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不知道吳森貴是在打摩斯密碼還是手指抽筋,我只得指着他的手指,搖搖頭,以動作表示我看不懂他的手勢。
吳森貴嘆了一聲,轉頭不看我了,好象瞬間對我失去了興趣。
我心中迷惑卻更甚,這他媽怎麼我見過的人好象個個都有秘密?我自己好象也有秘密,只是我忘記了這秘密是什麼。
“你是誰?是以前星海朝陽醫院的那個叫吳森貴的精……人嗎?”我硬生生的將神病兩個字咽回了肚子裡。
吳森貴猛的轉過頭來,大爲震驚:“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確實,到目前爲止,也許胡主任都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直稱呼他爲4號而已。
我只得將他和老連長相識,我在旁邊偷窺,他並沒注意到走廊上穿着病號服的我這事原原本本說出來。
當時醫院到處都是穿着病號服的人,我又是那麼的貌不驚人,就好比你走在茂密的亞馬遜從林裡,身邊上下左右到處都是綠色的樹葉,你哪兒會注意到成千上萬綠色樹葉中的其中一片?
“你也被催眠到了前世?”吳森貴面無表情的問我。
“是啊!”我下意識的回答。
“你看到的真跟我看到的一樣?哼哼!”
“是啊!”我感覺他的語氣怪怪的。
吳森貴嘴角露出一絲淺笑,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的頭緩緩擡起,在經過我耳邊的那瞬間他輕聲說了四個字。
這四個字讓我如遭雷擊瞬間變了臉色,讓我更加難以判斷他究竟是什麼身份。
他說的四個字是:“你在說謊!”
胡主任都不知道我在說謊,他怎麼知道?他如果揭穿我,我怎麼辦?他大概是去上廁所,廁所就在會議室最後面的那一間暗門裡。我盯着他鐵塔一樣強壯的身影暗暗發愁。
我的手又下意識的握緊了口袋中的小刀,要不要上去弄暈他?可不能讓他壞了我的事!
廁所正好是監控死角!要不要去制服他?
我緊張的冷汗涔涔而下。
罷了罷了,我這身板可能制服不了這大漢,這柄寒酸的小刀能不能捅進他那堅硬如鎧甲的肌肉都是個問題。
和他真打起來不管誰輸誰贏,胡主任他們肯定會立刻衝進來,到時吳森貴惱羞成怒就一定會拆穿我的西洋鏡了。
我仔細想了想,估計他應該不會揭穿我,要揭穿早就當胡主任的面揭穿了,否則也不必偷偷在我耳邊耳語,直接大聲吼出來就是了。
那麼他想做什麼呢?想威脅我?
我不是美女,也不是高富帥,現在貼我身上的標籤是強姦犯、精神病人、普通村民,沒有哪一個標籤值得讓人來敲詐勒索。
吳森貴看起來也不像個搞基的,那我還怕什麼呢?
想到這裡,我頓時放心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一個一無所有的人怕什麼?我鬆開了手中小刀,大口喘着粗氣。
我不和他戰鬥了,但我一定要問問他怎麼知道我在說謊,對我說出來又是什麼意思。
兩分鐘後,我估計吳森貴廁所上的差不多了,我故意磨蹭半天,然後也走向廁所,與他擦肩而過的瞬間我沉聲道:“你怎麼知道我在說謊?”
他眨了眨眼衝我狡黠的道:“因爲我也在說謊!”
原來如此!原來他沒看到什麼前世,也是跟我一樣,在信口扯淡。
我和吳森貴不認識,又沒溝通過,我前世看到的東西竟然跟他編的內容一樣,他自然知道我在說謊!
只是他編的故事確實比我的王水推理精彩多了,更合乎邏輯和情理,當時我都幾乎快信了。
我滿腹狐疑的去了廁所,其實我不想小便也不想大便,下意識的脫褲蹲了下來,就想一個人在廁所裡靜靜。
現代人上廁所不帶手機就便秘,我也如此,但經過了沒有手機的監獄生活,我硬生生的扭轉了這個可怕且麻煩的習慣。
我現在上廁所手指不轉個什麼東西就上不下來,幸運的是,我現在有筆,我正瘋狂轉動着手中的筆。
在監獄和精神病院時,沒有筆,我轉的是軟軟的牙刷。
這個吳森貴說的故事那麼流利那麼合情合情,竟然不是真回到前世,那麼他編故事的目的何在?對我而言,是敵是友?
我該怎麼跟他溝通?到處都是監控,像剛纔那樣的兩次簡短溝通已經是冒險至極,可不能再那樣了。
胡主任讓我們溝通,應該是溝通1945年的事,而不是這樣的事。
我右手轉着筆,眼神突然落到旁邊的衛生紙上,突然眼睛一亮,有辦法了。
我扯過一張衛生紙,在紙上寫道:“我看不懂你的摩斯密碼。但我是好人,是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絕不想被日本人所用!我是被逼無奈才編了一個故事騙他們。今晚我會乘亂逃跑,如果你也想逃,我會找個理由,帶你一起去村尋盒子。”
我又走回會議室,吳森貴正雙手托腮在發呆,我故意穿插過他身後,迅速的將衛生紙塞到他脖子裡。他穿的是病號服,沒有口袋,只能往脖子裡塞。
就像昔年在高中校園裡鬼鬼崇崇塞情書給心儀的女孩那種感覺。
我不知道醫院有沒有人在盯着這間會議室的監控,但我確保門外不時朝裡張望的那2個黑西裝絕沒有看到我的動作。
胡主任很累,他應該是去休息了,就算睡不着,他也會吃安眠藥來強制自己休息。因爲今晚將要面對的是尋找盒子這樣的大事,他一定會讓自己保持充足的體力。
我想,只要不是狡詐敏感的胡主任在盯着監控,那就問題不大。
我故意和吳森貴保持點距離,坐下,有意無意的瞥了他一眼。吳森貴正裝着撓背後癢癢,他伸出蒲扇大的巨指,舒展開,一邊抓一邊發出愜意的呻吟。然後他慢慢的往上抽出手指,當手指碰到後脖的紙團時,迅速的握拳將紙團捏在手心。又有意無意的做伸懶腰狀,將紙團神不知鬼不覺的從後脖中抽出。
我和吳森貴一共見過兩次面,他給我的感覺是氣質粗野,四肢發達,大腦簡單,內在膽小如鼠,與強悍的外表很不般配。
我一直就覺得很奇怪,這樣的彪形大漢怎麼能這麼膽小怕事。
現在我才知道我的第六感沒錯,他確實不是給人直觀印象的那種性格。、
他一定也在隱藏自己,在僞裝自己。
從這剛纔短短几分鐘的接觸,這個人的表情變換之快,動作之迅捷,行事之謹慎,頭腦之機靈,都絕不像一個膽小如鼠頭腦簡單的傻大個。
他又是什麼人,又怎麼陷進了這個漩渦?
開始我們還能光明正大泰然自若的在監控下面聊幾句天,現在知道各懷心事之後,都做賊心虛了。彼此都是一聲也不吭,兩個人都端坐在那一動也不動,像兩尊泥塑的菩薩。
我只看到他把紙握在手心,一直沒有展開看的動作,我猜他應該是過會去監控死角廁所看。
我相信他不可能那麼蠢,會直接在監控下看。
約莫過了兩個鐘頭左右,吳森貴站了起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捂着肚子自言自語道:“食堂是不是有問題啊?老子肚子疼,要去大便了!”
過了十分鐘,吳森貴仍沒出來,門口兩個黑西裝躁動不安朝裡面張望並交頭接耳道:“要不要進去看看?”
“這是在9樓啊,他能從廁所跳樓跑?他不要命了?不用擔心!”
我猜想吳森貴應該是在給我寫回信,所以慢了一點。
過會我收到信,可不能馬上就去廁所看,這樣會惹人懷疑,我得再歇一段時間才能去廁所。
這麼別開生面的溝通方式,恐怕我們倆也是開天闢地第一對了。
就在這時,吳森貴又自言自語的出來了:“人世間最爽的事莫過於吃飯和拉屎,這一進一出間其樂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