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時候暉兒還在襁褓裡。”摸摸兒子的頭髮:“稚兒剛從軍營中回來,所以總是隻有暉兒在京裡。”
“聽諸葛宸說過。”皇帝笑笑:“這男女不得獨處,朕倒是想到你們後面坐坐,你說行不行?”
管雋筠抿嘴一笑:“皇上若是不嫌寒舍簡陋,坐坐何妨?再說不是還有汪總管和臣妾的兩個孩子,算不得男女獨處。”
“嗯,這話說得好。”皇帝點點頭:“一些時候不見,你好?”
“好,皇上也好?”牽着孩子的手跟在皇帝身側,汪灝不敢跟得太近。因爲皇帝跟丞相夫人之間,尤其是早先丞相夫人還是管二小姐的時候,就不許有人在裡頭攪和了。
皇帝微微點頭,管雋筠看到皇帝來了,早已叫人預備了一桌精緻的茶點放到花廳的几案上:“臣妾預備倉促,請皇上見諒。”
“你倒是機警得很。”皇帝在一側坐下:“坐下,這兒沒外人。”
“謝皇上。”管雋筠在皇帝對面坐下:“皇上請用茶。”
“好多年,朕都沒有見過你了。”皇帝把玩着手裡的茶盞:“筠兒,朕跟你算什麼?”
汪灝聽到這話,不敢支開站在管雋筠身邊的兩個兒子,自己只好退了出去。皇帝心煩,只有他最清楚。這個心煩也是因爲丞相夫人而起,張貴妃不省事,就因爲有很多事情在裡面,皇帝沒有對她翻臉,不過已經不見她了。也不許再有人提及她的一切,看來這次出來皇帝是要跟丞相夫人說說這些話。
“皇上對臣妾,就像是兄長一樣,容忍臣妾的脾氣,縱然着臣妾長大。”比起上次皇帝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已經很含蓄了。
“只是兄長?那朕跟管昕昀還有什麼分別?”皇帝有點不高興,隨手拈起一枚點心放進嘴裡:“這話說的可笑。”
“兄妹之情,皇上難道不覺得挺好的?若是不爲兄妹之情,臣妾跟丞相夫妻多年,也多虧皇上看顧着。要不是因爲皇上看顧着,就爲着臣妾不懂事,鬧脾氣,恐怕早就不是如今這個景象了。”管雋筠將一碟新鮮的果品放到皇帝面前:“這是自家園子裡結出的新鮮果子,皇上請嚐嚐鮮。”
“你倒是會給朕安慰。”皇帝面上的笑容有些勉強:“筠兒,能讓他們到後面去?朕有話想跟你說。”
“好。”管雋筠轉過臉看着稚兒:“稚兒,跟暉兒到後面去。娘要跟皇上說會兒話。”
“是。”在皇帝面前行過禮,兄弟兩個一蹦一跳去了後面。
皇帝望着茶盞沉思良久,終於放下茶盞:“筠兒,有件事朕也不想再瞞着你什麼。當初朕把張薇接進宮,做了側妃是有點不可告人的私心在裡頭。你跟她幾乎是在一處長大的,那時候你也沒有指婚。朕看到她就當做是看到了你一樣,只想着有天也能夠把你帶到朕的身邊。沒想到後來你嫁給了諸葛宸,看到張薇不過是聊勝於無。”
管雋筠沒說話,因爲這話沒法說,只是端起面前的茶抿了一口迅即放下。手邊放着一碟香噴噴的的葵花籽,也不管前面坐的是不是皇帝,便自由自在嗑起瓜子來。
皇帝也沒想過要她說什麼,皇宮裡實在是鬧得不像話。如果是順着皇帝的脾氣,不止是張薇就是皇后也被牽涉在內,這件事皇后也有份皇帝不是不知道,只是對於皇帝來說,跟皇后畢竟是這麼多年夫妻,不想讓外人看到帝后之間鬧到不可收拾。
“爲了這點不可告人的心事,朕對她已經是仁至義盡。不論是她做了什麼,朕都想着原就是朕虧欠了她,所以事事容忍她,只是望着她不要太過分。沒想到她越來越過分,把朕的皇宮不知道是當做了跳大神的地方,就差弄個神婆進來。”皇帝忿忿不平,放下手裡的茶盞:“你見過像朕這樣窩囊的皇帝?”
管雋筠擡起頭看了眼皇帝,復又低下頭,將磕剩下的瓜子殼諾到一旁:“皇上,其實貴妃也不有什麼壞心思,不過是深宮寂寞。而皇上身邊的妃嬪也不少,不像是小門小戶的人家,兩口子鬧了彆扭,說開了也就好了。臣妾先時也想過,是不是要跟貴妃說清楚這番話,解開這份心結也是好的。”
“不必,有話朕去說。你去了,她能有好話對着你?”皇帝一擺手:“筠兒,你當朕不明白?若是她肯聽你這番話,就不會鬧得這樣?這樣不懂事,朕也不用給她留着顏面。當作給朕生了一兒一女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在宮裡,只要朕想誰有孩子,誰就會有孩子。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給她臉不要臉的話,朕就不給她臉好了。”
管雋筠沒說話,難道不知道張薇多少次都想要給自己難堪?要是想要收拾她,不會有多難。比如說此時,若是恐怕自己只要些微說些話,張薇就夠在宮裡吃不了兜着走了。想了想:“貴妃到底是小孩子心性,爲了一塊糖,吃不到就惱了。或者是自己吃到了嘴裡,覺得不夠甜,以爲自己沒吃到,就是嚥了下去也忘了那股子似有若無的甜味,所以總覺着自己沒吃到,纔會爲了這個來跟皇上鬧騰。爲的,還是那塊糖。”
皇帝看了她一眼:“筠兒,是你是那塊糖,還是朕是那塊糖?”
“臣妾哪裡算得上什麼糖不糖的,臣妾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如今有兒有女,只要夫婿安好就比什麼都好。至於別的,原本不是臣妾該要的。”微微一笑:“皇上,您到底是臣妾的兄長。不論是當初賜給臣妾那個匣子,還是日後的處處維護,都跟臣妾的親兄長一樣。”
皇帝苦笑:“筠兒,這麼多年朕不想只是落得一個兄長的稱謂,難道你不懂?朕想這是不會的,你懂卻一直都不說。是朕辜負了你,還是你辜負了朕?”
“使君自有婦,羅敷自有夫。”管雋筠笑笑:“皇上,若臣妾當初嫁給皇上,只怕臣妾會比貴妃鬧得更兇。您看,這相府裡除了臣妾還有誰?恐怕丞相也是苦不堪言,不過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罷了。”
“朕寧可試試這個有苦說不出的滋味,也願意想象你若是嫁給了朕,後宮只有朕跟你,加上朕跟你所生的子女,就好像稚兒他們一樣。朕也會想諸葛宸那樣牢牢把你護在身後,不論你做得怎樣,朕都依着你。凡是都是朕寵着你做的。”皇帝好像一副很憧憬的樣子,看向管雋筠的時候,流露出的神情叫人意外。
管雋筠遲疑了一下,這話好像是自己有意勾出來的。千萬不能讓皇帝留下這個印象,到時候就有些得不償失了。不想皇帝覺得自己是在勾着他說這些,更不願讓汪灝這些人把自己說的話傳了出去,最後變得面目全非。
“微臣給皇上請安。”諸葛宸在朝房聽人說,皇帝微服私訪到了相府。怎麼又往家裡去了?難道那裡還有什麼讓他再三流連的地方?當年那段故事還沒有過去?家裡那個女人也是深居簡出,就連每次命婦朝見都是很簡單的來去。爲了孩子的事情,兩個人爭執過以後也都是言歸於好,不在提及。
“平身,朕來了一會兒。你不在家,拉着夫人閒話家常。”皇帝起身,管雋筠跟着起身看向一身朝服打扮的諸葛宸,抿了抿嘴脣想要提及什麼,還是忍住了。
“微臣夫婦怠慢皇上,請皇上恕罪。”諸葛宸有點不高興,臉色卻還算平靜,不過是甕着嗓子,皇帝聽不出來,管雋筠很快就感覺到,看了眼諸葛宸,男人眼風微微一閃便收了回來。
“還好,談不上怠慢。”皇帝好像跟管雋筠什麼都沒說,真的只是閒話家常:“看大你們家兩個小子,稚兒好生出息。是不是要他留在京裡了?要真是留在京裡的話,再給朕的兒子做個伴兒。也教教他怎麼搭弓射箭,那個架勢很是不錯。”
“小孩子一點微末本事,豈敢在皇上和皇太子面前賣弄。小孩子不懂事,微臣等做父母的人不能再跟着不懂事。”不知道皇帝跟女人說了什麼,女人總是有些不自在的神情。諸葛宸的臉色也不夠好,明知道皇帝對女人的心思就沒有淡散過。
“再說吧,朕倒是不覺得稚兒是在賣弄什麼。”皇帝頗有深意地看了眼諸葛宸:“你先放下你那些心裡掛念的事情,朕還有正經事要跟你說。看來今晚少不得要叨擾一頓晚飯了,別嫌朕叨叨。這話也只有是跟你說才能安心。”
“是,微臣遵旨。”諸葛宸倒退了一兩步,算是認同了皇帝的說法。
往後退了兩步,管雋筠也跟着退了兩步。皇帝微微一擡眼,看到這個舉動。原本有些飛揚的神采隨之黯淡了下來,很多次的試探,最後都是無功而返。比之於早先,更叫人覺得難堪。原來不論到了什麼時候,她都不會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