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進入夏天的廣府,雖然依舊是暑熱難當,但是相對於這些年持續下來的種種蕭條和凋敝,卻是已經出現了不少明顯的改善和變化了。
而在首山宮中,
“恭喜君上,賀喜君上”
“淮逆與西賊大戰河東數場,死傷無算。。”
“此外河北、河南、山南,亦有規模不等的戰事頻發。。”
“故而據前沿回報,南下的西賊各部,一時大爲震動而競相退還了。。”
“自此,江南各道與荊湖之危局,已然迎刃而解了。。”
“這有什麼好恭賀的。。”
在一片刻意的恭維聲中,大相國微微擺擺手道
“都是徒惹生靈塗炭爾。。”
“到時江寧行司運籌有功,當受嘉賞。。”
“人人加官一級,四品以上再賜門蔭一子。。”
隨着時間的退移和局勢的好轉當中,久違的輕鬆和笑容也終於爬上了這位南朝第一掌權人物的顏面上。雖然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情,也失去了很多東西,甚至發出
了相當慘痛的代價和犧牲;但是也讓國朝上下的人力物力,前所未有的額如此團結和集中在他手上。
現今,王端臣在內的一干北伐宿將和軍中精幹種子都已經迴歸和到位了,重新編練諸軍的計劃也到了可以大規模推行的階段了。
因此,在他的腹案和方略當中,無論是殘缺嚴重的殿前軍六司,還是已經名存實亡的七翼模範新軍,或是後來編練的御營諸軍,乃至幾乎損失殆盡的國之重器——神
機軍,甚至是基本淪爲空架子和儀仗隊的樞密院教導軍,都需要進行相應的擴充和重建,以實現最基本的火器化和重裝配備。
這樣的話就是涉及到至少十幾個軍序,約二十萬人馬的裝備和訓練計劃了;除卻掉那些參與了天南討逆軍,又被暫時留在地方修整和補充,兼做鎮壓局勢的幾個軍序
之外,至少還有十三四萬人的裝備需求。
此外,國朝分駐各地要點的精銳和老牌部隊之中,同樣也又相應火器消耗的維護和補充需要。
故而如今,唯一能夠限制這些軍伍行成戰鬥力的,就是如今國朝各處全力開工的火器生產作坊,及其產能堆聚成足夠裝備數量的時間週期了。
大梁畢竟是地大物博而廣友海內的天朝上國,待到治下稍稍平定而海藩懾服航路再通之後,只消一聲令下就能重新匯聚起各地的物產來,全力投入到這個指定的大型
生產目標和裝備計劃當中去。
無論是天竺的硝石和鐵料,還是安南北路的精炭,或又是弗勢洲(蘇門答臘島)的紅銅和灰錫,萬洲(爪哇島)的白鉛、獅子洲的硬木,乃至巴戎洲(新幾內亞島)
沙瑤洲(棉蘭老島)、班洲(勞特島)和呂宋州(呂宋島),天南洲(今中南半島南端),安遠州(馬來半島南段)的各種出產,甚至是更遠的大、小澳(澳洲和新
西蘭)的牛馬羊畜,無不是隨着滿載的大海船而匯聚到廣府而來。
進而讓畿內沿海的各處港口和市面,在短期內重新變的繁榮玉熱鬧起來。
當然了,仗着剛剛平定天南和東海道的勝利大勢,這麼繼續以就近駐留武力威懾爲底氣,繼續榨取和窮索外洲海藩例行貢賦和加捐以外的地方出產,未免有些澤魚而
竭的嫌疑,且於地方多少還是會留下不少隱患和積怨的,但是在國朝如今重振起來的軍力和大局面前,卻又都是暫時可以被忽略而不得不繼續忍受下去的結果。
想到這裡,他又愈加惱恨起那些曾經長期把持國朝軍事營造,而世代壟斷其利益和技術的軍工世家來;如果不是這些抱殘守缺而食古不化的利益集團,持之以恆的阻
撓和拖後腿,國朝的軍備發展和如今又何須演變和淪落到這種境地呢。
他還是對這些陳腐落後的舊時代殘餘,過於心慈手軟和姑息養奸了,纔有被他們所營造的假象和謊言給一時矇蔽,以至於屢屢耽誤和錯過了兩度北伐之間,發展和裝
備、使用火器的許多大好時機。
更是因此輕視和忽略了對於淮鎮前身的模範新軍左翼,這個本身擁有極大潛力和發展前景,而得以在屢次南方平定之戰,以及兩度北伐之中脫穎而出的新式軍伍,必
要的制約和掌控手段;等到“滿萬不可敵”的名聲,在爲人所打壓和刻意忽略的氛圍當中開始響徹北地之後,一切的事情就開始逐步走向了不可挽回的結果了。
雖然身爲執掌一個龐大王朝的上位者,他並不會輕易爲某件已經發生的事情和既成事實的結果後悔和惋惜什麼;但是偶然靜下心來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去想起來
,如果不是派出孫靜邦這個急於求成之輩而有所表現的幹臣,卻忽略了他急功近利而試圖擴大事態裹挾朝廷的私心。
也許現在淮鎮依舊還不得不依附在國朝的旗號下,與長驅直入的西軍做那鶴蚌相爭式的長期抗爭與對戰呢。以至於東南道嶺外之地一度流行一句“孫郎妙計安天下,
賠了公女又折兵。”的笑談之言。
但不管怎麼說,在回到廣府的追責問罪當中抄家了一大批軍造世家,又流放了許多充斥在軍器南北監和將做司裡,長期虛耗錢糧的無用之人後,總算是有可以拿得出
手的批量火銃來,而且據說是與軍中流行的淮制火器,樣式外觀幾乎無二的燧髮長銃;
只是在最關鍵的銃身材質和管內加工上,還是失之於成品率所限帶來的較高成本。另外,那些原本專門爲水師服務的船炮場,自叛逆手中重新奪回之後,也開始嘗試
性的鑄造一些陸上使用的輕便管炮。。
因此,雖然在火器方面的發展之上,還有着種種的困難和不少關礙,但是以國朝海陸八道所匯聚的人力物力,實現最終的預期也不過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
況且,相比淮鎮經營時日有限的淮東一隅之地所產,他更相信自己以大梁舉國之力來專注一項事業,所能夠取得的預期成就和後發優勢呢。
這樣,只消到兩到三年時間,就有了第一批可以用作嶺內平定的新銳戰力,將肘腋之患的毒瘤——橫跨數道作亂的大雲賊給收拾掉;然後在徐徐然圖求光復大江以北的地方。
這時候也許淮逆和西賊的力量,亦有不同程度的損耗,就蔚爲理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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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新入主的太原城,舊北漢*營造的宮城建築之一萬年殿中,我也在慄姬和十孃的輔助下,審視着一份又一份進呈過來的名錄,
其中大多數代表的是在淮軍進擊過程當中,以涉嫌抵抗爲由被直接或是間接消滅,乃至在投降之後以保護爲名,強制舉家分散遷移到遙遠外地去,重新開始“新生活
”的形形色色地方豪族大戶,及其具體表現和後續處置的結果。
雖然在兵臨城下的倉促行事和情報消息收集當中,其中肯定會有所錯誤和出現不同程度偏差,或是底下人爲了追求績效而矯枉過正的結果;但是對我來說卻是隻有一
個基本原則,就算是寧可犯了錯在事後揹着罵名和怨恨來補救和報償,也不可以錯過或是放過任何一個有所傾向的目標。
因爲從一切表象之下的根本上說,這是新政權和舊勢力殘餘之間,萬全難以兼容的敵我生死矛盾;與其在妥協和容忍當中吧問題壓下來變成長久發展下去的隱患,還
不如當場挑破、引爆掉以留下一張白紙好作畫的新格局。
就像是我在出徵前的那一夜,對着伏在我懷裡的迷樣生物所闡述的道理一般。
“因爲,我要解放生產,發展生產力啊”
“而且時間還比較倉促和有限。”
“所以就只能採取這種短平快的非常手段了。”
“粗暴而強勢將新佔領區內的人力和資源產出,給比較有效率的調集和發動起來,。”
“你就不擔心檢出了這些豪強大族一時,將來照樣還會產生新的麼,”
迷樣生物反問道
“就算將來會在淮鎮的體制之內,重新產生新的世族和將門,那也是兩三代人以後的事情了。
”
我輕描淡寫的回答道。
“你覺得我們還能看得到麼。。”
“話說,”
迷樣生物繼續開口道。
“這些被征服的地方大族加起來也有不少人,你打算怎麼辦。”
“當然是除了少數識數的留下來自作爲榜樣,其他的送他們去死了,”
“既不肯服從新秩序,又不肯乖乖去死,會讓人爲難的。。”
“嗯嗯。。開個玩笑,都弄死也不是不現實的事情。”
被她白了一眼之後,我才微訕的改口到
“其實就是在分家和充邊,或者又是分家又是充邊當中,三選其一好了。”
“尤其是對那些老牌的大族及其支系,細化的拆分遷置之後,主幹還是要拿去充邊的。”
“這樣他們喜歡的宗族抱團,在面對那些化外土族和蠻夷的時候,也能派上點用場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