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西溪赴任

不管是滕宗諒的失態, 還是范仲淹隱而不發的佔有慾,李靜都沒有查知。

本就有些粗神經的她,解開了困厄自己多年的心結, 身心一陣輕鬆, 現在滿心滿眼想的, 都是如何用自己的優勢, 幫助范仲淹。

即然不能爲他生兒育女, 她就要讓自己把所有家庭的溫暖和樂趣都給予他,還要成爲他工作上的得力助手。

出得廳堂,入得廚房, 過上十一世紀的丁克家庭的幸福生活。

這天,吃過早飯, 范仲淹在滕宗諒的引薦下, 去見泰州知府報到上任, 李靜換上男裝,和錢裕一起, 請了滕府的管家同行,到西溪去置辦房產。

朱婷和謝氏還有紅姑、秦海,暫時留在滕府,住在前院的錢珏、劉禪和秦廣,不好出入秦家後院, 就商量着去泰州街上隨便轉轉, 熟悉一下環境, 一同出門。

換上了久違的男裝, 李靜並沒有給人違和的感覺。

倒是早晨見過了李靜女裝的滕府管家, 爲李靜前後的判若兩人大爲驚訝。

他聽他家老爺說過這位範夫人在十八歲之前一直是作爲男子教養的,可是, 如果不是親眼看了,他真的想象不到,眼前這位英姿颯爽、玉樹臨風的少年郎,竟然是今晨讓他這個過了知天命之年的老頭子都看得眼直的嬌娘子。

臉也還是那張臉,早晨那種讓他想到自己是不是晚上該去趟窯子的那種的誘惑,卻莫名的蕩然無存。

李靜想着,讓錢家父子、秦廣、劉禪都住在家裡,又不想給人流言的把柄,所以,刻意買了一座分割出了幾個院子的大宅。

好在,鄉下地方,宅子再大,倒比不上京城房價的十一,而且,好像是宅子的主人想要遷居內地女婿那邊,急於脫手,那樣一座與滕宗諒在泰州的房子不相伯仲的大宅,以李靜想象不到的極低價位得手了。

只是,相較於李靜和錢珏對價位極低的不可思議,滕管家看向他們的神色,卻是如看冤大頭一般的欲言又止的憐憫。

大概是習慣了做大人物,明明帶了他這個當地人來,都沒有好好看他的眼色。而偏偏,滕管家與那個賣房子的石員外早年還有些交遊,他也不好明着拆人家檯面。

報到之後,范仲淹中間休息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上班了。

置辦傢俱、搬家的事,自然也就落在了李靜身上。

最好的那個院子,李靜留給了謝氏,因着謝氏水土不服的不適,李靜暫時安排了紅姑住在了廂房,好方便照顧她。

朱婷和秦海,住在了緊挨着李靜和范仲淹旁邊的院子。

劉禪、秦廣,錢家父子,住在了隔着花園與他們遙遙相對的東面的院子。據說,那個院子以前住過這家體弱多病、英年早逝的少爺。

可是,即使這樣,李靜也沒讓秦廣他們住進緊鄰女眷的,仍然空着的院子。

儘管李靜不想自家家裡住進外人,可是,宅子大了,灑掃、修整,應門,都需要有人照應纔是。

最終,李靜還是讓錢裕在大門外貼了招工的信息。

雖然錢裕也說過可以到當地的人市直接買下人回來,可是,李靜心裡,總覺得把人如貨物一般買賣太不人道了,她還是選擇了僱傭制。

不過,那些僱工的規矩,是錢裕定的。

李靜看着在她眼裡頗爲苛刻的條款,以爲不會有人前來應徵,出乎她的意料,到預定招聘的那一天,她家的門前,排起的長隊,都蜿蜒到十字路口拐角處了。

不過是招聘一個廚娘,兩個灑掃的丫鬟,兩個小廝,一個花匠,一個應門的而已。

外地來的小小的監倉官家裡,招聘幾個使喚下人,應徵者居然如此之衆,李靜不由的有些擔心當地的經濟狀況。

儘管很爲難,最終,錢裕還是精挑細選,選擇了預定名額的人。

李靜最先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紅姑給他們量體裁衣,讓紅姑和朱婷一起,連夜給他們趕製了制服。

至於規矩和其他的,李靜自認,她不習慣身爲上位者的姿態,就交給錢裕去處理了。

當天晚上范仲淹又是在掌燈時分纔回到家裡,雖然知道他很忙,晚飯過後,李靜還是讓錢裕帶着幾人讓他看了看。

那個廚娘帶孩子的寡婦,據說曾經在泰州酒樓做過大廚,不知是真是假,李靜只是覺得,以極低的月錢受僱來給那些下人做飯,有些可惜了。

不過,母子兩人都住在家裡。聽錢裕說,這樣她便可以把自家的房子租出去,也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買房子都那麼便宜了,租房的錢,這些事李靜只是知道了一下,沒有細想。

兩個丫鬟是一對雙胞胎姐妹花,才十三歲就出來做工。據說她們上面的比她們年長三歲的姐姐已經嫁人,她們要不是找到了這份工作,年內家裡也會爲了給他們的三哥、四弟娶媳婦而把她們半賣半嫁的送出家門。

兩個小廝一個十二,一個十四,都是沒了父母寄養在親戚家裡的。

那個花匠,是一個鬚髮花白的中年人,據說本來就是這家的花匠,因爲不想跟着主人家離鄉背井,就留在了西溪鎮上,每日靠賣在街口賣茶水爲生。

那個應門的小廝,身份就更簡單了,是那個花匠撿來養的孩子。

八九歲的樣子,或者實際年齡更大一點,花匠的意思,給他口飯吃就好,甚至不用月錢。

花匠和廚娘,一個老人,一個婦人,其他五個人,全部都是不折不扣的童工。

李靜本來以爲范仲淹會有異議,反正她看到錢裕領進門的那些人,是持保留意見的。

可是,范仲淹只是確認了他們身家清白之後,就沒有再說別的。

這天晚上,就寢之時,李靜終於還是忍不住,說出了口中的疑問:“這個鎮子很窮嗎?”

“此地的百姓,十有九戶,以制海鹽爲生。這些年海患嚴重,每到汛期,多數民房都會被海水沖垮。來不及逃難的,舉家都會被海浪捲走。即使僥倖逃過了海水之患,重建房屋,又是一筆開支。

凡是在內地有親戚的,都舉家搬到內地去了。留下來的,都是走投無路的人。”范仲淹說着,眉心擰成了一個疙瘩。

早在來泰州的路上,他就像滕宗諒詢問過了西溪的狀況。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看到的,比滕宗諒心中囫圇提及的,要遭出不止十倍。

明明是太平盛世,鹽業又是暴利,這個鎮子的百姓,卻十之八九現出餓殍一般的絕望之相。

而那位突然辭官的前任,據官署裡的老門房說,那位大人是實在不忍再看西溪每年的災荒之慘相,心中積鬱,又苦無對策,才引咎請辭的。

那位大人臨走時兩袖空空,據說,他這些年的俸祿,都用來救濟那些失去家人又沒有工作能力的老弱病人了。

即使這樣,他臨行之前還對着京城的方向叩首,言自己有負皇恩,有負百姓。

范仲淹到任西溪的這一個月零十三天,一直在看前任留下來的賬冊記錄,一本明帳,記錄的是這些年鹽倉遞漲的庫存;一本私帳,記錄的卻是這些年每年因爲海潮而消失的戶數,以及他一直暗自接濟的幾戶孤弱老人。

在那位大人離開的這三個月,有一成的人就那樣辭世了,餓死或者病死,沒人知道。鄰居發現之後,甚至連副最差的棺材都沒買,裹了破草蓆埋在城西的亂葬崗上,更有甚者,直接扔到了海里。

不是鄰居冷漠,着實是,誰也不知道,下一個走的,是不是就是自己。活着的人拼命的工作,卻過着拮据的生活,就是想着,即使自己不行,也要攢夠錢讓下一代搬離這個隨時都會命喪的地方。

每日多瞭解西溪的境況一分,范仲淹的心,就糾結三分。

海患確係天災,可是,沿海的百姓,何其無辜。

安土重遷,是幾千年來的風俗。可是,當地的百姓,卻日日只想着逃離自己家的家鄉。

范仲淹當日在劉皇后面前理直氣壯的說過,他爲官是爲造福百姓,不管是在帝京任職,還是在海隅做官,只要能爲百姓辦事,爲皇上分憂,他就俯仰無愧,絕無怨尤。

那不排除他爲了抵制誘惑自激之嫌,卻也是他的心裡話。

鹽監是個肥差,范仲淹卻沒想過貪墨,甚至還想,這是不是劉皇后在設局引誘他墮落。

只是到了西溪,范仲淹才明白,調任到這海隅小鎮,可能確實是劉皇后心懷不滿對他設的局,但絕不是引誘,而是考驗。

考驗他爲人的良知,以及爲官的能力。

他自然不會像前任方大人一般,把自己所有俸祿全捐出去也不過是杯水車薪;可是,他也不忍心就這樣看着沿海上萬戶的百姓身陷水深火熱之中而無動於衷。

“爲官一任,造福一方”,對范仲淹而已,不僅僅是理想,而是他爲官的根本。

可是,與天對抗,范仲淹一時還真的手足無措。

在范仲淹愁眉不展之際,李靜突然敲了一下自己的頭,坐直身子道:“啊,我想起來了。你在這裡,好像是做過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是什麼來着?啊呀,你讓我想想,娜娜的家鄉,不對,不是娜娜的家鄉,是她小時候呆過一年的地方,她外婆家,哦,對,範公鎮。娜娜小時候有一年她父親公司外調,她不想隨着父母出國,就在姥姥家住了一年。那個地方就叫範公鎮,娜娜家是南京的,她姥姥家,對了,她姥姥家的古稱就是西溪。

娜娜提過範公鎮的命名來源,對了,我終於想起來了。你在這裡,修了一條捍海堰。對,那條海堰被後人命名爲了范公堤。

雖然在我前生那個時代由於陸地推移,范公堤早就失了功用。可是,你確實修了一條捍海堰。”

自從與范仲淹成親之後,李靜就刻意避免想起自己的前生,尤其是那個愛慕范仲淹成癡的李娜。

雖然她總是對自己說,我愛的是朱希文,他只是碰巧把名字改成了范仲淹而已。

可是,李靜總是對那個絕不可能再見面的李娜,抱着一種類似心虛的感覺。

本來,在范仲淹爲了她拒絕了劉皇后的賜婚,被貶到這邊陲小鎮之際,李靜幾乎已經認爲,范仲淹不過是與那位改革失敗的名相同名罷了。

可是,在范仲淹提及海患之時,突然的,李靜的記憶不受她自己控制的翻攪起來。

那段語無倫次的話語,彷彿是超出她的理智自己蹦出來似的,即使話說出來了,李靜也沒有實感。

畢竟,她一直避免介入歷史,一直迴避着范仲淹的工作,即使說了范仲淹工作上有需要儘管吩咐,她也不過是想着他作爲鹽監在覈對賬目時,她用自己的心算幫他覈查一遍而已。

看范仲淹正在那裡沒有反應,李靜想她可能是被她的語無倫次嚇着了,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剛纔胡亂說的,可能是我記憶錯亂,你也知道,除了‘慶曆新政’之外,我對你的生平,幾乎一無所知。”

范仲淹彷彿沒有聽到李靜的辯解一般,雙手緊緊抓住她的肩道:“你剛剛說了什麼?是說捍海堰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記得唐朝時李大人是在這一代修過一條海堰的,既然先人修過,那就說明這個想法可行。

明日,我就去沿海查看一番,如果真的有舊的海堰遺址的話•••不,肯定會有的。

靜,謝謝你提醒我。

我要去書房,你先睡吧。”

第一次,范仲淹在李靜面前露出了激動的情緒。

以往,不管做什麼都是從容不迫,面對貶謫都沒有眨一下眼皮的范仲淹,卻是激動的連衣襟都系不好的指尖顫抖着。

70.李靜的彆扭75.不自知的幸福144.雲娘139.一夜之間的魔法124.李靜的決心41.摩西(2)107.單方面的負氣59.萬麒的憤怒116.守孝143.富弼148.西溪海堰136.劉皇后召見63.教習練字104.假寐的夢境91.牽手123.憋悶的家庭關係59.萬麒的憤怒114.李夫人去世99.求婚38.生辰宴會72.情路崎嶇7.父子相談78.未動的食盒與新年禮物120.朱說複姓92.劉禪的勸慰116.守孝50.“新年好”59.萬麒的憤怒121.提親90.來自朱說的生日禮物130.朱婷習醫40.摩西(1)7.父子相談143.富弼39.失眠的李讓36.情不自禁110.晏夫人28.小巷救人99.求婚132.情竇初開的劉禪87.與皇帝“談心”133.親朋相伴的中秋23.李讓的告白34.親情和溫暖33.睢陽學舍105.省試第一115.三年之約145.妊娠136.劉皇后召見69.彼此的心意62.天知地知的拜師84.聽曲《浣溪沙》100.秋試&談心3.佛祖本生10.別樣的雙生兄弟87.與皇帝“談心”121.提親27.初一掃墓120.朱說複姓127.納妾之事70.李靜的彆扭6.纏人兄長38.生辰宴會106.秦芳的戀人45.拳腳無眼23.李讓的告白117.秦廣歸來100.秋試&談心17.誤會135.鬱積而發35.彈琴是非81.心動與責任65.時隔千年的哭泣78.未動的食盒與新年禮物112.殿試&夜宴121.提親65.時隔千年的哭泣1.畢業旅行140.西溪赴任25.祠堂祭祖65.時隔千年的哭泣62.天知地知的拜師68.朱說的告白114.李夫人去世114.李夫人去世132.情竇初開的劉禪79.春日上京53.七夕初見146.生子29.脫家自立80.萬麒的告白105.省試第一123.憋悶的家庭關係110.晏夫人92.劉禪的勸慰56.七夕花燈節(2)62.天知地知的拜師149.終章107.單方面的負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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