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八日,雍正主婚,富察?溪菡正式嫁予皇四子弘曆,爲嫡福晉。難得熱鬧的清宮,到處是禮炮和絲竹聲,不絕於耳。
弘曆忙不過來,一套禮節規矩之後,便前去迎娶富察氏進門。普天同慶,與民同樂。京城大街小巷張燈結綵,喜悅的鞭炮噼裡啪啦響個不停。
直到夜晚,仍是煙火鼓樂不斷,舞獅舞龍不停。如此盛大的皇子婚禮,璟珂還是頭一回見到。清漪已知曉璟珂回來,求了皇后好久,才得以出宮去怡親王府和璟珂小住。
此時科爾沁的人已經收到京城的摺子,龍顏大怒,自知有錯,觀音保已顧不得許多,即刻收拾了行囊往京城趕。
哲婭福晉還以爲璟珂是個凡事不抱怨、有氣也往心裡埋的人,見到摺子差點沒暈過去。老臺吉責罵她道:“你以後可長點心眼!公主不是桑雅珠,你就算要擺婆婆架子,也得顧着皇上皇后!”
“我怎曉得她還真會去告狀?”哲婭福晉有些委屈地嘀咕着,“作爲兒媳婦,婆婆訓誡兩句還不成嗎?”
老臺吉見她冥頑不靈一竅不通,氣上心來:“你別再給我惹事了!旗裡事務繁忙,我沒空管你們。她是你兒媳婦,更是帝后的掌上明珠!論規矩,我們見了她還得行禮請安,她已經夠好脾氣了。這次連怡親王都出面幫她,怡親王何許人物?我們科爾沁的榮辱興衰,平日裡還多靠怡親王在皇上面前美言。你還想連怡親王都得罪嗎?”
哲婭福晉這才醒悟過來,有些後怕,但仍抱着一絲僥倖,悠悠道:“不過是個過繼的養女,至於讓怡親王和皇上都動怒嗎……”
“糊塗!”老臺吉對福晉的愚鈍實在是忍無可忍,“當今皇上膝下無女,淑慎公主由孝恭太后親自撫養,康熙爺做主過繼,視同長女。你莫要以爲她只是個和碩公主,就算她揹負着廢太子之女的身世,她也是中宮皇后親自撫養,當年還幫助皇上順利登基,備受帝后眷顧,一應用度都比照固倫公主!這個養女可不比親女差!”
哲婭福晉諾諾應着。她當日也只是想借一幫親戚來給璟珂一個下馬威,報復璟珂當日回絕她的不滿。沒想到山高皇帝遠的,璟珂還真一氣之下就回了京城告狀,還把費揚古都帶走了!
哲婭福晉現在只盼觀音保能把璟珂帶回來,科爾沁一族已經不比以前,若是因爲她的無知而斷了大清的眷顧,那她就是科爾沁的罪人了!
怡親王府,清漪輕柔地給璟珂梳洗着頭髮,摸過璟珂凍得有些裂開的皮膚,心疼又生氣道:“你這過的是什麼日子?難道他們連雪花膏都不給你送嗎?”
浴盆裡的璟珂轉過身,從水裡伸出手,握住清漪,笑道:“姐姐,蒙古畢竟不比大清,那些東西本就少,我不捨得用。”
“不行,回頭我要跟皇后娘娘彙報,他們不能這麼委屈人!”清漪早就有所耳聞額駙一家的過分事情,心中早就不滿,見到費揚古的時候差點沒忍住把負面情緒發泄到其身上。“若是有機會讓我見到觀音保,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是什麼意思!”
璟珂笑着把身子縮回熱水中,說:“我的好姐姐,這都不關旁人的事。我本就不喜歡用那些東西,現在也挺好的。”
“你這人……”清漪無話可說,讓璟珂背過去,好替她擦擦背,隨後梳洗完畢,又幫她抹上了稀罕的玫瑰油。
璟珂似是想起什麼事情,突然間發愣,清漪叫了幾聲,她纔回過神。
“你想什麼呢?”
璟珂搖搖頭,問道:“姐姐,我聽王府的丫鬟們私下說弘曆的侍妾已有了身孕,可是真的?”
“可不是嘛?”清漪嘆了氣道,“算起來,這個侍妾還是今天進門的這位嫡福晉同族姐妹。這要是擱在其他人家,可真是難堪了。”
嫡福晉還未進門,侍妾就先有了身孕,且這個侍妾還是嫡福晉同族之人,這就看富察?溪菡的大度了。
“不過這個富察氏出身可沒有溪菡高,雍正年初就被分到弘曆身邊伺候。這次若是誕下長子,那往後的日子……”清漪嘀嘀咕咕着給璟珂分析着。
璟珂隱約感覺到弘曆身邊的紅顏鬥爭已然提前拉開了序幕。今晚到處都是富察?溪菡進門的喜慶,有誰會去關注到一個區區侍妾呢?這又不禁讓她想起遠在科爾沁的瓜爾佳?順兒,摺子想必應該到了科爾沁,但願順兒別動了胎氣纔好。
卻說觀音保快馬加鞭趕了幾日路程,才抵達京城,尋到怡親王府的時候,璟珂正和清漪在交輝園同十三爺的弘暾、弘皎等下棋談禪。弘暾是怡親王嫡長子,指婚三朝元老馬齊第三子福慶之女富察氏,如無意外,他將會是下一任怡親王。
富察氏一門風光無限,旁人眼中只有豔羨的份。十二爺允祹嫡福晉是馬齊最寵愛的獨生女兒,富察?溪菡的堂姐;十三爺其中一位側福晉也是富察氏一族。富察?溪菡的胞妹則被許給了太宗皇太極第十子鎮國公韜塞的長孫,副都統薩喇善。
而弘暾未來的嫡福晉富察氏,與弘曆剛過門的嫡福晉富察?溪菡是堂姑侄關係,日後若是過了門,便是下一任怡親王妃。
此外,富察?溪菡的兄長們傅慶、傅德、駐藏大臣傅清等,皆在朝中擔任重要職位。將來富察氏一門滿朝皆親,一朝棟樑,等軍機重臣傅恆日後一展拳腳,那纔是真正的光耀門楣!
但是璟珂並不知道這段歷史,其實弘暾在雍正六年就會會夭折,無緣承襲爵位。
“公主,您瞧,額駙來了。”弘暾和兄弟們心照不宣地先行離開。
清漪擋在璟珂面前,語氣十分不友好,瞪着觀音保:“你來做什麼?”
觀音保馬不停蹄地趕來交輝園,幾日幾夜不曾歇息,眼圈凹黑得可怕,就爲了找到璟珂,當面勸她回去。
“姐姐,你去幫我找十三嬸拿點安神茶吧。”璟珂淡淡笑着,把清漪給支開。
清漪有些擔心地看了璟珂一眼,璟珂用眼神傳遞過去說自己沒事,清漪這才放心離開。
觀音保一臉鬍渣,不曾梳洗,疲憊而頹廢,嚥了幾口口水,才道:“公主,都是我的錯,你跟我回去吧。”
“額駙不在科爾沁主事,跑來京城做什麼?”璟珂面無表情地抽了下嘴角,“我回京城是奉皇阿瑪密旨,額駙總不會要抗旨吧?”
觀音保無奈,上前握住璟珂的手:“之前都是我的錯。璟珂,別生氣了行嗎?額娘對你不友善,我卻沒有勸住她,都是我不好。璟珂,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哎,實話告訴你吧,我並沒有生你額孃的氣。”璟珂嘆了一聲,“我只是想回來探望一下病入膏肓的三哥。至於皇阿瑪遷怒於科爾沁,我也從未想過他竟會安排探子在暗中觀察着我。一切事情我向你道歉,都是因爲我才讓科爾沁陷入恐慌。”
觀音保親耳聽到璟珂這麼說,心中才踏實,想起費揚古,不免又問道:“哥哥呢?他不是陪你回來?”
“費揚古自然是住在驛館。”璟珂淺淺一笑,輕輕放開觀音保的手,“你若是以爲我同他之間有了什麼,那我只能說你自尋煩惱。”
“你誤會了,公主。”觀音保疲憊地揉了揉額頭。
璟珂意識到他沒休息好,忙叫了人,扶觀音保去怡親王府裡梳洗歇息,又讓人去請了太醫過來給觀音保把平安脈。
時弘曆攜福晉富察?溪菡前來探望璟珂,怡親王府好不熱鬧!
“皇姐!你回來怎不早一些告知我?”弘曆一進門就嗔怪地朝璟珂奔去,身後富察?溪菡都跟不上他的腳步。
璟珂見到弘曆便喜笑顏開上前迎接,又取笑道:“瞧瞧,新婚之人喜上眉梢就是不一樣。也不等等你福晉,看她都跟不上你了。”
弘曆害羞地撓了撓頭,才轉過身去扶了富察?溪菡過來一同見過璟珂。
“妾身見過皇姐。”富察?溪菡面色紅潤,膚如凝脂,端莊得儀,落落大方。
十三爺正在宮中同雍正商量朝事,派人傳了話,便由怡親王妃讓人備了佳餚蜜釀,招呼所有人一起進廂房共飲,笑道:“王府裡可難得這麼熱鬧。王爺平時都不許辦宴席,今兒個沾了公主的光,也讓我有機會張羅。”
“打擾十三嬸了。”璟珂不好意思地站起身,舉杯敬了怡親王妃一杯。
怡親王妃回敬之後,又舉杯轉向弘曆,笑道:“四阿哥年少有爲,日後還望多幫幫你這幾個不爭氣的弟兄。”
“十三嬸客氣了!”弘曆忙起身回敬着,“弘曆無德無能,蒙十三嬸記掛。衆位兄弟都是優秀棟樑之才,日後應該弘曆請大家多多指教纔是!”
客客氣氣的一來一回,璟珂看得不亦樂乎。觀音保和費揚古在一旁心不在焉,對面坐着的清漪在桌子下各踢了他們一腳,提醒他們注意別失禮。
費揚古兄弟起身同時敬怡親王妃一杯,感謝她的招待。
怡親王妃酒飲幾杯,也放鬆了下來,笑道:“費貝勒好生俊朗,前幾日王爺還說,皇上有意賜婚,把富察家的溪蓉格格指給你。相信再過不久啊,科爾沁又該來請婚咯!呵呵……”
怡親王妃這話可是讓在座所有人都嚇到了。富察?溪菡尤其多加註意了費揚古的神情,又轉而問怡親王妃:“十三嬸,這可是真的?溪蓉姐姐?她不是……”
“誒——”怡親王妃一副不識趣的眼神對富察?溪菡笑道,“四福晉可糊塗了?溪蓉格格可是你同族姐姐呢,向來優秀,馬斯喀大人才一直捨不得。這回是皇上做主,聖旨都擬好了,馬斯喀大人才決定同科爾沁聯姻的。”
費揚古怔怔地看着璟珂,璟珂則面上平靜,心裡翻滾不止。
弘曆看氣氛有點僵,忙堆笑着舉杯轉移話題:“大家怎麼都安靜了?這是好事!此次皇姐回來,我們該高興纔是,來,我們一起敬皇姐一杯!”
“對,對,今天公主最大,我們都敬公主。”怡親王妃意識到說錯了話,忙跟着弘曆轉移話題。
一晚上,大家心裡各有想法,面露心事。回去的途中,富察?溪菡憂心忡忡對弘曆道:“四阿哥,溪蓉姐姐先前是許過人的,大家都說她還未過門就剋死了丈夫。我們都覺得她無辜,能不能幫妾身一個忙?”
“你想讓我去找皇阿瑪說情?”弘曆反問道。
富察?溪菡點點頭,繼續道:“若是讓溪蓉姐姐嫁去蒙古,她一定會痛不欲生的。何況,你我都心知肚明,費貝勒遲遲不肯續絃,是爲了誰。溪蓉姐姐嫁過去,怎麼會幸福?”
“這事你就別管了。”弘曆淡淡地笑道,把富察?溪菡輕輕攬入懷裡,“各人自有命運。你沒聽十三嬸剛纔說的?皇阿瑪聖旨都擬好了,君無戲言。”
富察?溪菡靜靜靠在弘曆懷中。馬車輪軸聲,讓她爲自己的族姐心酸不已。想她富察氏一族如今是名門,裡頭的心酸也只有他們自己曉得。
富察?溪菡,你付出了多少努力,才被選中爲四福晉的,你要記住過去的辛苦!
宴席散去之後,觀音保同費揚古在怡親王府後花園談心。兩人把話都攤開了說,觀音保心中多少是有些介意他們不該瞞着他一個人而回了京城。
“弟弟,公主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我也勸不住她。”費揚古心力交瘁地給觀音保解釋着,“事到如今,你難道還懷疑我們?”
“我信得過公主,更信得過我的哥哥!”觀音保緊緊握住費揚古的肩膀,嘆氣道,“皇上過不久就要賜婚了,富察氏一族得罪不起,你千萬莫要再像當初對嫂嫂那樣了。”
費揚古一聽到賜婚的事情,就實在是煩心,他連溪蓉格格長什麼模樣都未曾見過,就要娶她,這纔是最讓他無奈的地方。
此刻,費揚古心中有一團莫名的火氣,咽不下去,也爆發不出來,憋在心頭,難受得很。
璟珂見他倆都還未歇息,走出來無意間聽到他們的對話。方纔席間,她也的確是沒坐得住,一聽到雍正要給費揚古賜婚,自己便慌了。
“弟弟,我不瞞你,這輩子我心中永遠只有公主一人!她是草原上的月亮,獨一無二,無人能替代!”費揚古堅定不移地看着觀音保的眼睛,字字珠璣說着,“雖然這輩子我不可能與她白頭到老,只要她開心幸福就夠了。弟弟,你會明白我的,對嗎?”
觀音保沉默了片刻,最後點點頭。
其實,相信有些人看出來了。費揚古是虛構的人物。而本章及以後,要出場的富察·溪蓉,也是我虛構的人物。
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