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禁暗歎,勾起脣角,伸指颳了下她的小鼻子:“豆豆不是也不開心嗎?”
豆豆撅撅嘴,神色黯然,捏着肉呼呼的小手指:“大爹怎麼知道豆豆不開心?”
“我都回來這麼久了,也不見豆豆來看我。”他故作聲氣的嘆息。
豆豆立即瞪起眼睛,理直氣壯:“大爹回來這麼久,也沒有來看豆豆啊。”
軒轅尚語氣一滯。
這孩子,和那人一樣,永遠不肯吃半點虧。
倆人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軒轅尚先敗下陣來,卻又虎起臉:“我發現,豆豆現在跟我不好了……”
“怎麼不好了?”豆豆立即狡辯,轉而又心虛的低了頭,對手指:“豆豆是有心事……”
“豆豆都有心事了?”軒轅尚只覺好笑。
他感到洛雯兒這一雙孩子很是與衆不同,雖然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其餘的小孩子。
“來,告訴大爹,豆豆有什麼心事?”
話一出口,方發現這個說法極是彆扭,而自打那個叫阿紫的漂亮得彷彿天外來物的青年出現,原本獨屬於他的稱呼便多了個“大”,這讓他很是鬱卒。不過在這世上又多了個真正關心她的人,她的將來或許不會太過孤單吧。
豆豆畢竟是個只有五歲的孩子,又不如毛毛心思多,經常是藏不住事的,尤其是這件事,她惦記了好久,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親親的爹始終不見蹤影,又杳無音訊,她開始害怕,開始擔心。
以往犯了錯,就算娘不理她,只要撒個嬌,掉個淚,娘就心軟了。可是她已經醞釀好了無數的計劃,醞釀好了無數的好聽的話,只等着求得親親的爹的原諒,可是他……
他到底怎麼了?真的生豆豆的氣了?可是過了這麼久,他的氣也該消了吧?他就不想豆豆嗎?他是那麼的疼豆豆……
這般想着,淚便掉了下來:“親親的爹不理豆豆了……”
軒轅尚頓覺頭大,怎麼自己去了不過兩個月,又多出個“親親的爹”?聽起來比他與阿紫還高了一級,這是怎麼回事?
而待再問了幾句,他的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擱置在桌上的拳亦漸漸收緊。
原來在這段時間裡,那個人竟是一直同孩子們在一起,享受着本應屬於他的天倫之樂。
呵,千羽墨,你倒真有本事。我的人盯你盯得這麼緊,竟是沒有發現一絲的風聲。
然而……
千羽墨,你要放下的東西,實在太多了。你,可捨得……
再看豆豆哭得花花的臉。
這個孩子,當是壓抑了太久,纔會哭得這般委屈,這般難過。
他不由得想,以往因了他,孩子們也會生氣,也會哭鬧,卻不過是意氣之爭,何嘗有過這般傷心?
常言道,骨血連心,果真是沒錯的。
由此,毛毛對他的避而不見也便可以理解了。
還記得臨走的前一夜,毛毛鄭重將她託付於他,那時,他亦滿懷信心,而現在……
毛毛,這個如那人一般精明的孩子,怕是已經感覺到了那人與自己之間的微妙吧。
親親的爹……
軒轅尚苦笑。
“大爹,你說親親的爹還會來看我嗎?”
“會……”
“什麼時候?”豆豆追問。
“大約……會在豆豆意想不到的時候吧。”
“可是我,天天都在想他……”豆豆嘴一咧。
軒轅尚心頭一酸,摸着她的小腦瓜,有些笨拙的給她擦眼淚,心底卻有些欣慰……這些心裡話,豆豆怕是隻有對着他纔會傾訴吧。
不由自主的,薄脣微低,就落在女孩的發心。
清清淡淡,很溫暖的味道,一如她……
就像她的心,亦是這般無時無刻的不念着那個人……
“大爹,你說親親的爹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所以纔不來看我?”
“怎會?”
傻孩子,父女怎有隔夜仇?
“可是他爲什麼不見了?好歹也給我個承認錯誤的機會。那天,那天他就那麼走了,都沒有看豆豆一眼,豆豆好後悔……”
軒轅尚從來不會安慰人,尤其是女人,每當他府裡的女人企圖用眼淚打動他時,他都是拂袖而去,於是此刻,他有些手忙腳亂,即便這是個小小的女人。
而豆豆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且哭聲愈大,已是蓋過了那邊的熱鬧。
衆人紛紛看過來。
軒轅尚抱着孩子,就像抱着炸藥桶,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時之間,萬分尷尬。
於是,視線中移來一個淡淡的身影。
他求救般的望過去,恰對上洛雯兒一臉歉意又有些落寞的笑。
她……好像哭過。
軒轅尚一怔,心裡頓時滋味難言。
洛雯兒要接過豆豆,怎奈豆豆摟着軒轅尚的脖子就是不肯下來,哭聲更響。
洛雯兒知道女兒日裡夜裡的盼着那個人,想要跟他道歉,想要求得他的原諒,想要重新獲得寵愛,怎奈那個人……
她垂下眸子,耳朵又不自覺的開始收集那邊的動靜,忽聽軒轅尚道:“我帶豆豆出去走走吧……”
她一驚,擡眸,正對上他認真的眼。
想了想,點頭。
無論如何,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對於這個人,她還是有所信任的。
軒轅尚往外走了兩步,忽然又轉過身:“不如叫上毛毛……”
這個小傢伙,躲着不肯見他,怕是也壓抑得很吧。不愧是那人的兒子,都喜歡把情緒埋在心裡。
而他最想說的是……你,我們是不是可以一起出去……
他很懷念去歲的元宵節。
洛雯兒只是思量片刻,便同意了,讓蘇環去叫毛毛。
毛毛直到下了樓看見軒轅尚不懷好意的笑才知道自己“上當”了,可是這會反悔也來不及了,於是彆彆扭扭的跟軒轅尚往外走。
恰在此時,張順從樓上衝下來:“掌櫃的,掌櫃的……”
作爲當了多年領班的張順,無論在年齡還是在資歷方面,平日都極爲穩重,而此刻,他面帶慌張,下樓的時候似乎還看漏了一級臺階,結果差點倒頭栽下來,卻是咬緊牙關,跌跌撞撞的跑到她面前。
“掌櫃的,不能,不能……”
他一邊看軒轅尚,一邊衝洛雯兒使眼色。
洛雯兒只覺奇怪,亦睇了軒轅尚一眼,將張順拉到一邊:“怎麼回事?”
張順依舊瞄着軒轅尚,事實上,他的眼睛只在軒轅尚懷裡的豆豆和手邊的毛毛身上打轉,費了半天勁,方小聲道:“掌櫃的,你要小心,最近京裡不太平……”
“怎麼不太平?”
張順引着洛雯兒,又往角落去了去,眼睛依舊覷着軒轅尚:“我方纔在樓上聽說,有不少人家丟了小孩,都告到官府去了……”
“什麼?”
這麼大的事,她怎麼沒有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