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的歐陽詠賀,穿着天青色的家常直綴,上面沒有任何的花紋,這件衣服出自曉傑得手筆,這樣一件最簡單不過的衣衫,穿在眼前這個憔悴,滄桑的男人身上,還是穿出了一番風度。
歐陽詠賀消瘦了不少,那張臉都是深深凹進去了,就連那雙眼睛,都是骷髏進去了,眼下一片烏青,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一個縱慾過度的男人。鬍子拉碴的,垂頭喪氣的,眼睛裡都沒有了以往的那些戲謔,就像是一個失意很久的男人,
“終於回家了,真是忙碌啊,思晗,思晙,他們都不知道問過你幾次了。”曉傑收起了對歐陽詠賀的打量,擡起頭來慢慢的看着,這個第一次進來的屬於歐陽詠賀的地盤,這裡素淨得不像是一個侯爺的書房,倒像是一個空曠的房子,裡面除了一張大大的案几之外,幾把雕漆的太師椅,中間有一張小嘰之外,上面擺放着茶具。就是臨牆邊放着一張矮榻,上面是很單薄的被子。
其他的地方,都是空蕩蕩的,就連一盆鮮豔的花兒都沒有。曉傑不知道爲什麼,坐在這裡,渾身都是涼嗖嗖的,就像是坐在冰窖裡,但是看看人家歐陽詠賀的臉色,好像是甘之若飴的樣子。
“喝杯茶水吧,東西收拾好了,貯備什麼時候啓程?我宮裡還有事,大概是不能和你們一起回去了。”歐陽詠賀很是自然的給曉傑倒了一杯水,這裡的杯子就是最普通的貨色,就是那種天晴瓷不到任何花紋的杯子,曉傑握在手裡,重俞千斤的樣子。
“哦,知道了。我是要回去的,到底是鄉下來的,完全是不習慣城裡的生活。再就是家裡的地還是要種上的。既然皇帝重用你,那你就留下吧。”曉傑說出來的話。也是不鹹不淡,她不是沒有感情的,只是面對着如此沒有感情波動的歐陽詠賀,那一層僞裝就不自然的戴上了。
“好好照顧孩子們,家裡就拜託你了。你要注意身體,好好的保重。”不知道爲什麼,歐陽詠賀和所出來的話就像是在託孤,這樣的話後所出來。使得曉傑無限傷感。但是傷感之後,更多的還是懷疑,這個歐陽詠賀,到底是在搞什麼?
“他們都是我的孩子,不用你說我也會的。我們這幾天隨時出發,你要是有時間,就去看看孩子們吧。我知道你恨,不光是你,我也是恨,但是孩子們是無辜的。希望你理智點不要波及無辜。”曉傑說完了這樣的話,就不再和歐陽詠賀說下去了,這樣的話。說出來出了更加傷心之外,沒有什麼其他意義。
起身之後,撫平了因爲久坐而存下的褶皺,衣服上的褶皺是撫平了,但是心裡上的傷痕,那也是越加大了,變成了血肉模糊的模樣,曉傑回過頭去,慢慢的擡高了自己的臉。不讓那些控制不住的珍珠流下來,挪動腳步。慢慢的離開這個冰窖。
“知道了,我儘量吧。與其相見多說些話,還不於什麼都不說得好。不過,既然是你要求的,那我就去看看。”對於曉傑的建議,歐陽詠賀好像是不感冒的樣子,這樣的歐陽詠賀,使曉傑感到心寒,這樣的男人,翻臉比翻書還快,真是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怎麼就能夠做到如此的冷酷。
曉傑離開的時候,歐陽詠賀一直坐在那裡,就一直看着曉傑的背影,直到眼淚流滿了整個臉上。不是他冷酷無情,而是他不想和兒子們離開,也不想去和他們解釋,爲什麼自己不回家,爲什麼要和他們的娘,漸行漸遠。
他沒法說出口,他們的娘選擇了另一個男人,那就是間接的放棄了他,作爲一個被放棄的男人,歐陽詠賀現在是走不出,曉傑和李*帶給他的這個陰影。
他現在就是在透支着自己那不值錢的生命,會許死去就不會這麼傷心難過了。對他來說,永遠的死亡是不是就是一個解脫。但是下一輩子,他一定要堅持着,一定是要做曉傑的男人,無論如何,都是不會在放開曉傑的手。
時間還早,即使歐陽詠賀不願意面對離別,還是正理了衣衫,甚至是梳洗了一番,拿出他最好的姿態來,去和他們的孩子做一下告別。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續,無論如何,就算是他們大人之間弄得多麼僵硬,他都是不願意傷害孩子的。
歐陽詠賀一路上暢通無阻,幾乎沒遇上什麼人,就到了孩子們的住處。這裡挨着他和曉傑的流彩天閣,這個流彩天閣,要是沒有李*的橫插一腳,還算是他和曉傑的愛巢的,但是出了這樣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後,一切的一切,都是回到了原地一樣。
屋子裡很亮,裡面甚至還傳出來孩子們清朗的讀書聲,甚至交雜着李思曛那直憨的撒嬌聲:“哥哥,等我長大了,我就要去找我爹爹,和她一起,做海上的大將軍,我不喜歡讀書,爲什麼歐陽爹爹不教咱們功夫了,他是不是不喜歡咱們了?”
“不會,娘說,爹爹是大英雄,他現在忙着處理大事,等他有時間了,就會教咱們的,你就耐心點,好好學好知識,難道將來的小李將軍要做一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猛將軍嗎?”這是歐陽思晙的聲音,這個孩子有着異於常人的思維,所有的一切事情,好像是他都能理解的很透徹的樣子。
“其實,我也不喜歡讀書,要是爹爹能上戰場就好了,這樣咱們的爹爹也是頂天立地的大英雄了。等着爹爹上了戰場,我也要做將軍,陪在爹爹左右。”歐陽思晗性子跳脫,但是他說出來的話那都是最窩心的。門外的歐陽詠賀幾乎是要眼含熱淚了。
有這樣兩個孩子,他如何能夠捨得離開?但是看皇帝這一段時間來的樣子,要是不出現最合適的人選,那他真的就要重新披上鎧甲,重上戰場了。上過戰場的人其實都是知道的,在刀光劍影的地方,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丟掉了性命。
人們都看到了勝利迴歸時的榮耀,都是沉迷於着驕傲的名聲裡,但是誰能夠想到一將成名萬骨枯的悲壯,多少的將軍,都是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多少的將軍,都是九死一生。都是冒着極大的風險,撇下一家人,上了那要命的戰場。
歐陽詠賀清了清嗓子,迫使那漸行漸遠的思維重新回來。他的動作也是提醒了屋子裡面的孩子。“爹爹,是你嗎?”歐陽詠賀思晗,思晙,都是沒有披厚衣服就那樣出來了,皎潔的夜空下,照清楚了這兩個孩子臉上對於父親的濡慕之情。
“爹爹,進屋吧,外面涼呢。”他們絲毫不掩飾他們對於見到歐陽詠賀時的驚喜之情,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天邊最璀璨的星星一樣,臉上洋溢着歡快的笑容,很是親暱自然的就一左一右的抱住了歐陽詠賀的胳膊,和他們心目中的大英雄同行,也是無上的榮寵。
“爹爹是來看看,咱們的男子漢們,東西收拾得怎麼樣了?有哪裡還需要幫忙嗎?”歐陽詠賀的臉上也是褪去了那些傷感,換上了喜悅,這是身爲人父的發自內心的喜悅。
“差不多了,爹爹呢,需要咱們的幫忙嗎?爹爹一直忙碌,沒有時間收拾吧!”思晙看着他的爹爹,雖然是臉上很歡快,但是不知道爲什麼,那些歡快的背後,好像隱藏着什麼他們不知道的東西。
“沒有呢,爹爹還沒有收拾,因爲京城裡的事情還沒有結束啊,所以這一次爹爹就先不回去了,等着我忙完了,再說。”歐陽詠賀堅持了很久,還是說出了他的真心話,因爲面對着這樣的孩子們,那些騙人的話確實說不出口。
“歐陽爹爹,你爲什麼不回家?難道你也要去戰場上打仗了?你要是不回家,我們都會想你的怎麼辦?”李思曛和歐陽詠賀的感情那也是亦師亦父的,雖然歐陽詠賀在李思曛的內心裡,或許比不上李*,但是還是親的。
“這個還不知道呢,但是爹爹最近真是很忙啊,你們都是大孩子了,爹得不會去,你們都要待在你們孃的身邊,好好的照顧她,等着你們長大了,要是還想着上戰場的話,那爹爹就同意你們的決定,不過呢,現在你們還是太小了,要好好的打好基礎,將軍不是那麼容易的。”
“就拿爹爹說吧,我是昭明朝三十六年的狀元郎,就因爲我有比較淵博的學識,纔可以舉一反三,做好一個將軍。”其實這個狀元郎,是歐陽詠賀的真才實學,但是就因爲皇帝插手了,所以即使有真才實學,那也是被蒙上了一層陰暗。
“真的,爹爹是狀元嗎?怪不得爹爹能夠這麼厲害。”思晙的眼睛都是冒出了光彩來,這樣的爹爹,纔是他心裡最厲害的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