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千羽雪……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子,理應有屬於她的幸福,然而爲什麼……
她不由睇向千羽墨……可是這個應該阻攔妹妹跳進火坑的最有發言權的人,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千羽雪卻笑了……僅是這一眼,便可見二人的彼此依賴與不可分割,或許她的擔心真的是多餘的,或許若想使一段感情更加堅韌,還需經歷歷練,可是這歷練……
她亦睇向千羽墨,卻見王兄正看着洛雯兒,那目光是溫柔的,是纏綿的,是不容任何人介入的專一。
或許……
她移開視線。有些話,她想了許久,依舊不知該如何說起,或許……
望向窗外……即便隔了糊窗的白綾紙,依然可見雪花飄飄灑灑,依然可聞到梅香點點清寒。
她雖然畏寒,卻極喜愛這透着清香的冬季,可是這樣的日子,不多了啊……
她起身,施禮:“王兄,嫂子,雪雪出嫁的事就拜託你們了。一生難得的一件大事,還請兄嫂盡心。”
她還調皮的眨了眨眼:“無涯這麼富庶,總不能虧待了我,讓我被天朝後宮那羣女人笑話!雪雪一定要……風光無限!”
洛雯兒眼睜睜的看着千羽雪飄飄的去了,猛的回了頭,卻見千羽墨在笑。
“你竟然還笑得出?你是不是瘋了?”洛雯兒突然產生懷疑,立即上前拍他的臉:“你是不是真的瘋了?”
手被他捉住,吻了下:“我沒瘋,我很高興……”
洛雯兒立即露出恐怖神色……一個是最心愛的妹妹要嫁人了,關鍵嫁的是個老怪物,一個是主動請纓要出嫁,明明知道對方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更是無所不用其極的變態。
可皆是淡定無比,難道這就是王家?難道他們早就對今日有所準備?
可是她無法淡定,而且他們的淡定幾乎讓她發瘋。
她抽了手,準備跟千羽墨理論,殿門忽的一響,一個絳紅的身影卷着寒氣就衝進了殿,身後跟着一串宮人,皆慌慌的喊着:“英二公子……”
“英大學士……”
“英首輔……”
待見了殿中二人,齊齊跪倒:“奴婢失職,請王上恕罪……”
千羽墨擺了袖子,衆人便諾諾的退了,唯英秋冉一身凜冽,昂然而立。
身板雖依舊稍嫌單薄,卻彷彿可以撐起一片廣闊天地。然而那梅花鹿一般的眸子閃爍不停,粘在睫毛上的雪此刻化了,於是又蒙了層水霧,使得那雙眼彷彿初冬早上流嵐氤氳的湖面。
“我……”
洛雯兒本以爲他們未來的丞相會來一番慷慨陳詞,或聲淚俱下,豈料英二公子攥緊了拳,梗直了脖子,一反從前一任千羽墨搓扁復揉圓的柔弱之態,直接大吼一聲:“我不要她嫁!”
一直溫文爾雅,甚至是唯唯諾諾,即便身居高位,備受重用,亦是謙遜有禮,可是此刻,他連禮都未施,省略了一切繁文縟節,華麗辭藻,直吐心聲。此等誠摯與熱切,此等勇敢與堅定,活活從一頭溫順的小梅花鹿裂變成一隻炸了毛的小獅子,登時令洛雯兒心頭一震,繼而大喜。
終於有人反對了!
不能不說,長公主雖屬後宮,但婚事亦是國事,更何況要遠嫁天朝,更是不能草率。此事當由衆臣商議,再行決定。縱然擰不過天朝的大腿,也要弄出點效果,製造點反響,哪怕是討論如何辦嫁妝。反正拖得一時是一時,萬一老怪物縱慾過度或者是被雞骨頭卡住一下子翹了呢?
然而她方目光放亮,就聽千羽墨道:“此乃天子之意,亦是王命,長公主亦是同意了,你有何權反對?”
“我……”英秋冉語塞,額上青筋一鼓一鼓,秀氣的臉蛋漲得通紅,頗有幾分猙獰:“我就是不要她嫁!”
“呵,”千羽墨竟然笑了:“她是我的王妹,是千羽家族的人,理應聽從國主亦是王兄的安排。你是什麼人,竟然膽敢幹預孤的家事?竟然膽敢阻攔公主出嫁?你憑什麼,挑釁天朝的威信?”
“我……”英秋冉再次語塞,梅花鹿般的大眼旋即溢出水汽,彷彿下一刻就要嚎啕大哭。
洛雯兒只覺千羽墨不僅大反常態,而且蠻不講理,再看英秋冉的搖搖欲墜,仿若被冰雹打傷了的小花,頓生不忍,上前一步,想要扶住他。
怎料她剛有所行動,就被千羽墨一把揪回來。
頓時暴怒,正要不顧一切跟他大吵一架,然而那鉗住她胳膊的手不動聲色的緊了緊。
她頓時眸光一凝……莫非,是有什麼“陰謀”?
英秋冉的小嘴脣已經開始顫抖,哆嗦了半天,方淚光閃閃的抖出一句:“我我我我就是不要她嫁!”
千羽墨已經露出不耐,袖子一揮,身子一轉:“你走吧。不過長公主要出嫁,你既身爲大學士,孤限你三日內寫出一篇萬字華章,爲長公主送嫁!”
英秋冉大約是想再行反對,可是面對王上冷絕的背影,卻是黯了神色,轉了身,有些踉蹌的奔出門去。
“你到底想怎樣?”洛雯兒實在忍無可忍。
怎奈千羽墨一把摟過她,不顧她的掙扎:“你就沒覺出什麼異樣嗎?”
異樣?
我就覺得你有異樣!
可是面對那雙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的眸子,她勉強壓了怒火。
也便是這一冷靜,還真發現了問題……看到天朝這道聖旨的,千羽墨當是第一人,在短短的時間內,身在文華殿的英秋冉又是如何知曉呢?
她忽然想到在千羽雪進門前發生在殿頂的一聲輕響……
郎灝?!
是了。
郎灝自打被千羽墨下了“隱身令”……雖然如今,他或許算不上情敵,卻是愛上了這種隱身的狀態。
洗手的時候,他在銅洗邊;吃飯的時候,他在飯桌旁;就連洛雯兒與千羽墨親熱,有時她都會擔心能不能有人在附近偷看。
方纔,定是他聽到了消息,於是……
可是千羽墨內力高強,不會覺察不到他的存在,莫非……
“你是故意的?”洛雯兒睇向她,神色嚴肅。
“你說呢?”千羽墨並不回答,只去含弄她的耳珠。
“可是,若是……”
一聲嘆息落在耳畔:“那便是雪雪的命了,若是……還有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