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母親的房門進去的時候,那個道童正在喂母親一些稀飯。我接過了道童手中的碗說:“我來吧。”道童看了我一眼,“好吧。”
道童走出房門之後,我就開始給母親餵飯了。這令我想到了幾年前的我的很多次生病的情景,每一次我病倒了,躺在牀上的時候,總是母親親自餵我飯菜。現在好像一切都反過來了,病的是母親,而餵飯的是我。我把一口稀飯喂進了母親的嘴裡,可是稀飯進去之後,又從母親的嘴裡留了出來。看到這一幕,我不禁難過極了,趕忙用牀邊上的一塊手巾替母親插嘴。我感覺我彷彿是在爲一個嬰兒餵飯,這種感覺讓我又開始想一些事情。
或許人生就是要經歷一道道的輪迴吧。從人出生的時候,就開始經歷着這樣的輪迴,慢慢的成長,成熟,然後衰老。衰老的時候,老人豈非也跟小孩子一樣了吧,身體的各種機能都在退後,最後,又退後到了像還沒有離開母體時的那個樣子,那也就標誌着一個生命的結束。
生命從開始到結束,這是一個圓圈而已。走完了一生,就像畫了一個句號而已,多麼宿命呀!
陪母親一個下午,我走出了母親的的房間。此時的夕陽已經西斜,看着西斜的陽光,我有些錯愕,難道母親也像是這西斜的陽光了嗎?
我感覺有些好笑,我才十五歲,母親才四十三歲,我爲什麼就要想這些事情呢?人生漫漫路,還有一段很長的路要走,爲什麼要想那麼多呢?
可是人又有誰能做到什麼都不想呢?
不知什麼時候,野火師兄已經出現在了我的面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這幾天我總看你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事情,不妨跟我說說吧。”
其實這幾天躺在病牀,我一直都在想很多的事情,但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想通過。或許對於想事情,我天生就不是這樣的一塊料吧。
我說:“我其實也沒有想什麼,只是想起了一些人。”
野火看着說:“是想你的好朋友曾山?”
我說:“不僅僅是他,還有黃玉,馬放,黃俊,楊志,武軍東,謝天勇老師,教我們易筋經的那三個很老很老的老師,以及我死去的父親,曾山的父親……很多很多的人。我不知道爲什麼他們會突然就從我的身邊消失了,我就是那麼覺得,這個世界好像都不那麼真實,我好像一直是生活在幻想之中,好像那些消失的人也只是我的一個幻覺。”
野火說:“或許這幾天你太壓抑了?”
“壓抑,是呀,我真的有些壓抑。在刺客學校的時候,我壓抑,後來好不容易有了幾天不壓抑的生活,有了幾次不壓抑的經歷,但這一切好像都不能改變本身在我內心的壓抑。對了,我想問你,什麼叫入魔?”講到這裡,我突然想起了曾山入魔的事情,便順便問了一下野火。
野火說:“人的內心都有兩面,一面是善良的,一面是邪惡的。邪惡的那一面,我們就可以稱之爲魔。入魔也就是心裡面的邪惡面完全佔據了自己的心扉,左右着自己的思想,把自己推向最邪惡的境界。”
我又問道:“人要在什麼情況下才會入魔呢?入魔之後又會發生什麼樣的狀況呢?”
野火說:“人是不容易入魔的,因爲人性本就是善良的。可是當你的體內有了強大力量的時候,入魔就會成爲可能。一個人體內的強大力量很多時候都是用在打打殺殺,暴力之上,其實這種打殺暴力本身就是邪惡的。所以有了這種強大力量又不能很好的控制,加之心裡防線的崩潰,那麼人的善良領地也就很容易淪陷,讓邪惡完全佔據自己,最後入魔。入魔的人一般都會把邪惡發揮到極致,主要表現就是把你的那股邪惡的力量發揮到極致,在邪惡力量的頂峰的時候,那個人甚至會連自己的記憶都完全喪失。但等到這種邪惡的力量慢慢的被揮霍掉,達到能夠控制自己的思維的時候,那入魔也就算解除了。”
我又問:“那入魔解除了,以後還會不會再發作?”
野火說:“會,肯定會再發作,並且這種發作的時間會隨着自己體內的力量的增加而增加。一個人的能量越大,那他入魔的週期越短,每一次入魔的時間也就越長,最後甚至可能會被這股力量完全給吞噬掉。如果真到那個時候,就只有死路一條。“聽完這句話後,我的心嘣登一跳,面上憂色更重。難道曾山也會走上這樣的一條路嗎?最後也會慢慢的心力交瘁而死嗎?
野火看我問這些,也很好奇的問:“你怎麼知道入魔的,是不是曾山入魔了?”
我點了點頭說:“是,曾山入魔了,我很擔心他,如果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死。”
野火說:“很有可能。”
我問:“那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夠救曾山呢?”
野火說:“你說化解魔性嗎?我聽我師父說過,化解魔性只有兩種方法,第一種就是卸去他體內的內力,二種方法就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去控制。當然最好的方法還是靠他自己的意志去控制,如果他真能控制得住的話,那他體內的力量也會有大大的長進。”
講完這句話,野火又補充說:“如果你想要救他的話,那就要立刻找到他。”
我點頭:“你知道曾山會在什麼地方嗎?”
野火搖了搖頭說:“不知道,不過我師父也許能夠算出來。”
已是晚飯的時候,野火的師父紫霞道人當然也正在吃晚飯。看到我和野火進去的時候,紫霞道人便指着一邊的**說:“坐下吧。”
我和野火一起坐了下去。紫霞道人邊用筷子夾菜邊問我:“安魂,你在這裡幾天了?”
我說:“我也不很清楚。”
野火補充說:“師父,他已經在這裡十天了。”
紫霞道人把幾點青菜放進了嘴裡開始慢慢的咀嚼,等到他嚥下去之後,才又說:“十天,外面不知道發生多少事情了?”
我說:“不知道前輩說的事情是什麼?”
紫霞道人說:“堂堂的夏國第一將軍沒想到也成了階下囚了。”
我一驚,“前輩說的可是印鐵名將軍?”
紫霞道人又扒了一口飯,然後慢慢的咀嚼,慢慢的嚥下去,才說:“是,就是他。私通賊寇,死罪呀。”
我有些激動:“私通賊寇?將軍怎麼會私通賊寇,一定是有人陷害的,一定是有人陷害的。”
野火撫了撫我的肩膀說:“好了,聽我師父說完吧。”接着野火又對問他的師父:“是不是因爲大龍城的敗陣?”
紫霞道人說:“出家之人本不應該過問這些紅塵瑣事,但印將軍乃是一個英雄人物,就這麼平白無故的死去,我實在是於心不安呀。”
我說:“這麼說道長是打算救將軍?”
紫霞道人又扒下了一口飯,嚥下去之後才說:“野火,你同安魂一起去吧。”
野火遵命,我也立刻道謝。
“對了,你們不是還要打聽曾山所在的地方?他現在也在京城,這一次你也許就能遇到他的。”說完,紫霞道人也已把一碗飯吃完了,然後對外面喚道:“野風。”
野風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出來的,反正現在就站在了紫霞道人和我們的面前。紫霞道人說:“野風,去把我牀頭的那本藍皮書拿來。”
野風走進紫霞道人的臥室,很快就握着一本書出來了。這果真是一本藍色殼子的書,書殼上一個子也沒有。
紫霞道人接過野風遞過來的書略微的翻看一下,然後又合攏。“安魂。”
我嗯了一聲。
“這本書就送給你吧,你好好看看,這是我修道多年所作的筆記。我知道你還想報仇,還想殺蕭鐵血,但我還是要勸告你一下,仇恨和殺戮都是魔,太執着只會傷了自己。”
“謝謝前輩教誨,我一定銘記在心。”我接過了紫霞道長的書,略微翻看了一下,發現裡面的筆記是一絲不苟,看來紫霞道長的心態是相當的沉穩,他這個人也是相當的細緻。
紫霞道長又對我說:“你就安心的去吧,你的母親我會一直派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