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雯兒冷冷一笑,迎上婉瓏怨毒的目光:“我沒有背地裡說人小話的習慣,各位還請放心。另外,我也要感謝各位這一年裡對我的照顧。我想離開這裡,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待見了你們公子,我自會同他講明,並在此立誓,只要你們自己不說,今日之事,我絕不會向他提半個字!”
“姑娘若是要走,我便跟着姑娘,你們愛怎麼鬧便怎麼鬧吧!”
婉瑩恨恨的瞪了婉瓏一眼,走到洛雯兒身邊,忽又轉了身:“既是目的達到了,還不快走?”
婉瓏陰測測的看了她一眼,率先離去。
剩下的人走也不是,留又勸不得,誰也不知道事情怎麼就發展成現在的地步,而且洛雯兒突然離開,縱使她什麼也不同公子說,公子難道就不會奇怪?他是那麼一個聰明的人,遲早有一天……
於是不約而同的將目光集中在婉冰身上……她是大姐,凡事總該想個主意吧?
人都散了,婉冰捏捏手,見洛雯兒正爲婉瑩清理傷口,她終於得了個理由,硬着頭皮上前。
“婉瑩,你的傷……”
婉瑩別過身子:“方纔你們只顧着自己,又有哪個肯關心我?”
說着,淚便掉下來了,而且越哭越傷心。
婉冰便有些尷尬。
洛雯兒睇了她一眼……不論如何,婉冰是個實在的人,平日對她亦頗多關照。
怎料她方要開口,婉瑩便搶先一步:“我既是說走,便一定要走,誰也不要勸我!”
然後扭了頭,衝着籠子掉淚。
狼人見了她這副模樣,往後瑟縮了一下,喉嚨裡輕輕“嗚”了一聲。
洛雯兒靈機一動,蹲下身子:“你知道嗎?方纔,她就是爲了救你,才受的傷。可是你看看,這是不是你乾的?”
她指着婉瑩臂上的血痕。
狼人一會看看她,一會看看婉瑩,琥珀色的大眼波光閃動。忽的湊上前,伸出舌頭,輕輕的舔了那傷口一下。
所有人都怔住了。
婉瑩手臂一顫,驀地縮回來。低下頭,也不知在想什麼,忽然轉身跑了。
洛雯兒大喜過望,摸着狼人的頭髮,不斷的鼓勵他。
婉冰則後退一步,盯着狼人那副似懂非懂努力想要明白的模樣,目光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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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當空,如倩女輕輕抖下金色的薄紗,又被幾個淘氣的孩子牽引着,跑過假山,越過樹梢,拂過屋頂,正想溜進涼亭,卻突然停住腳步,悄悄的凝視前方的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很是纖弱,着一身比月光還淺淡的衣裙,靜靜的立在橋邊。
風,吹起裙角,似是在勸她離去。
的確,夜已深,她一個人站在橋頭,是在想心事,還是……在等什麼人?
然而,她已站了那麼久,卻始終不見有人前來,她,爲什麼還不離去?
風,輕輕飄過,彷彿銜來一聲悠長的嘆息。
隱去了不知第幾次冒出來的想要離去的念頭,洛雯兒望着月光下的波光粼粼,心裡亦像這春水無邊湖的水面,若說不平靜,卻是無風無雨,水波泠泠,若說平靜,卻有不動聲色的起伏,一層推着一層,就像那搖曳的波光,永難消解。
爲什麼要等到十五之後再離開,是爲了等那個人嗎?
爲什麼要等那個人,是爲了曾經的約定嗎?
垂了眸,指無意的撫弄着漢白玉欄杆上的花紋。
她怎會拿這種事當真?再說他一向是個沒有正經的人。而即便不是如此,她與他……
她不過是擔心他罷了。
從分開到現在,二十五天了,莫習始終不見蹤影,就連老吳,都不曾來過別院一次。
婉瑩說,以前,他也是一年出現不了幾次,是自從她來了,公子才經常往這跑,而今突然消失了這麼久,又全無音訊,當真奇怪。
到底發生了什麼?他還在病中嗎?什麼病會拖得這麼久?他會不會……
她急忙打消那些不祥的念頭。
可是有些事,你越是迴避,它越是陰魂不散。
“……待到月圓,我牽着你的手,走過一架小橋……就這個月圓之夜,你在別院的漱水橋邊等我,不見不散……”
不見不散……
只爲這一句,她打太陽落山便站在了這裡。
然而當月亮升起,越來越高,直至掛在中空,莫習……始終未見。
她不是沒有想過離開,她知道即便自己走了,莫習若是想找她,自是會找到她,可是……
今夜的月色真好啊,她有許多次都很想走到橋上,去飽覽月景,然而她只是看了看那彷彿銀光鋪設的橋面,又轉了頭,望向面前的碎閃波光。
不過是一句承諾,而她也並沒有答應,怎麼就讓她堅定至此?
或許只是不想看到他失望的樣子,雖然依他的性子,應是永遠不會有失望的情緒,除了……
記得初到別院的那夜,她循着笛音在園中找到他。其時,他正在賞一彎弦月。他說,彎月有彎月的好處,彎月時,可以期待圓滿……
如今,月兒圓滿,他究竟是會開心,還是會落寞?
不禁脣角微翹,這個人,倒當真有幾分古怪脾氣。
心情驀地有幾分通透。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吧,月色如此之好,莫習身邊又不缺佳人,或許正在園中飲酒作樂,吟詩作對,軟玉溫香抱滿懷,早就忘了自己燒得迷糊時許下的約定吧?又或許燒得太過嚴重,將與這個約定有關的一切統統燒作了灰燼?
月,正在向西滑去。
莫習,雖然我最痛恨背信棄義,然而今日,我但願你是失約。
但願……
望向湖面,釋然的笑了笑。
然而風中,爲何會傳來一聲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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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漸漸西去,如嫦娥拋下銀鏈,清輝遍灑。
冷冷的月光追隨着一個人的腳步,然而那腳步飛快,仿若行雲踏霧,又彷彿化作了雲霧,只一會便沒了蹤影。
月光急急穿過一片密林,正欲繼續疾奔,卻忽然發現了一個如月般皎潔的身影,於是停住步伐,駐足觀望。
那個身影正立在林邊,一動不動的望着那座好像月牙一般的小橋,脣角漸漸勾起笑意,竟是連月光亦無法冰冷其上的溫軟。
身影只停留片刻,便飄然上前。
他的腳步是那樣輕,竟連風聲都稍顯刺耳。
然而他的心跳是那般響亮,彷彿蓋過了那泠泠的水波。
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