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榮秀,你是不是歡喜瘋了?整個王宮,就孤一個男子,莫非……秦太醫……”
秦太醫“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王上聖明,老臣平日的確常常進出永安宮,但皆是爲夢妃娘娘把脈,與榮秀並無苟且之事。”
“那便怪了,難道是張林橋?難道是謝凌玉?難道是……”
“王上,不是,都不是!”榮秀泣不成聲,悲痛欲絕:“是……是……”
咬牙:“王上,若是奴婢說出實情,可否饒奴婢一條性命?”
“那便要看是怎樣的實情了……”
自始至終,簾內人的語氣始終不疾不徐,不慍不火,彷彿一切事都與他無關,他不過是在看一場戲,一場好戲。
榮秀在地上趴了半天,方跪起身子,抖抖索索的從衣襟裡掏出一物,雙手捧着擎過頭頂。
胡綸顛顛的下來拿了,又鑽進簾幔,緊接着,簾幔內便亮起了燭光。
清雋的身影映在簾上,一襲雪衣,於光下鍍了層淡淡的金邊,又隔了紗幔,彷彿飄浮雲端。
此刻,他端坐椅上,微低了頭,看着胡綸將一方素色的絲帕一層層打開……
一根捲曲的髮絲蜷在絲帕之上,即便光線暗淡,亦可看清那火紅的顏色,仿若鮮血。
“這根頭髮,是奴婢在正月十三的早上,替夢妃娘娘整理牀鋪所得……”
胡綸是多精明個人,方纔見千羽墨在看到這根髮絲之際眸底一縮,就已知端尾,連忙大喝:“大膽奴婢!來人,把她……”
千羽墨擡了手,胡綸便不敢再出聲。
秦太醫發現不妙,立即要告退,也被千羽墨制止了。
他睇向那個跪在地中的人,脣角銜一絲冰冷淺笑:“說……”
榮秀頓了頓,聲音漸趨平穩:“奴婢只覺奇怪,於是,就把這頭髮收了起來……”
“爲何不扔掉?”
“奴婢……王上或許不知,像奴婢這樣的宮人,即便再受主子信任,性命也是由不得自己,奴婢,不過是想爲自己尋一護身之物……”
“夢妃娘娘可知?”
想了想,搖頭:“不知。”
“不過是一根頭髮……榮秀,你的護身之物似乎太輕了些……”
榮秀抿緊脣,半晌發聲,聲音微顫:“王上,其實夢妃娘娘……並無身孕……”
“什麼?”
滿座皆驚,誰也不知這句問話出自何人之口。
良久……
“可是端午……”
榮秀拼命搖頭:“那夜,夢妃娘娘的確灌醉了王上,也的確想……可是王上一直喚着‘雲彩……雲彩……’夢妃娘娘無論怎麼努力,都不能……夢妃娘娘一怒,就……”
她低了頭,只看着眼前的一方花紋螢石:“那夜,王上在貴妃榻上安睡,而隔着一面簾子,夢妃娘娘與另一個男人……”
“另一個男人?這宮裡什麼時候出了‘另一個男人’?”
榮秀搖搖頭:“奴婢也不知道,其實不止一個,而是,兩個……”
“兩個?”胡綸驚叫,然而見千羽墨臉色劇變,急忙垂了頭。
“永安宮多了兩個來歷不明的男人,闔宮上下四十九個宮人,竟無一人向孤稟告!”
千羽墨“啪”的拍了桌子,頓駭得榮秀匍匐在地。
“實是那二人總是蒙着頭臉,來無影,去無蹤……夢妃娘娘爲了讓我們保守秘密,竟然……”咬了牙,淚流滿面:“永安宮四十九人,至今已無一人是處子之身!”
什麼?
胡綸已經不敢看主子的臉色了。
的確,若是想讓女人閉嘴,這是最好的方法!
雪聲閣忽然格外的安靜,竟連外面的風聲都聽不到了。
屋裡始終沒有置火,然而直到此刻,方覺四圍是冰冷冷,陰森森……
他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恰在此時,他聽到主子緩緩開了口:“這麼說,你的肚子,是那個人的?”
榮秀點頭,又搖頭:“奴婢也不知到底是哪一個,奴婢只知,若是王上今日沒有……這就將是王上的骨血!”
什麼?
胡綸聽得糊塗。
“夢妃娘娘沒有懷孕,奴婢早已知曉,因爲她的葵水每月都會準時到來,可是太醫都說娘娘有了身孕,王上也深信不疑,奴婢就……夢妃娘娘自也知曉,只要王上不在,她就招那兩個人過來,可是時至今日,也無半點消息,倒是奴婢……”
咬咬牙:“今日,夢妃娘娘的確是故意跌倒的,因爲這事再瞞不下去了,否則到時要如何給王上個交代?恰好昨夜王上在永安宮過夜,今早又見了洛尚儀,正好可以……可是夢妃娘娘忽然發現,奴婢竟然懷有身孕,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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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秀,你安心養胎,只要孩子生下來,本宮虧待不了你……”
“可是……娘娘,奴婢這孩子只兩個月大小,而娘娘……”
“放心,本宮懷的是龍嗣,自然‘與衆不同’,而你……到時,本宮自有辦法幫你催生……”
催生?
就算夢妃如何拖延自己的臨盆之日,又如何幫她保養,不足半年的孩子,當是活不成吧?
身爲母親,難免有一種保護孩子的天性,雖然自從她得知自己懷有身孕,也曾驚恐,也曾想擺脫,可是一想到有個小生命在腹中孕育,心裡就是一種說不清的滋味。
所以她着力隱瞞,她甚至開始四處尋找一個可供生產的隱蔽之地,雖然她至今不知即便生下來,又要拿這個孩子怎麼辦。
而若是能成爲夢妃的孩子,成爲王室的血脈,她所有的擔憂便可迎刃而解了,只是不足半年……
“娘娘,其實時間尚早,娘娘完全可以從宮外……”
從宮外抱一個孩子,當是……
“你以爲是很容易的事嗎?”夢妃忽然變了臉色:“小孩子愛哭鬧,要怎麼運進宮?就算可以有法子讓他不哭,萬一憋死了怎麼辦?再說……”
水汪汪的美眸忽然現出恨色:“本宮怎麼能撫養一個賤民的孩子?”
榮秀只覺詫異,這位夢妃娘娘難道不是出身平民?
然而夢妃很快換了一副溫柔的神色,纖細的手輕輕的撫着她的腹部:“本宮,要看着‘自己’的孩子長大……”
夢妃語氣柔柔,卻令她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可是娘娘,今日你不是就打算‘滑胎’,正好又趕上洛尚儀……”
“不……”夢妃神秘的笑了笑:“不管本宮是否‘滑胎’,她都逃不掉了。如今本宮,要把這個孩子順順利利的‘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