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年下找個緣由去一趟巡城御史衙門,看看還缺什麼。要是不犯了大規矩,幫襯着也無妨。 不要走官中的帳,從我手裡走。不論是置家還是別的什麼,把每一筆賬留清楚就行。若是問起來,不要說出丞相府三個字。只說是感激張大人,當初上元夜的一番苦心。這話我想他會明白。”既然是赤膽忠心,那就成全他的一番忠心。
再說巡城御史官職不大,俸銀不多,但是管的事情卻是關乎到京城防務。這是最要緊的差事,雖不能說是把他收納到諸葛宸身邊,以爲門客。不過要是能夠知道好歹,以後凡是能夠有所用處,也不是一件壞事。
“夫人放心,屬下知道該怎麼結交。”何熙笑起來:“上次聽說張彬訂了門親事,只是一直沒有體面的聘禮過去,所以總是掛着。”
“誰家?”管雋筠聞言精神一振:“可是我認識的。”
“聽說是翰林院梅翰林家的小姐。”何熙很認真地想了想:“想是這位張大人素日清廉,想要一副體面的聘禮都不容易。”
“梅翰林家?”管雋筠抿嘴一笑:“咱們年下不是還有年酒帖子沒送麼,到時候我來做這個大媒。這件事叫仙兒去辦,既然是要體面的聘禮,到時候讓人家翰林家的小姐體體面面到了張大人家,也是容易得很。”
何熙心裡長嘆了一口氣,難怪外間的人都說丞相夫人是個旺夫益子像,看這樣子還真是不假。一件事只要是有個開頭,夫人就能把這件事弄個水落石出,花好月圓。比起最近那個無處不生事的長公主,真是雲泥之別。也怪不得丞相能夠聽憑夫人主持這些事,一點異議都沒有。
“夫人,屬下告退。”看她無事,何熙起身告退。
“等等。”管雋筠指着旁邊的一隻錦盒:“這裡頭是上好的鹿胎丸,孕婦吃最好。你也別忙着太早給綺媗吃,等過了四月再慢慢給她吃。不要吃多,一日一丸早起用紅棗湯合着吃下去,最好不過。”
“夫人自用便是,屬下可不敢濫用。”何熙連連擺手。
“誰用不是一樣,我這兒多得是。吃完了再來取,一次給多了只怕效用不好。何況這些東西新制好,放上月餘效果最好。綺媗又是個素日用力不用心的,吃這個正合適。”管雋筠笑笑:“只要是孩子好,比什麼都強。先拿兩盒走,吃完再來。”
“多謝夫人。”何熙行了一禮,退出了偏廳。
管雋筠拿起手邊的一串數珠輕輕摩挲着,不就是一個翰林家的女孩子麼,這個好辦。看看外頭不停的風雪,攏了件水貂褂子起身。換做從前,這樣的人家都不會去問。不止是自尊自重,更有身份所關,也不好去問這些事情。如今不同了,丞相夫人豈有白叫之理。
仙兒打開錦盒看了看,有些瞠目結舌:“小姐,這可是二十八件點翠的蝴蝶首飾。就是貴妃的頭面只怕也越不過去,拿去送人,怎麼使得”
“叫你拿去就拿去,沒那麼多計較。”管雋筠渾不在乎地擺擺手:“去了人家府裡好好說話,雖說只是個四品的翰林家。到底是讀書人家,不可有輕視人家的念頭。而且你這會兒是去給人家下聘禮,越發是要恭敬些。”
“是,奴婢只說是張大人家的親戚,可使得?”仙兒想了想:“只怕這樣子還能好說話,要是說是享福的人,恐怕失了小姐的身份。”
“不要緊,我就是要他們家知道,這門親事是我在操持。這個臉面,旁人家求之不得。自然是一去就準的,豈不是給後頭的事情省了多少麻煩。”手裡拈着一枚杏脯慢慢咬着:“不許以貴勢壓人,記下了?雖說翰林家官職不高,只是日後皇子唸書多是翰林啓蒙。到時候說不準還出了太子太保的,那樣子豈不是棋差一招?”
“是,奴婢都記下了。”仙兒連着點頭,誰能跟他們家小姐比。別人都是走一步想一步,可是小姐不止是把前面的路想好了,就連退路都有了兩三條。
“你等等,急什麼。”看她急匆匆出門,管雋筠忍不住叫住她:“去換件衣裳,都是什麼時候了,還穿這個這個灰鼠皮的也不嫌太單薄了?我這兒有件天馬皮的褂子,穿着不知道暖和多少。”
仙兒嘿嘿一笑:“還是小姐心疼奴婢,只怕是嫌着奴婢那樣子出去,丟了小姐的臉?”
“你這嘴哦,對你好了就是言三語四的。”管雋筠摩挲着些微隆起的腹部,看着仙兒笑起來:“你也成親這麼久了,怎麼還不見有了喜訊兒?”
“我纔不急呢,要是遇上他成日不着家。我要是有了身孕,跟誰鬧騰啊。”仙兒一點主婢之分的意思,反而一臉笑容:“小姐,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我如何知道?”管雋筠話音剛落,馬上想起仙兒是有意取笑自己:“我真是把你慣得沒邊兒了,居然就敢拿着我取笑。”
“奴婢不敢。”仙兒福了一福,捧着首飾盒子出了花廳。
管雋筠坐在窗下慢慢吃着杏脯,遠遠看見諸葛宸牽着兒子的小手往這邊走。有時候覺得這個男人戀家的心,真的是趕得上一個女人了。只是閒着沒事,都不去跟他那些同僚閒聊,寧可是帶着兒子到處走,不少人都說是丞相夫人太厲害,想想也是可笑,誰能夠一輩子拴住一個人的心?除非是心甘情願被你拴着罷了。
“娘,我的松鼠都會自己吃栗子了。”稚兒走到哪兒就會把松鼠帶到哪兒,原本伶伶俐俐的白松鼠毛色已經是油光水滑:“娘看看。”
“嗯,真漂亮了。”管雋筠挪了一碟松子過來,稚兒興高采烈坐到旁邊跟松鼠玩個不停。諸葛宸看她一臉笑容:“有什麼喜事,歡喜成這樣?”
“沒有,只是方纔想着給人報媒拉線,覺着還不錯。”抿了一口梅子茶:“不是說寧拆一座廟,不毀一門婚。我可是要給人做媒的,是不是功德圓滿?”
諸葛宸盯着她看了半晌:“都是有孕的人,能不能在家安生些?做媒,是誰這麼有體面,都能讓我夫人出面來做媒?”沒有準譜的事情,說什麼她都不會去做。
“您這做丞相的,自然是要管着家國社稷的軍國大事,些許小事就不讓丞相費心了。只是到時候喝喜酒的時候,丞相好歹替妾身應承下來。好與不好,丞相多擔待就是了。”在還沒有成事之前不想叫他知道:“要是知道了,一定是會取笑我沒有正經事做。”
“罷了罷了,我不問你就是。”諸葛宸也忍不住笑起來:“今兒封印了,是不是該有些什麼講究?”
“要什麼講究呢?多喝兩盅酒還是多吃兩塊肉?”一下沒想到,怎麼就到了封印的日子了:“我還叫人開了宗祠的門,打掃好了要去磕頭了。”
“把稚兒也帶去,去年還小得很不知道事兒。以後這也是他該做的。”諸葛宸點點頭:“早些上了祭禮,咱們也能做別的事情。要不老是牽着絆着這件事,叫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好,過會兒就去。”管雋筠點點頭:“果兒叫人送信回來,說是這些時候害喜的厲害,恐怕是回不來祭祖。”
“那就要她安安生生在那邊呆着,我要是叫她回來不是祭祖,那是添亂。”諸葛宸搖頭:“別說是我,就是姜輝也不答應。”
管雋筠忍俊不禁:“這可是做哥哥的說的,等會兒叫人傳話去。就把這話一字兒不變說給果兒聽,只怕是聽到了這話,說什麼都不回來了。”
“如此最好。”諸葛宸點頭:“你也少折騰,有些事兒交給別人去做,我聽說何熙的媳婦也有了。這樣更好,也省了好些事兒。你那兩個丫頭都跟你是一樣的脾氣,凡事都要自己親手去做。我就巴望着榮立家裡也快些,到時候都安生了。”
扶着腰起身:“這話可是丞相說的,要是換了別人我可是不依地。”笑着將一件玄狐披風給他披上:“外頭風大,雖說是隔着近也彆着了風寒。”自己攏了攏火狐披風,跟在後面出去。
仙兒坐在鞍車中,想起方纔在梅翰林家的體面,臉上滿是得意的笑容。要不是小姐會做人,知道什麼時候最容易給人長面子,別人家是不知道的。可是相府裡,自從小姐當家以後,不論是不是王夫人在府裡,那些家下人等辦事當差,居然比王夫人當家的時候,用心多了。單單就是這一點,也知道誰是真正得人心的。
“怎麼了?”鞍車停住了,仙兒撩起一側窗帷。榮立站在路旁,望着她笑:“還在上面坐着?”
“我給小姐辦差剛回來。”話音未落,已經掀起車帷要跳下去,又被榮立接住:“看仔細,摔到了可了不得。”
“外頭冷,索性你上來好了。”仙兒被他抱在懷裡,有些忸怩不安,想推又推不開:“這會兒還要回去回話呢。”
“夫人傳話叫你不用過去了,今天府裡祭祖,丞相晚間也不出去。咱們都能早些回去。”榮立沒有上去,反倒是攜着她的手往家走:“看這樣子,不知道又是做什麼去了。”
“保媒拉線。”仙兒忍不住笑道:“小姐吩咐我去做件事,不就跟保媒拉線差不了多少了。”
“夫人的心思倒是從來不瞞着你,我才懶得問呢。”兩人的家距離相府並不遠,不像是何熙跟綺媗就住在相府偏院中。這也是榮立跟何熙的不同,何熙是相府內的長史官,哪怕是有四品官職,吃着朝廷的俸祿,還算是相府的官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