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喪子之後,脾氣比平日大了些,弘曆體諒她心裡委屈,只要不太過分,便當沒發生一樣。乾隆十九年的新年全是純貴妃操辦大小事宜,勞心勞力。
準噶爾多個部落已陸續來降,戰事打打停停。準噶爾汗策妄阿拉布坦外孫阿睦爾撒納被達瓦齊擊敗,無奈只得率其部屬兩萬餘人投奔清朝,並請求清出兵攻打達瓦齊。
原本,還是阿睦爾撒納助達瓦齊襲殺喇嘛達爾札奪取汗位的,達瓦齊爲汗後,爲表彰阿睦爾撒納所立汗馬功勞,將塔爾巴哈臺牧地賜之;對清朝則採取歸附態度,但達瓦齊爲人荒淫無度,不理政事,相比喇嘛達爾扎的無道有過之而無不及,使得準噶爾人人嗟怨。
阿睦爾撒納覬覦準噶爾汗位已非一日,只是因爲他不是準噶爾直系血統,得不到貴族支持,因此以擁立達瓦齊爲名,積極培植個人勢力,搶奪地盤,妄圖取而代之。
去年,阿睦爾撤納公開向達瓦齊提出要求與他劃分厄魯特諸部,遭拒絕後,開始進行掠奪自立。所以今年達瓦齊親率兵馬直至額爾齊斯河進行征伐,阿睦爾撒納不敵,陷於絕境,被迫投向清朝。
這是平定準噶爾割據勢力,統一西北的大好時機,弘曆一刻也不敢猶豫,同臣下積極籌劃西征事宜。兆惠又一次得到了重用。因爲有着金川戰役的經驗,弘曆命兆惠協理北路軍務,並總理糧餉。
兆惠忙着西征糧餉籌備事宜期間,最寵愛的小妾賀蘭明月終於因爲抑鬱多年而過世。當年長臻一碗濃濃的紅花湯灌了下去,賀蘭明月雖說難以再育,但更多的還是被自己給嚇死。
兆惠並沒有因爲她不能再生育而冷落了她,賀蘭明月一死,兆惠痛定思痛,滿門心思都放在軍事上邊,幾乎不再近女色。
舒妃摔死了十三阿哥,已經是冷宮戴罪之身,其母家或多或少受到牽連。但弘曆顧及納蘭岫寧,於是還是做主讓舒妃的小妹妹納蘭岫雲嫁給了兆惠做側福晉,給足了納蘭一族恩典。
日子平平淡淡又過了小半年,納蘭岫寧於富察府誕下第三子,取名福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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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只是再生了個兒子也就罷了,偏偏不知誰傳出了風聲,說是富察家的三少爺出生時天上紅光瀰漫,孩子生下的時候啼哭聲音洪亮,身上還帶着一條形似小龍的胎記。
這等謠傳簡直是瘋了,璟珂原只當是笑話,去了富察府看到福康安,才發現胎記的事情是真的,至於紅光漫天的事情,璟珂的義子凌天也點頭證實了。
福康安的身世,莫非真的不一般?璟珂抱着福康安的時候,一個勁地出神。
納蘭岫寧已恢復了些精神,見璟珂滿腹心事的模樣,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便屏退了侍女們,璟珂輕輕放下剛睡着的福康安,坐到牀邊來,正色道:“寧兒,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你只告訴我,福康安到底是不是傅恆的孩子?”
納蘭岫寧絕對想不到璟珂會這麼直截了當地問她這種問題,驚訝得目瞪口呆,“義母,您怎麼問這話……康兒自然是傅恆的兒子,這還有假?”
“你還想瞞我?你跟皇上之間到底怎麼回事!”璟珂陰沉拉下臉,冷冷地盯着納蘭岫寧看。
或是因爲心虛的緣故,納蘭岫寧禁不住璟珂這般直盯盯,別過頭去沉默不語。
“恐怕傅恆也料到福康安的身份纔對你這麼冷淡,你還要瞞我多久?”
璟珂的逼問,終於讓壓力過大的納蘭岫寧崩潰哭出來,一把掀開被子,跪在璟珂面前苦求道:“義母,都是女兒的過錯,您打我罵我都成,求您千萬不要告訴其他人!”
“寧兒啊寧兒!你怎麼這般糊塗!”
原先她還不肯定,以爲是自己多心了,沒想到自己一次試探性地詢問就直接把不會說謊的納蘭岫寧給逼問出來了,事情真相如此猙獰,讓人猝不及防!
納蘭岫寧啜泣着以手背揉拭着眼睛,沒一會兒手背上盡是溼漉漉一片淚水,“義母,女兒真的不是有心的……”
“你跟皇上什麼時候開始的?”
璟珂一腔怒火握緊了拳頭,眉頭緊鎖,幾乎快咬破了自己的嘴脣,她在痛心,在氣憤。她痛心納蘭岫寧不自愛,氣憤弘曆真的下得了手。傅恆遇到這等事情,有苦說不出,心裡面承受的壓力該有多大?
也難怪弘曆對富察家恩寵極致,原來除了傅恆的自身能力,還因爲他心裡有愧,覺得對不起傅恆。這一切事情,實在是太令人意外了。
納蘭岫寧一邊哭着,一邊說:“就在……就在義母被白常在陷害的時候……”
實在過分,趁着她靈魂出竅的時候兩個人開始越軌,也怪不得後來傅恆會忘情於小妾身上。納蘭岫寧飽讀詩書,是璟珂親手調教的,竟會做出這般天理難容的事情來,讓璟珂着實失望而心痛。
“寧兒,我也不願多說什麼,事情既已發生,你好自爲之。”
罵她,有用嗎?福康安已經出生了,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算罵死納蘭岫寧,又有何用?
“至於福康安,他是傅恆的兒子,永遠都只是傅恆的兒子!”使了力道捏起納蘭岫寧的下巴,璟珂的陌生眼神讓滿面淚痕的納蘭岫寧驚詫地看着,恐懼而不能自已。
對,福康安永遠都是傅恆的兒子,只能是傅恆的兒子!歷史只會這麼記載,不容他人胡說八道。
璟珂毫不客氣甩開納蘭岫寧,因爲力道衝擊,她不小心跌倒在地上,吃疼地爬起來,抱住璟珂的大腿跪求道:“義母,女兒錯了,求義母原諒女兒的無知……”
事到如今,再多的哭求又有什麼用呢?璟珂失落的是自己明知道歷史的結局,卻沒辦法去改變,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它去發生。
“你可真是對得起孝賢皇后啊!”
璟珂掰開納蘭岫寧蒼白的雙手,俯下身,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龐,仔細端詳着這張清麗得讓弘曆也忍不住讚歎爲“堪稱滿清第一美女”的臉蛋,心裡面暗罵着紅顏禍水。
“不,義母,女兒絕不是有意的……女兒也沒辦法,他是皇上……”
納蘭岫寧支支吾吾着,夾雜着哭腔慢慢說來,璟珂費了好大力氣才弄懂是怎麼一回事。原來真正偷食禁果是在去年萬聖節時候,瑾瑜還未生產,因欽天監的吉瑞預言,在避暑山莊裡的宴席上弘曆高興,一時貪杯喝多了,酒宴散去的時候,竟藉着酒勁微服出宮到了納蘭岫寧的院子裡。
納蘭岫寧當時也是懵了,誰想到堂堂大清皇上會夜半闖進一個有夫之婦的院子裡?偏偏那時候傅恆與大臣商議賑災大事,並未在納蘭岫寧院子裡。
不敢聲張的納蘭岫寧面對弘曆酒後肺腑之言的表白,最終也是被感動了,於是便踏上了不可回頭之路。也便是那一夜的恩露,納蘭岫寧懷上了福康安。
“傅恆,是怎麼知道的?”璟珂深深呼吸之後,努力平靜心情問她。
納蘭岫寧擦了擦眼淚,哽咽道:“我……我告訴他的。”
真夠愚蠢,既然發生了這種事情,就不該讓傅恆知道,納蘭岫寧終究是良心難安,索性告知了傅恆。
實在難爲傅恆白天面對弘曆還要兢兢業業爲國爲民操心不止,晚上回府了還要面對自己深愛的卻又傷了自己很重的妻子。
“從今天起,你把這些事情都忘了,你只要記着你是富察府的嫡福晉,是國舅夫人。其餘的事情不要管。”
發生這樣的事情,確實是誰都不願意看到的。福康安出世之後,弘曆忍不住賞賜了很多物品給富察府,還打着皇太后的名義。
弘曆的做法沒辦法不讓人懷疑,好在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旁人只以爲是富察府尋常的恩典罷了。
“義母老了,臻兒走了之後只剩你們幾個,義母沒有理由推你們去死,你也爲了義母不要再做出格事兒了。”
璟珂慢慢扶起虛弱的納蘭岫寧,輕輕把她按在牀上,讓她躺回去,又蓋好了被子。搖籃中的福康安突然間“哇哇”哭起來,納蘭岫寧自然地要下牀去抱孩子,璟珂按住了她,自己則走過去抱起福康安。
輕輕搖着,哄着,福康安漸漸又安睡過去。看着這張小臉上還未張開的五官已經有些神似弘曆,璟珂不免有些擔憂,忍不住道:“日後的榮辱,你可受得住?”
雖然是輕聲的嘀咕,納蘭岫寧卻聽了進去,疑惑地問璟珂是何意思,璟珂只說:“這孩子生來不平凡,榮辱一體。你以後可要時刻謹記今日的罪孽,還有對孝賢皇后的虧欠,你要虔心懺悔,爲了這孩子能平安長大,也爲了傅恆。” 穿越之淑慎公主:www.半
納蘭岫寧淚眼朦朧地點點頭。她已經走錯了一步,不能再行差踏錯。
而在另一邊的書房裡,傅恆自顧喝着悶酒,大白天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書房裡,福康安出生他都沒去瞧過一眼。
當璟珂推門進入的時候,傅恆已經微醺。他的壓力比誰都大,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因爲對方是皇上,富察氏的榮辱興衰都是皇上一言九鼎,他沒辦法去反抗。
“心裡難受就哭吧。”璟珂尋到坐在牆角不停灌着悶酒的傅恆,他身旁已經有不少空酒罈子,還有很多未開啓的。
璟珂撩起裙角,在傅恆旁邊坐下,取過一罈揭開蓋,大口大口飲了小半壇,才道:“我都明白,在我面前你不必壓抑。你知道論輩分我一向當你是弟弟,但也可以算當你是自己的孩子。寧兒對不住你,讓你難過了。”
傅恆苦笑着,已經分不清臉上是酒水還是淚水,“我恨,我恨啊……”
男兒有淚不輕彈,沉痛哭着的傅恆終於卸下了堅強,脆弱不堪地靠在璟珂的肩膀上,盡情發泄着心中的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