階段,現在的抗戰形勢大致就是這個樣子。前面已經說過,日本要把東三省建設爲戰略後方,即便最終丟了華北、華南,也不會失去東三省。我們想一想現在東三省的關東軍兵力已增加到八個師團,算上僞軍,兵力爲四十多萬人,天上有飛機、地上有坦克、大炮、汽車,在這種情況下,憑藉我們這些分散在各地,外無援助,內無羣衆資助的部隊能夠抵擋得住日僞軍的不斷圍剿、討伐嗎?”李雲龍道。
陳瀚章年輕氣盛,又喝了不少酒,聽了李雲龍的話,情緒有些激動,啪地一拍桌子,伸手指着李雲龍,厲聲道:“你說這些話,究竟什麼意思?難道東北就應該丟給日本人嗎?那我們跟那個張學良還有什麼區別?”
李雲龍衝陳瀚章笑了笑,淡然道:“陳師長,不要生氣,我並沒有說過要丟掉東三省,我的意思是東北抗聯拉出去一部分,到關內發展,關內有我黨武裝發展的很多根據地,有廣大羣衆的支持,那裡更有作爲,能夠消滅更多的日軍。等到有一天我們我們的力量發展到足夠強大的時候,你以爲我們會任由日軍在東北作威作福嗎?”
李雲龍擔心陳瀚章的部隊裡有奸細,所以事先跟楊靖宇商量了,不想在公開場合亮出自己的身份,陳瀚章只以爲李雲龍是楊靖宇的部下,所以纔會疾言厲色地斥責。陳瀚章扭頭看一眼楊靖宇,見楊靖宇一臉微笑地望着自己,心裡琢磨,“難道楊軍長也同意這小子的觀點,想把隊伍帶到關內去?”
“楊軍長,難道真要把隊伍拉到關內嗎?”陳瀚章疑惑地望着楊靖宇道。
楊靖宇道:“這件事太多重大,以後再說。”
這件事就像一塊石頭壓在了陳瀚章的心上,令他食之無味,坐立不安。坐在那裡悶悶地喝了幾口酒,陳瀚章禁不住又說起了這個話題。
“楊軍長,就算我們都想把隊伍拉到關內,可是在日僞軍重兵圍困下,我們如何辦得到呢?現在到處都是日本人的走狗,咱們只要離開密營,就會被盯上,很快就會有大批日僞軍前來圍堵,隊伍想要長途跋涉前往關內,我覺得不太現實。”陳瀚章皺着眉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