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張蓮在長信宮伺候完皇太后的晚膳,跟張薇一前一後的走着。皇帝說的要在管家姐妹中選一個和番南中的事情,她還沒跟妹妹提及過。張薇從小就跟管雋筠一起長大,兩人之間的親密就連自己這個做親姐姐的也未必比得上,要是跟她說起來一定是說管岫筠更合適。
“岫筠?!”一路想着自己的心事,不妨前面影影綽綽出來了一個嫋娜的身影,定睛一看居然是一身妃紅色宮衣的管岫筠:“好端端的怎麼站在這兒?”
“沒事兒散步到了御花園,沒成想遇見了娘娘。娘娘萬福。”管岫筠微笑着:“今兒十五,您跟貴妃侍膳,就讓我得了空了。”
“可不是,方纔母后才說少了你就少了人說話,都嫌着冷清了。”張蓮笑起來:“還沒用膳呢?跟我一起到昭陽宮去,薇兒先說過去的。沒想到萬歲爺傳她過去侍膳了。”
“娘娘不多嫌着我纔是好呢。”管岫筠搖着團扇跟在皇后身邊:“前兒端陽節的時候,筠兒進宮來給母后和娘娘請安。後來聽嫂嫂說,筠兒回家還在說娘娘好來着。”
“筠兒自來靦腆的性子,到底是大了也開朗些。”張點頭:“偏是薇兒跟她說得來,打小兒一處淘氣來着,如今大了,還在一處有說不完的話。”
管岫筠抿嘴一笑:“可不是,在家的時候常常說起從前跟貴妃在一處玩的事兒。可是比我這親姐姐還有熱絡的多。那日我還在筠兒屋子裡瞧見一個檀木匣子,遠遠看着就像是御製的。”
“檀木匣子?”張蓮先時還在笑,不過這檀木匣子卻不是尋常的物件。別說是張薇,就是她也未見得能有那東西。看上去一個小巧的木匣子不值什麼,裡面裝的卻是鏨着皇帝名諱的玉牌,是先帝傳位皇帝時候裝着傳國玉璽的匣子。裡面的玉牌是皇帝的生母甘皇后留下來的,皇帝從不輕易示人。
“可不是!”管岫筠笑起來,大眼睛在皇后臉上轉了幾下。皇后的神情告訴人,還真是要緊得很:“等我過了一日再過去的時候,就什麼都沒了。先時還想着是不是自己看錯了,要不怎麼就沒見到第二次了。”
“原算不得什麼,不過是個玩意兒。”張蓮心裡瞬時打翻了五味瓶,比當初知道要把妹妹納入深宮做貴妃還要難受:“再說筠兒跟薇兒兩人在一處,什麼淘氣古怪的事兒做不出來。也就見一半不見一半好了。”
管岫筠有點失望,但是這種是失望不能在張蓮面前露出來。裡面還把張薇牽涉在內,張薇可不像是她的性格,有什麼絕不會藏着。萬一被張薇知道,自己在後面說什麼。恐怕叫嚷出來被皇帝知道,那自己就是得不償失了。
“只怕晚膳已經預備好了,咱們回去就能吃了。”張蓮扭頭看着管岫筠的時候,臉色已經比先前好多了。說話的時候依舊是帶着平淡和煦的笑容:“有剛進貢的雲腿,很不賴。叫她們做了湯,一定要多吃些。”
“是。”管岫筠答應了,臉上同樣是跟張蓮一樣的笑容。
“皇上,您這玉牌從不拿出來戴着的。怎麼這些時候常見您拴在絛子上了?”張蓮一眼瞥見皇帝腰間繫着的玉牌:“臣妾記着是應該是成對兒的,怎麼只看到一塊了。那個檀木匣子也沒見了。”
“嗯,朕拿出去賞人了。”皇帝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看着手中諸葛宸寫來的奏本。朝中諸臣關於和番的人選都定在了管家姐妹兩人身上,諸葛宸並沒有在奏本中寫明是誰,不過諸多分析,都是要將筠兒嫁出去。
“什麼人這麼好福氣?”張蓮明知道結果是誰,但是還不願從他口裡聽到那個名字。一直都是拿着她當做自己的妹妹一樣看待,尤其是在親妹妹跟自己共事一夫之後,越發覺得筠兒的可貴。只是沒想到有一天她也會走到薇兒的位子。
“那天在長信宮說的事兒,朝臣們都有摺子上來。那天朕聽你說的頭頭是道,你說說這個人該選誰?”皇帝看完手裡的奏本,捏着鼻翼間頗有些疲憊不堪。
“臣妾可不敢妄言國事,只是母后對岫筠還真是片刻都不能離了。若是冒冒然將岫筠嫁出去,只怕母后捨不得。”張蓮斟酌着不知該說出些什麼,才能讓身邊的男人不生氣。他不只是夫君,也是帝王。他想要的東西沒有得不到的,可是自己不可能親手再送一個女人到他身邊。
“家國大事,不是兒女私情所能替代的,母后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若是單單一個捨不得就把社稷安危置於不顧,朕做不到。”皇帝放下奏本:“管昕昀也跟朕說過,朕問他該選誰、他告訴朕。不論是選誰都是義不容辭。朕也想了好久,這件事總是要有一個決斷。不論是岫筠還是雋筠,都要面對這個選擇。”
“皇上說的是。”張蓮想了想:“若是選中姐妹中一人的話,另一人也該要指婚了。女大當嫁,都不小了。”
“這事兒都要你操心。”皇帝玩味地一笑,她其實是個賢妻。只是自己對她除了夫妻之情,男女之愛很難。哪怕是對張薇,都不一樣。唯有筠兒,讓人揮之不去。只是靦腆地一笑,就能叫人着迷。
“是,臣妾記下就是。”張蓮甚至懷疑管岫筠說的話是真是假,至少皇帝沒有說出到底是誰要真的出嫁南中。
“二哥,二嫂。”管岫筠風風火火從外間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濃郁的香氣。好像是皇宮裡特有的香氣,吳纖雪撫摸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聞到這股香氣還是覺得不舒服。
管雋筠剛剛從繡樓出來,穿着一件鵝蛋青的寧綢長裙,看起來清秀飄逸。比起管岫筠那身紫紅色的長裙,顯得涼爽多了。
“筠兒也在這兒,可是巧得很。”管岫筠在管雋筠起身相讓的位子上坐下,端起冰鎮的酸梅湯喝了一口:“明兒咱們一起進宮去,皇太后和皇上要見咱們。”
咱們?!管雋筠擡起頭看着她,很久她都沒有這麼說了。好像說起這種話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了,那時候大家都小得很。
“好好的,進宮做什麼?”管昕昀抿了兩口酸梅湯,看着妻子牽着小女兒出去:“若是有什麼你知道了,回來告訴筠兒就成。從前不也是這樣?”
管岫筠抿嘴一笑:“這事兒我哪知道,二哥就是偏心護着筠兒,總怕人欺負了她。”一面說一面拿起管雋筠放在一旁的團扇:“難不成就只有筠兒是妹妹,我不是?咱們筠兒的繡工越發好了,這團扇繡得真好,從前都能看到針腳。如今可是瞧不出陣腳了,顏色也鮮亮。不如給我好了。”
“姐姐喜歡,拿去好了。”管雋筠看着那身紫紅色的衣裙,管岫筠永遠都知道怎麼讓自己引人矚目的,但是這身衣裙實在不適合她。
“筠兒大了,越來越會說話了。”管岫筠看到妹妹上下打量的眼神:“這身宮衣是皇后給的,她撐不住這個顏色。索性給我,說我穿得不賴。”
“真是不錯。”管雋筠付之一笑,捋了捋自己的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