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彷彿跳舞般的下滑,欲進還止。
她緩緩的斜挑了眸,於是那醉人的春水就順着勾畫精緻的眼角粼粼的流到他的脣邊。
爲了享受這天下第一份的元宵,千羽墨竟然齋戒了半個月,這簡直是駭人聽聞了。
而且不僅戒葷,還戒女色
她何嘗受過這等冷遇?要知道,自從她入宮,千羽墨除了初一、十五必要按規矩歇在王后寢宮,可是都留在她的關雎宮的,就連此前極爲受寵的茹妃,都無此等殊榮。
好在既是戒了,他也果真沒有碰別的女人,而一個男人,正是血氣方剛青春鼎盛的年紀,卻是曠了這十五日,不知今夜要如何的勇猛呢。
她只要想一想,便渾身燥熱,口角發乾。
當然,今日是十五,而且但凡節日,王上是理應同王后在一起的,來凸顯王后中宮之主的地位。
可是千羽墨很少循規蹈矩。
她知道,即便是平日的朔日或月中,他即便不來關雎宮,亦是不肯去王后的鳳池宮,聽說是早年的一件事讓王上與王后生了心結,至於是件什麼事,整座王宮都諱莫如深,她早前在雪陵只是隱隱約約的知道,好像是因爲一個女人。
不過,這完全可以說明,王后已然失寵了。
不對,東方凝從來就沒有得過寵。她之所以是王后,是因爲茳國目前實力雄厚,不容小覷,而且還對王上有救命之恩。
可是,一個沒有聖眷的女人,家族再龐大又有什麼用?不過是得了個虛設的名頭罷了。
而她就不同了。
這麼多的妃嬪中,王上單單同她共吃一碗元宵。他們坐得是那樣近,捱得是那樣緊,心跳得是那樣火熱,一任周圍投來嫉妒的刀光劍影。
然而目光越毒,她笑得越嫵媚。
她溫柔的將元宵喂至他的脣邊,他的脣角銜笑,眸底流出醉人的波光,讓她頭暈臉熱,當真如喝了酒一般。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東方凝一眼,虧得東方凝還能端正神色,巋然不動。
色厲內荏吧。
她心想,更加柔若無骨的靠近了身邊的人,指尖恰恰落在他的胸口……這個夜晚,是她的。這個男人……是她的!
“王上,今晚到底……”
千羽墨忽然坐起了身子,彷彿得了什麼重大事件一般驚呼道:“孤竟然忘了雪雪……”
他看着眼前空空的金蓋託鑲金瑪瑙碗:“雪雪還沒有吃元宵。哎呀,孤怎麼可以忘了雪雪?”
連忙吩咐下去,又命煮好後速速送去悅仙宮。
他有些抱歉的拍拍淑妃的肩:“雪雪病了好多日,孤都沒有去看她,今日過節,怎麼也不好讓她獨自對月心傷。愛妃,你先回宮吧,改日孤再去看你。”
語罷,也不待她挽留,匆匆起身走了。
千羽墨對這個唯一妹妹的寵愛,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簡直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一個姑娘家,早已過了成親的年齡,卻依舊待字閨中,王公貴族前來提親的也不少,與之才貌相當的男子亦不是屈指可數,可人家就是不嫁。
本以爲是身爲長公主,又自小嬌寵,看不上那些個凡夫俗子,可是竟然連她的哥哥雪陵國主南宮苑的提親都不屑一顧,還是千羽墨親自給回絕了。
這是怎麼回事?
十五之夜,哥哥卻是同妹妹團聚去了,她還不能去登門要人,這這這……
淑妃氣得不行,而那些方纔還在嫉妒她的妃嬪此刻皆是幸災樂禍的瞧她,言辭漸漸放肆。
東方凝則依舊落落大方,雍容華貴,還讓宮婢端了科花鴛鴦卷草紋金壺,給她斟了杯酒:“淑妃妹妹,這是新釀的一斛珠,最適合養顏。”
自從她入宮就備受冷落打死也不肯看她一眼的茹妃此刻破天荒的瞧過來,驚叫道:“妹妹的臉色怎的這般難看?出來前沒擦胭脂麼?”
此前一直同茹妃爭寵,遇事必要一爭長短的令妃也一反常態的搭住了茹妃的臂彎:“可不是,真的好白哦。”
良嬪索性端了淑妃玉案上的酒盅遞到她脣邊,誠懇道:“王后娘娘說得不錯,一斛珠確實能夠美容養顏,淑妃娘娘只需喝一口,便會靨生紅雲,嬌媚動人,王上只要看上一眼,便再也挪不開眼珠了呢。”
衆人便都會心的笑。
茹妃亦讓身邊的宮女斟了杯酒,拈着酒盅,輕沾朱脣:“本宮記得似乎有人說過,好的心情,纔是容光煥發的靈丹妙藥……對了,是念青吧?”
宮女立即誠惶誠恐。
茹妃卻是笑了笑:“可惜卻是個沒福的。”
“所以呢,”她擺了個極愜意的姿態:“淑妃妹妹,一醉解千愁啊……”
衆人都笑起來。
牆倒衆人推!她不過是,不過是……
哼,有些人入宮多年,怕是龍牀都沒有爬上過一次吧?竟然膽敢笑話她?
淑妃倏地站起身,甩袖而去。
“王后娘娘,您瞧她那個囂張樣,仗着王上的寵愛,竟是連個招呼都不打,也太不把您放在眼裡了!”
“什麼寵愛?若是寵愛,王上又怎會……”
“八成是使了什麼媚法,我聽說那鵝梨帳中香……”
聲音漸低漸雜。
東方凝看着那曳地的裙裾華麗而黯淡的消失在帷幕中,輕拈了瑪瑙杯,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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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兄,你便放心去吧,一切就交給我了!”
悅仙宮內,千羽雪一見千羽墨匆匆進了門,便一臉正色道。
千羽墨一怔,神色少有的露出了一絲尷尬。
千羽雪瞧着兄長的臉色,忽的“噗嗤”一笑:“只是我不知,王兄要何時將她帶回給雪雪瞧瞧?王兄莫不是喜歡她喜歡得只想將她藏起來,連雪雪都不得一見吧?”
千羽墨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裝模作樣的繃起臉。
此刻,恰有一支菸花騰上夜空。
千羽墨不禁回了頭,目露焦急。
“好了,快去吧,不要讓人家等急了……”
千羽雪往外推他。
“雪雪,那個……”
“嗯,我知道了,讓他進來吧……”
一個個子高高,比女孩子還要秀氣靦腆的男子磨磨蹭蹭卻是迫不及待的進了門。待千羽墨一消失,長公主衝他善意而溫雅的一笑,他便臉一紅,心一跳,眼一閉……
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