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於娘子與盧總旗的謠言漸漸平息了下來。
不得不說,金花的強勢出頭對平息此事起了決定的作用。在金花打到孫掌櫃鋪子前,定遼前衛輿論的傾向對春花是一片聲討,但金花以樊家人平素的好名聲站起來爲靖遠樓出頭,她的這種行事風格,又符合衛城人們的習俗——有理的人就應該打上門去!馬上就扭轉了局面。
而這只是開頭,接下來的日子,孫掌櫃的日子就更難過了。
他的鋪子本是定遼前衛最大的雜貨鋪子,平時來買東西的人也川流不息,突然間,幾乎就沒有客人上門了!
幾間經營項目差不多的小鋪子人多了起來,做生意的人最會看形勢,馬上就有人進了與孫掌櫃一樣的貨,就連一向只有孫掌櫃經營的金銀首飾也都有商家來開店。
春花自然也聽到這些事情。
“樊家的老爺子生氣了,”劉掌櫃平日不大常到春花這裡吃飯,但這些天卻天天過來,點了幾個菜要上一壺酒坐在大廳裡慢慢地吃,還有幾個在路上結識的商人也是一樣。這是給春花捧場,春花沒有要封賞這件事終於有了回報。
這些人還都記得春花的情義,於娘子不僅把功勞讓了出來,還在驛堡拿出得來的銀子請了客,這樣的人,雖然是個小寡婦,但也值得大家敬重。
“你收留倚紅院裡的人,大家議論紛紛,樊老爺子自然不管,但孫家的小妾竟惹了他的孫女和外孫子,他再坐視不管,可讓人打到了臉上了。”劉掌櫃告訴春花。
另一個掌櫃說:“孫掌櫃那個人,我早就看不慣了,上次咱在與瓦刺人打仗,明明他的功勞最小,可他卻藉着那幾個人爭功,竟花銀子把功勞買了去,還倒處吹噓他多麼勇敢,我們都跟着他丟臉。”
“那幾個爭功的人也悔得不行,但事已至此,大家也都不好再說什麼。聽說樊老爺要收拾孫掌櫃,這些人都等着看熱鬧呢。”
通過他們的話中春花還得知,盧總旗的母親曾是樊老爺子最喜歡的小輩。他的功夫就是學自他的母親,也得過老爺子的親自指點,就是劉掌櫃他們幾個,小時候也在樊家的武館裡練過些時日,定遼前衛只有樊家一家武館。
樊老爺子要爲孫女和外孫撐腰,他的徒子徒孫以及親朋好友就都不再去孫掌櫃的鋪子裡了,甚至誰家要是此時再去孫掌櫃那裡,就是與分明要與樊家做對一般,他是下了決心要對付孫掌櫃。
春花沒說什麼,她並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在她看來,孫掌櫃與和氏確實可恨,但她一貫信奉的原則卻與這不同。要是讓春花選擇,只不理他們就行了,別的倒是用不着。
不過,因爲是關係到樊家的事,春花自然不能多話。對於名聲什麼的,她自己並不是很在意,但盧總旗卻正是前途正好的時候,樊家老爺子這樣做自然是有道理的。
所以孫掌櫃與和氏過來向她求情時,春花也就不客氣地指責他們:“你們對我做了什麼,你們心裡明白。可我自問從來沒得罪過你們,也沒做過對你們不利的事情,爲什麼要往我的身上潑髒水?”
“這還不算,盧總旗和那些兵士們保護過我們,我們纔有命在這裡說話,你們竟然也要污衊他。”
“你們想沒想過,這樣做會給別人帶來多少困擾?現在生意受了影響,就來哭哭啼啼地求情,不用說你們求我沒用,就是我真的能管得了這事,我也不會管的!你們還是回去好好反思一下吧!”
孫掌櫃還真是個頭腦不清醒的人,明明出手的是樊家老爺子,他卻來求春花,春花義正嚴辭地將他拒絕了,對於這樣的人,同情他們就如同農夫救毒蛇一樣。
後來孫掌櫃帶着和氏去求了樊家的老爺子,聽說樊老爺子見了他,他們說了些什麼大家都不知道,但孫掌聲櫃回去後就將和氏發賣了,自己收拾東西離開了定遼前衛,鋪子由孫家本家派人接手,但經此一事,這家鋪子再也不是在定遼前衛一支獨大的局面了。
春花很慶幸這事就這樣快地悄無聲息了,她知道自己應該感謝金花和盧總旗,但並不清楚其實樊老爺子出手是因爲盧總旗的懇求,知道的只有那兩個當事人,他們中沒一個人能告訴她。
秋月和秋葉的風波也隨着孫掌櫃的離開,和氏的發賣而漸漸被人忘記了。當然還有一些人耿耿於懷,並因此不再到靖遠樓來了,甚至還要在閒時對靖遠樓批評上幾句,春花對此也不置可否,大家觀點不同,道不同不相爲謀。
她還是一樣的開店,一樣地專心琢磨新菜式。飯店最重要的就是飯菜,靠着品種味道都出色的食物,靖遠樓的人氣又重新聚了起來。
時間一長,說長道短的人慢慢少了,就像春花曾經說的,秋月和秋葉從沒做過什麼害人的事,而衛城裡畢竟沒有多少滿口仁義道德的讀書人,雖然幾個老頑固因此就不肯到春花的店裡吃飯,但影響不了大局。
大家也都有自己的日子要過,哪能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別人的閒事上呢?
而且,過了年後,衛城裡又發生了幾件事情,大家的目光都被這些事情吸引過去了。
春花一行人在路上擊退瓦刺人、並獲得瓦刺人首級的封賞終於下來了,盧總旗與孟總旗均升爲百戶,賴光和另外一位小旗升爲總旗,還有幾個兵士升了小旗,劉掌櫃、田掌櫃等幾個人受到了旌表,還得了相應的賞銀。
春花這裡也熱鬧了幾天,雖然她沒得到封賞,但受到封賞的人都選擇到靖遠樓來慶祝,畢竟經歷了那一場的生死,大家的情誼很深厚。
春花要請客,而這些得了封賞的人又豈能讓她出銀子,於是最後春花只能是厚厚地加菜,主客兩歡。
還有就是指揮使新納的妾室,有一個哥哥,叫孫如冰,將衛城裡的五虎和七星都收服了。成立了新的幫派□□幫。
本來這些□□火併的事與春花並不相干,聽有人傳說孫如冰一隻□□使得出神入化,針插不進,水潑不進的,春花只是一笑置之。但臉上還帶着些青腫的曹大虎——過去五虎的頭領來給春花傳話,以後靖遠樓每月的保護費變爲十兩銀子,還是讓春花大吃一驚。
曹大虎春花是見過幾回的,他也是飯店的常客。
春花剛開店時,他帶着五虎過來收保護費,春花就擺了酒席,又請了劉掌櫃、田掌櫃幾人相陪,自己也親自給曹大虎敬了酒,又說了自己與魯千戶的關係,且店裡還有魯家的股份,於是曹大虎就慨然答應了每月只收五百錢。平時他來店裡吃飯也是正常給錢的,春花當然也給面子,每次都厚厚地加菜,彼此相安無事。
如今孫如冰成了衛城裡黑幫的頭目,就是想加些保護費,也不能這樣一下子加了幾十倍,靖遠樓現在每月的收入也不過百十兩銀子。
春花給曹大虎倒了茶,陪着笑說:“大虎兄弟,你也知道,靖遠樓是有魯千戶的股份的,我是魯千戶的小嬸,能不能照顧一下呢?再者,我們小本經營的,每月實在是拿不出來十兩銀子。”
曹大虎雖然接過了春花遞過來的茶,但眼睛卻沒與春花相對,他低頭喝着茶說:“於娘子,我現在只是個傳話的,一會兒還得到別處去。不只是給你一家的保護費增加了,別人家也是一樣的。至於你是魯千戶的堂嬸,我已經告訴了孫幫主。”
春花嘆了口氣,知道曹大虎現在也只有聽命於孫幫主,他臉上的傷沒準就是孫幫主打的,“那就謝謝大虎兄弟了。”
“孫幫主是指揮使的大舅子,於娘子還是小心點吧。”曹大虎低聲說了一句,就放下茶杯走了。
晚上的時候,田掌櫃的兒子將春花接到了田家。
田家已經聚了十幾位掌櫃,大家都是愁眉苦臉的,紛紛議論着孫如冰要加收保護費的事。這期間,又陸續來了幾位掌櫃的。
有人氣憤地說:“這是不想讓大家活了,前些日子指揮使納妾,我們每人都出了不少的份子錢,如今保護費提到這麼高,我們的店不用開了!”
“就不知道孫如冰這樣做,指揮使知道嗎?”
“哪裡能真不知道,只是不能承認罷了。”
“我們不能答應,哪裡也沒有收這麼多的保護費的!”
大家七嘴八舌地說着,個個義憤添膺,可是卻沒有想出什麼好辦法來。
“於娘子,你與衛城的幾位指揮同知、指揮僉事都熟,不如去求求他們,看看能不能幫我們說說話。”有人突然對春花說。
從店鋪的經營內容來看,衛城的幾位官員們都不可避免地要到飯店吃飯,但卻可能沒進過布店、雜貨店,春花確實也與幾位官員相識。但她搖搖頭說:“這是我們商家的事情,與指揮同知、指揮僉事們沒有什麼關係,我們要去找,只能找指揮使,畢竟是他的家人要收這樣高的保護費。”
指揮使妾室的哥哥,確實算他的家人。
有人露出了不滿的神色,“於娘子,雖然是大家的事,但也關係到你。”
還有人勸她,“於娘子,你就去說說吧,萬一能成功,大家都感謝你。”
春花很無語,有些人也是急病亂投醫,理解歸理解,但春花不可能讓步,她不可能用這樣的事情去麻煩哪一位,更何況,只憑她的面子,根本不會有用。
而且在這些話中,春花還聽出了一些潛臺詞,有人認爲自己與衛城的一些官員關係非淺。真不知道這又是哪裡來的謠言?總之做爲一個長相還不錯的寡婦,她想讓別人相信她和這些人真是隻是最簡單地食客與老闆的關係,還是很有難度的。
但她能解釋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