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墨坐在朝陽殿上,聽羣臣奏報,忽覺心彷彿被人狠狠攥了下。
他捂住胸口,不自覺的就睇向左邊……
已經快半個月了,雲彩始終不肯同他上朝,整日裡跪在昌平宮。天越來越冷,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大臣的聲音漸漸遠去,卻有一個聲音漸漸接近……
“王上,王上……”
“大膽宮婢,竟敢擅闖朝堂大殿?!”
門外呼喝之聲響起。
他循着望去……來人披頭散髮,看裝扮,是碧遲宮的人,再一細看……
谷冬?!
“她來做什麼”的疑問方起,衆臣便見一物自眼前掠過,伴着那宮婢的慘呼:“王上,快去救尚儀,她要被打死了!”
呼聲未止,已經有人發現寶座上的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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尺寬的板子高高舉起,經過無數刑罰飽飲了無數人血的板面泛着暗紅的深色,此刻,又沾染了新鮮的血液,於近午的陽光下閃着驕傲而森然的光。它們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似是在吸收大自然的力量,然後獰笑着,呼嘯着,落下來……
沒有人聽到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只見對面行刑的太監板子一歪,人也隨之歪倒,而這邊的板子正蓄足了勢,即便突然失神,依然勢不可擋的砸下去……
“咔嚓……”
板子與人體撞擊後是一聲裂響。
這堅如精鐵的板子竟然斷了。
洛雯兒已經被打得發暈,只聽得她們要敲斷她的腿,竟是不由自主的憶起千羽墨爲了給她弄一瓶雪域斷續膏是如何的同南宮綰周旋。
是了,她們要敲斷她的腿,因爲有一次,她聽聶紫煙跟千羽墨央求,也想弄瓶雪域斷續膏來治療自己的腳傷。怎奈千羽墨說,她的傷年深日久,即便是雪陵的靈藥怕也無能爲力。
聶紫煙自是不信的,或許她並不是想要這樣一瓶靈藥,她要的不過是一個不遜於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強盛的寵愛,她要的,是在一個男人心中絕無動搖絕無匹敵的地位。
好吧,你贏了。
洛雯兒閉上眼,等待那撕心裂肺的斷骨之痛。或許這一下後,就什麼都了結了……
她的確聽到了板子與人體撞擊後的悶響,只詫異於爲什麼沒有料想中的痛楚襲來,莫非她已經痛暈了?
不過卻分明感到有個什麼東西重重壓在她身上。
艱難的轉了頭……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與此同時……
“王上……”
“阿墨……”
“阿墨……”
數聲驚叫齊齊響起。
清冷的雪色上是一道尺寬的血痕,斑駁參差,不知是她的血,還是他的傷。而他,只是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阿墨……”
這不是自己的聲音,一定不是,因爲它顫抖得仿若凌亂的呼吸。
而下一刻,她忽然尖叫起來:“阿墨……阿墨……你們放開我!阿墨,阿墨……放開我!阿墨,不要!阿墨,阿墨……啊——”
她開始慘叫,沒有人能聽懂她在喊什麼,她仿若掉入滿是尖刺的陷阱,不停的翻滾,一任繩索割開新的傷口,鮮血淋漓。她不停的嚎叫,聲音淒厲如厲鬼,如瘋魔,如猛獸,如世間最恐怖的一切。
監刑的太監嚇得都跑得遠遠的,咬着手哆嗦的看她。
她彷彿陷入了最深重的夢魘,所以沒有看到,那個護住她的人已經起身,正緩緩的,緩緩的向着臺階走去……
“王,王王王王上……”
茹妃哆哆嗦嗦的站起,茶水翻倒灑了她新制的翡翠煙羅綺雲裙亦絲毫不覺,只聲音斷續道:“洛尚儀勾結外來男子……私相授受……通姦……臣妾不過是……”
然而千羽墨根本就沒有看她。他的眼睛直視她的身後……而她的身後是敞開的殿門,那有什麼好看的?
可是她聽到他的聲音慢慢響起,冰冷得就如同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樣?”
“臣妾……”
她還想回答,卻猛然驚醒,這話並非是質問自己,於是連忙噤了聲。
透鏤九花沉香窗內,聶紫煙背靠着牆躲在一旁,咬緊了帕子,脣角緊繃。
然而半晌聽不到他的動靜。
偷偷探出頭,但見他已轉了身,正慢慢的走回去,雪白衣袍上那道寬大的鮮紅,就像刺一樣扎進她的眼睛。
她看見他走到石凳旁,抱住那個不停叫喊的女人……
“雲彩,沒事了,沒事……”
然而洛雯兒好像什麼都聽不到,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叫,不停的掙扎。
“雲彩……”
他眼底一燙,手指顫抖的,卻是堅定的掐斷了捆縛她的繩子。
他抱起她,不顧她的踢打喊叫,只是緊緊的抱着,緩緩離開了永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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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放開我!不要……阿墨不要!阿墨……啊……”
碧遲宮內亂作一團,沒有人知道好端端的洛尚儀出去一個上午後怎麼就變成了這種樣子。
王上也不對勁,背上印着道寬寬的血印子,搞不清是誰的血,襯着一塵不染的白色,刺目又驚心。
他抱着洛尚儀,臉色死灰,失了血色的脣瓣只抖出了陰沉的兩個字:“御醫……”
胡大總管調身就跑出去,來不及放下的拂塵在身後拉成一條直線,恍若尾巴。
谷冬幾乎是連滾帶爬回來的,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定是知曉內情,然而殿內傳來一陣陣撕心裂肺的慘嚎,讓他們根本就無法從谷冬本就零零碎碎的話拼出一句完整。
“雲彩,雲彩……”千羽墨拼力想要制住她。
可是洛雯兒仿若神靈附體般在偌大的牀上左閃右避,不停的喊着:“阿墨……放開我!不要……阿墨……”
“我在這,我在這……雲彩,你看不到我了嗎?”
凌亂的目光從他的臉上凌亂的劃過,也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忽然慘叫。
“雲彩……”
“王上……”
秦太醫率領太醫院一干人等匆匆趕來。
“你快看看,看看雲彩是怎麼了?她怎麼不認得我了?”
千羽墨彷彿抓住根救命稻草般抓住秦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