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見皇帝的疑惑的目光立即往這邊投射過來,忙連灌了兩杯酒以作掩飾,一直等到雍正那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重又回到戲臺上,這才吐了吐舌頭道:
“好險,我的好殿下,你就不能小聲點?”
弘毅彷彿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深吸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失笑道:
“關心則亂,換了是誰也得被你這說話方式弄得失態,說到底,還不是要怪你賈二藏着掖着的說話留一手?”
寶玉看了看周圍無人注意,在信手拿起酒壺在給自己斟酒的過程中,以一種低且速的語音若無其事地說道:
“我已遣了隨我北征時的一十七名部下,成功混入了皇上那日視察的驍騎營當中!”
饒是精明沉着如弘毅,也不禁大吃一驚:
“這如何可能?除了禁衛軍,驍騎營,神機營便是京師最爲精銳的部隊,要想加入,身世必須清清白白,還得在軍中服役三年以上,你如今一插就是十七人,難道旁人半點疑惑心都不起?不對!你是如何做到的?”
寶玉卻是低聲反問道:
“殿下自然知道我與大羅教聖女關係非同尋常了?”
弘毅看了看隔了自己兩個位置的淑德公主蘭蕊…自寶玉坐過來以後,這妹妹便再沒有往這邊看過一眼,也不與人搭話。哪怕是她母親愛惜的詢問兩句,也是應付着敷衍了事。弘毅也壓低了聲音道:
“柳夢,大羅教第二聖女,對吧?這女子喜穿白衣,素來對男子不假詞色,武器似乎是一把銀色銳匕,我知道的就這麼多。”
寶玉微笑道:
“大羅教傳承幾百年,其中自然有些早已被人認爲失傳地能夠神奇改換人面容的法子。包準難分真假?柳夢欠我好大一個人情,自然得拿些實質性的代價出來。”
其實此法乃是由熊王洪霆所提供,只是寶玉也深明逢人只說三分話的至理。自然而然的就將此事不着痕跡的套到了柳夢身上,弘毅便是再神通廣大,總不能當面向柳夢印證吧?弘毅聞言果然未起疑心。沉吟道:
“那被換下來的人呢?”
他眼中掠過一絲狠辣的光芒,左手在桌子下面虛比了一個橫切的手勢。
“有沒有料理乾淨?”
寶玉淡淡地道:
“還要指望他們以後回來替咱們圓謊,依我之見這些人是萬萬殺不得地。僞裝之法只能矇蔽一時,常日裡的癖好神態,細微動作卻難以盡擬,就算殿下身登太子之位,卻絕不是立即就身登大寶,一旦將他們殺了,我的人時日一久,難保不爲那些被頂替的人身旁的親密朋友察覺出破綻,若此時再被一些居心叵測的人舉發出來,那才真是大禍臨頭。”
他口中的居心叵測之人指的是誰,大家自然心知肚明,弘毅凝重道:
“一旦有人口風不緊事機泄露,你我只怕難以脫得了干係。”
寶玉屈起指頭。輕輕敲擊着紅木桌面:
“自古要幹大事,都得冒些或多或少的風險,這被替換下來的一十七人乃是由我精心甄選過,具是家中拖家帶口,少說也十餘口人的,我一方面許以重利,一方面拿他們家人性命爲挾,並言明日後殿下若能成功,定然不吝封賞,如此誘之以利,惑之以官,脅之以命,三管齊下,應當能將風險降到最小。倘若真有人連近在咫尺的榮華富貴,家人性命都棄之不顧,那便真是天意而非人算。”
弘毅思慮良久,終於微微頷首,只聽寶玉接着道:
“皇上若是要在這驍騎營出題來考察皇子…本書轉載ㄧwαрκ.сΝ…當今四周列強環顧,聖意當然是需要一名馬上之君才能綏定四方,若是換成老八那種文弱書生,做了亡國之君都未可知…那一定是與軍事有關,我那十七人分散於驍騎營十二支分伍中,無論皇上如何分配,定有幾人能被安排到殿下的麾下,到時候有他們的戰場經驗作爲臂助,再加上餘人在外呼應,或者是泄露他人機密,或是暗中搗亂,殿下本就是睿智果決之人,我自信便是對上十四爺,也有七分勝算。”
弘毅仔細的聽着,連一個字也未有遺漏,容色也越來越開朗,他自然是知道寶玉手下的能力的…從鮑雄到安明輝再到弘櫟的燕雲十八騎,都或多或少地以鮮血證實了這一點…他的語聲被壓得低低的,卻含了一種奮亢的愉悅:
“在旁人甚至是我都以爲你什麼事都沒做,什麼事都不做的時候,你已經將該做的事做完了,賈二啊,現在就算老六老十四拿他們手上的那什麼三公子來換你一個,我也絕不肯做這等虧本買賣了。”
寶玉微笑道:
“這說不定是陛下早就胸有成竹,害怕將來登基之後要封賞的人太多而未雨綢繆呢?”
弘毅聽寶玉喚他作陛下,先是一楞,接着立即正色道:
“不得胡說。”
可是眉宇中那揮之不去的喜色,那是怎麼掩蓋也掩蓋不住的。
此事既然議定,這時環顧場中,不知道什麼時候皇帝也起身離去,有幾名大臣也紛紛離席,場中的氣氛自然寬鬆了起來,雖然寶玉爲弘毅解決了這樣一個絕大的難題,可是他還是事務繁多,總得去應酬交際,拉扯關係,告了個罪就得起身去應酬。寶玉心情頗好,趁勢便向右移了個位置,也不知道他是有意還是無意,旁邊隔了個空座,便是蘭蕊。
此時寶玉既是弘毅眼裡的紅人,有人巴結不上皇子的,例如日前同寶玉一道巡邏的察裡,便來同他拉拉關係…寶玉自然也是來者不拒。只見這兩人聚到一起,共同語言無非便是女人,正好旁邊又有宮女伺候,一會兒說到京師中的哪個粉頭最是妖嬈,一會兒又哪個樓子裡的姑娘表面上冰清玉潔,其實也是來者不拒,最後開始對臺上唱戲的花旦品頭論足起來:
…只見寶玉說到這女子的胸部還算豐滿,只見旁邊看似專心看戲的蘭蕊眼角的餘光便往自己的胸部瞟了瞟。
…寶玉說到這女子的肌膚柔嫩,淑德也似是不經意的將她的一雙精心修飾過的玉手放到桌面上捧着杯子。
然而寶玉卻怎麼也不看她一眼,因此當寶玉與察理將最終的話題熱烈的轉移到這花旦“是否被人開過苞”之時,又羞又氣的蘭蕊終於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你們兩個!這是什麼地方,居然沒來由的說這些髒話污了本公主的耳朵,看我不稟明皇上將你們兩個喀嚓了送進宮裡來做太監!”
察里正興致勃勃,忽然被澆下這麼一頭冷水,他乃是知道這位公主的,頓時被嚇得噤若寒蟬,魂不附體,寶玉卻微笑不語,淑德本來氣的就是他,見這傢伙還這副模樣,心中更是氣苦,眼圈一紅便起身要走,忽然覺得腳上有一種搔爬的感覺。女孩子的天性最是怕蛇蟲鼠蟻,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往下看去,臉頓時紅了。
原來正是寶玉的腳伸了過來,正在輕輕踢着她的小腿。雖然不是直接的肌膚相觸,心中卻也異常非常,只覺得一陣一陣難以描述的奇怪感覺不停傳來,淑德羞惱之餘,心中卻還是泛起一股莫名的甜蜜之意,她雖然忙將腳併攏藏了起來,可是起身要走的念頭早被拋到了九宵雲外,卻又怕寶玉要走,不多時心情稍定,又將腳放回原處任他前來輕薄。
可是在完全得到一個女人之前,凡天下男子都是絕對不會知足的,寶玉自然也不例外,他見淑德表面上還是以手托腮,專注看戲,人也不再動作,一任自己調戲,乾脆便直接坐到了她的身邊,淑德心裡立時一陣極激烈的跳動,伴隨着一陣難以抗拒的心悸。她心裡矛盾着兩個相互搏鬥着的念頭:
“我是該起身避開,還是任他坐過來?”
顯然這兩個念頭要決出勝敗需要很長的一段時間,可是寶玉坐過來卻只要幾秒,淑德嗅到他身上那股男子氣息,臉又不爭氣的紅了,忙將頭偏向一旁,不敢看寶玉那雙可惡的眼睛,心底早已忐忑不安的急劇跳動起來。
然而她忽然感覺對面有人在看她。
…以一種毫不掩飾的憤怒,嫉妒,不甘,痛心等等負面情緒交織的目光。
蘭蕊看了這目光,內心都冰涼了,因爲看她的人正是與她有剪不斷,理還亂關係的海易。
而此時腿上一陣溫暖的感覺傳來,寶玉的手已藉着長長幃布的掩護,撫上了她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