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皇后不等皇帝翻臉,已經忍不住起身:“這是什麼話皇上是誰,本宮跟貴妃又是誰,其能跟丞相夫人相提並論你是長公主的身份,說話如此放肆,也不怕失了身份”
管岫筠縮瑟了一下,沒有吱聲。張蓮轉臉看向皇帝的時候已經滿臉堆笑:“皇上也別生氣,岫筠說話放肆,皇上饒恕她這次好了。”
“明知道朕無法治你的南王嫡妃的罪過,又是出了閣的長公主,這樣子明目張膽頂撞朕,說話半點規矩都沒有。更不知道什麼說得什麼說不得,朕看你的禮義廉恥都不知道了。朕不在京中這段日子,你最好安分守己在宮裡呆着。要是有絲毫放肆的地方,朕可不管你是誰。王子犯法庶民同罪,這話你再不懂規矩也該知道是什麼意思。”皇帝冷凝着臉,彷彿是三九的寒霜全都凝結在上面:“你方纔說的話,朕都記下了。朕到要看看,這些閒話都是誰在傳什麼叫做在朕心裡除了管雋筠,天底下就沒有好人了”
張薇臉色微變,皇帝從沒當着人說過這些。即便是所有人都知道這是什麼緣故,卻沒有一個人敢去質問皇帝。管岫筠這一下可是捅了馬蜂窩了。
“管雋筠是誰?除了是丞相夫人,還是你什麼人?且不說這婦道人家名聲何等要緊,就是你嫡親姐妹之間這樣子詆譭人家名聲,這也是你學的規矩?朕從未想到過,從你嘴裡說出這種沒有沒有王法的話,傳了出去還不知道這深宮內院是怎樣的規矩”皇帝看着管岫筠,絲毫不理會皇后在旁邊有意說情的舉動:“今兒朕不想讓你太難堪,畢竟你是南王親封的嫡妃。你在宮裡最好祈求朕跟管昕昀得勝回朝,否則不論二叔有幾個女兒,朕都不會饒了你。”
管岫筠倒退了好幾步,皇帝不容置疑地神情是可以殺人的。縮瑟了一下,回想起方纔說的話,怎麼就將自己平時心中所想全都說出來了。不動聲色看了眼皇帝身邊的張蓮姐妹,有點懊悔自己太多衝動。就算是這麼想,也不能全都說出來。
“皇上教訓的是,原是岫筠不該。皇上恕罪,岫筠再也不敢了。”想了想決定自己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去,在皇帝面前又是一跪:“皇上饒恕岫筠這次。”
“哼”皇帝冷冷一笑,挑起一側眉頭看着管岫筠:“你很會給自己找地方下去,好朕這次不跟你計較這些個事兒,你自己拿捏着分寸,不會次次朕都饒了你。朕還是那句話,安分守己在宮裡呆着,再若是橫生是非,朕絕不輕饒。下去吧,母后那邊還等你過去侍膳呢”
“是,岫筠告退。”管岫筠福了一福,倒退着退出了皇后的寢殿。
張蓮擡起眼簾看了眼盛怒中的皇帝,皇帝還是在迴護着那個人,始終都不願有人傷害到她。或者說,只要有人傷害了她皇帝是不會輕易放過的。
“真是太過放肆。”皇帝餘怒不息,轉臉看向張蓮:“都是素日釀壞了她。給她太多的體面,自己不知道惜福。倚仗着母后的寵愛,就把這些規矩禮數全都當作耳旁風,這是哪一門子的長公主真恨不得廢了她的名號”
“岫筠天生就是這個脾氣,有什麼說什麼也不知道忌諱。”皇后緩緩道:“皇上不也是常說她說話爽利可喜,或者在宮裡住得久了,一時忘了規矩也是有的。”
“今兒不提她。”皇帝轉過臉已經收回所有的不悅:“她的事情牽涉到太多,朕不想到這兒還提這些。”
“是。”張蓮看到皇帝眼中的厭惡,似乎再多提起一句皇帝就要翻臉:“皇上方纔說什麼,真要是御駕親征?這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雖說臣妾是個婦道人家。卻也知道千金之子戒垂堂的道理,曾經在東宮的時候,聽到先生們教的那些道理,常說到這些。皇上乃是九五之尊,益發是不能輕易冒險。”
“先帝當年也曾經親臨前線,雖說先帝期望朕能做個太平天子。只是連小民百姓都知道國家有難,匹夫有責。朕是萬民之主,理應御駕親征爲萬民表率。何況,天子親臨是能夠激起三軍士氣的。朕還想日後,這千秋萬代以後的子孫,都說朕打下了着鐵桶的江山,留給子孫後代。”
皇帝說這番話的時候,無限憧憬:“朕今兒到這兒來,是把這個家就交給你。方纔朕跟貴妃也說了,你精神短了些,有什麼要吩咐的,讓她給你分憂。若是別人,朕倒是不放心。你們嫡親姐妹,自然是沒計較的。”
說到嫡親姐妹,有些觸動了皇帝的心事。管岫筠就是處處給人難堪,尤其是在涉及到那個人的時候,頗有些不留餘地。換做平時一定會重重治罪,只是那日管昕昀命人送回的軍報中也提及此事。作爲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並沒有因爲是手足之意,就刻意包庇。反而是說此時還不能治她的罪,南中的孟優雖然是兩面夾攻之勢,卻也存着觀望之意。
畢竟管岫筠還是南王嫡妃,還要給南王存着份體面。要是真的治了罪,豈不是授人以柄?到時候真要是問罪,也需由南王跟管昕昀見面之後再作商議。想想手足親情到了這個地步,又豈是外人可以想到的?
張薇看皇帝忽然不語,雖然猜不到皇帝究竟在想些什麼,看神情也猜出個八九分。只有說到管雋筠的身上,皇帝纔會這樣子。與其總是這樣猜度,總是這樣瞞着不說。不如打破這個悶葫蘆,鑑於方纔管岫筠直刺皇帝心窩的話,說話的時候首先就不能說出皇帝最不愛聽的話。
“臣妾聽說丞相夫人也是有孕在身,想着要是方便的話,索性讓太醫給娘娘診脈以後,也去相府看看。丞相每日操勞,只怕無暇顧及。一小跟丞相夫人一處長大,雖說是身份禮制所關,只是這份情意也不是平常人可以比擬的。”張薇斟酌着說道,一面說一面露出恬靜的笑意。
皇帝擺手:“諸葛宸在京城坐鎮,他的家事有他自己看着。宮裡的事情就夠多了,不用再去操心別的事情。皇太后宮中請安的時候,不要多提朕在外面的事情。”
“是。”姐妹兩人趕緊答應了,張蓮不着痕跡地看了妹妹一眼,提及管雋筠的時候居然能夠這樣子安靜平和?這可不是她的性子,莫非是看到皇帝對管岫筠大發雷霆的樣子,嚇到了?若真是嚇到了,就不該緊接着提起來。
只是皇帝的態度也變得曖昧不明,以前的話皇帝說不準就準了這個提議。甚至還會當即命人去給管雋筠診視,繼而賞賜一大堆的珍貴藥物和珍玩,這次皇帝主動說出諸葛宸,難道這中間還有什麼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要不是薇兒提起,臣妾反倒是不好說。說着丞相夫人只是覺得拗口,只是都是做了孃的人了再叫她的閨名也覺得不妥當,只是太醫前兒來診脈,說起來只知道這次有孕了,倒是比第一次好多了。丞相盼着是個閨女的。”張蓮笑道:“要是生出個跟她娘一樣的小閨女,就有意思了。”
皇帝嘴角微微一翹旋即收斂住:“到時候再說吧,真要是個閨女那可是丞相嬌女,真要是做了太子妃並非不行。”
張蓮心底猛然一驚,太子妃?這就是告訴自己,不要太多事也不要太過分。保全她的心思什麼時候都不會變,未來太子妃就是未來的皇后。打斷骨頭連着筋的故事,想要擺脫一輩子都別想了。
張薇抿着嘴沒說話,早就知道這件事不會太簡單。管岫筠說的事情並非是危言聳聽,只是皇帝現在不止是偏袒管雋筠,對諸葛宸的信任也是異於常人。不知道是爲了什麼緣故,既然是這樣就不要把雞蛋往石頭上碰了。
“啓稟娘娘,晚膳預備妥當了。”香兒在外頭請了安:“小殿下跟小公主也接來了。”
“傳膳吧。”張蓮點頭,接着就聽到兒女們在外面大聲說笑的聲音。皇帝原本有些火氣的臉,也因爲兒女的到來收斂了回去。
話到了嘴邊,張蓮硬生生嚥了回去。只是擡眼看了看張薇,姐妹倆很有默契地互看了一眼,張薇想了想:“皇上,還是先用膳吧。等會兒嬤嬤們就該帶着殿下跟紋紋回去了。”
“嗯。”皇帝點頭算是認同了姐妹倆的話,沒有繼續說什麼。一時間,原本壓抑得冷清的昭陽宮裡遍佈着兩個孩子的笑聲和叫聲,還有皇帝少見和顏悅色。姐妹倆有些緊繃的神經也隨之放鬆下來。
比起新年以來的悶悶不樂,這個正月十六反而顯得更像是過年了。尤其是昭陽宮裡的歡聲笑語,比起過年時候的一本正經顯得更像是個家。不止是張蓮跟張薇大出意料之外,就是皇帝也沒想到會在這時候得享天倫之樂。天家富貴,最難得的居然是民間最常見的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