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無論我哪一種開場白,都無法擊中老九的g點。老九總是眯着那雙如瞎子般空洞洞的眼晴,就好象他眼前的不是枯燥無味的牆壁,而是一個宇宙空間那麼吸引他。
他寧肯看牆,低頭看蛆,就是不願看我一眼。他的耳朵也像是個擺設,聽不見任何聲音。
我還沒真見過這麼強烈的憂鬱症表現,他是真的對世界上的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完全就是個沒有靈魂的驅殼。
開始我以爲他是不小心做了什麼錯事來到看守所,不甘心淪落爲罪犯,才得了憂鬱症。
有這種情況的人,一般進看守所前都是事業成功的人,驕傲的人,萬萬想不到自己會變成下三流的罪犯。
後來我又感覺他好象不是介意和自卑自己的罪犯身份。我感覺縱然現在將他無罪釋放,他還會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樣子。
我覺得他好象是失去了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東西,導致覺得活着沒有意思;或者是他曾犯下了一個什麼彌天大錯,這個錯甚至是坐牢都無法彌補和消除的。
他覺得活着沒有意義,和任何人對話也沒有意義。
很多時候,想要走進這種人的內心,你最好就要變成和他一樣的人,讓他覺得可以和你同病相憐,還有點話可以談。
我不是想要感同身受他的痛苦,我只是想讓他以爲我和他是一樣的人。
想要成爲和他這樣的人,不容易。
所以,我決定要施展苦肉計。
我跟彌勒佛說:“我這幾天要假裝自殺,記住,不是真自殺。到了約定的時間你們就進去救我,不要驚動管教們重生潛入夢。”
“你們城裡人咋這麼會玩?”
“不是玩,只是爲了治好九號。”
這天,當九號在大便時,我蹲在他旁邊,默不作聲的脫下上衣,並將它溼水。
和往常一樣,九號看也不看我一眼。
估計就是我跳脫衣舞,唱十八摸,也無法引起他的注意力。
於是我也不說話,將溼淋淋的沉重衣服蓋在頭上,用力的紮緊,並打了個死結。
我準備讓自己窒息而亡。
嚴冬剛過去不久,氣溫還是有點低,冰涼的衣服罩在我頭頂,我忍不住打了好幾個寒顫。
我看不到九號的表情,也聽不見他的聲音,不知我這番做作,會不會引得他多看我一眼。
最多不到一分鐘,我呼吸越來越急促,跟溺水差不多感覺,非常痛苦。
生理上的難受使我開始胡思亂想,如果彌勒佛他們在外面聊天聊的忘記時間了咋辦?我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死了?值得嗎?
原本是蹲着的我,變成在地上滾來滾去,只爲發出響聲,讓彌勒佛他們快來救我。
狗日的,你們快來啊,我真要死了,我頭腦一片空白,感覺就要暈過去了。
我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頭上,想做一個解開衣服的動作。又怕九號看到,那這番苦就白受了,於是天人交戰一番,硬生生的止住了不聽話的手。
這大概是我這生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我這是用生命在表演啊。
爲了治好這個跟我沒有任何關係的九號,值得豁出生命嗎?
我在心裡反覆問自己,最終的答案是值得。
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爲我是一個醫生,一個不能見死不救,見病不治的醫生,僅此而已。
醫者父母心,就好比一個內科醫生在外面遊玩,見人心臟病突發,也會下意識的衝過去幫人救治,而不是想着他還沒掛號交費。
一個警察下班了,看見人搶劫犯罪,同樣也會衝上去制止,而不是想着下班了這些就不管我事。
這種條件反射一樣的行爲或許就是各行各業都有的職業病吧。
當然,有這種職業病的一般都是喜歡自己本職工作的好醫生,好警察。
我很喜歡我的職業,但我明白,經過這一次事件之後,我最大的損失絕不是坐牢,而是喪失了做這職業的資格。
或許,也只有在監獄裡,才能最後過一次心理醫生的癮吧。
我的精神越來越恍惚了,生命氣息像流水一樣靜靜的在消逝,我在心裡咒罵了彌勒佛等人千百遍。
終於,我在恍惚中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我被趕來的犯人們手忙腳亂的解開了束縛。我癱坐在地,鐵青着臉,大口喘着粗氣,身在臭氣熏天的廁所,卻覺得有如身在一萬公傾的原始森林。第一次發覺空氣竟是這麼美妙,甚至有點醉氧的感覺。
剛纔還在大便的老九已經不在廁所了。
過了一會,我緩過神來,低聲問彌勒佛:“老九什麼表情?”
“和以前一樣閨趣!”
和以前一樣那就是沒有表情。
我趕緊大叫着:“爲什麼你們要救我,讓我去死!”
這聲音必須要讓廁所外的老九聽到,又不能太大讓屋外的管教聽到。
後來,這樣的自殺把戲,我在老九面前玩了好幾次,次次不同。不能每次都用溼水的衣服窒息自殺,這樣老九會生疑的。
在資源匱乏戒備森嚴的看守所裡琢磨怎麼自殺絕對是個螺獅殼裡做道場,絞盡腦汁的大難題。在我靈感耗盡之後,就開始號召大家一起幫忙出主意。
咬手腕太血腥,太疼痛,我不敢試。
但是用衣服自縊,什麼假意抓起縫紉機上的線纏脖之類相對不怎麼血腥的自殺法倒是試了幾次。
感覺收穫不是太大,更倒黴的是被管教發現我有自殺傾向,結果連累彌勒佛也被罵。
“你管的房間裡怎麼老是有人要自殺啊,是不是不想幹了?沒本事幹我就換人了啊!”
罵完彌勒佛管教又轉頭罵我:“你小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犯的那點小事犯得上自殺嗎?幾年不就出來了?”
我順便一問:“那老九犯了啥事,值得自殺?”
“他殺了人!”
“殺了誰?”
“管好你自己,別問那麼多,去幹活!”管教顯得並不樂意和我聊天的樣子。
其實看守所的管教工作壓力比監獄管教大,因爲看守所只是替監獄和法院短暫看管還未被審判的犯罪嫌疑人。也許法庭對某個嫌疑人的最終審判是無罪釋放,可他若中途自殺或別的意外死了,你說嫌疑人家屬能不拼了命找看守所的麻煩麼?
監獄就不一樣了,那兒大多都是經過審判的實打實的重刑犯人,是自殺還是被政府槍斃,左右都是一個死,家屬情感上也容易承受一些。
“求你別再整那什麼自殺療法了,我都被罵了。”彌勒佛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道。
“再給我最後一次機會。你難道沒有發現老九從開始的壓根不看我,到偶爾的看我幾眼,再到現在看我的眼神似乎還有點同情了?”
“哼!”彌勒佛重重的哼了一聲,憤怒的舉着中指。我也不知道他那手勢是給我最後一次機會還是在對我說fuck。
然而,自殺的花樣都琢磨透了,我實在想不出什麼新的花樣了,這兒畢竟是戒備森嚴的監獄,所能得到和使用的工具極其有限。
我想,我只能用最血腥最可怕的咬手腕了。
還是得乘九號大便時再去,因爲只有這個時候才能和他獨處。
上次我就是沒有好的自殺套路了,才鋌而走險在工作場所用縫紉機線自殺導致被管教暴罵一頓。
我現在玩的自殺把戲,可能是地球上最奇怪的自殺了。既要瞞着管教,又一定要讓老九看到,還得和彌勒佛他們約定好時間讓他們來救我。
任何一個正常人,在大便時,旁邊老是蹲個人在玩自殺。不管他是真的還是假的,你多少總要奇怪的問一句吧?
可老九他就是不問,從來都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