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雋筠翻看着仙兒叫人送來的一卷卷賬簿,那天爲了一個沁兒的事情,最後倒是讓諸葛宸爲了前些時候誤解她有些赧然,不過大男人的脾氣還是不肯輕易拉下臉跟她說什麼,只是想出了一個稀奇古怪的點子,叫人從府外移來兩株茂盛而美麗的芙蓉,種在後院的最顯眼的地方。當時只是說了一句話,這是你喜歡的。
起初以爲這麼高的芙蓉樹不能成活,可是花瓣不止沒有落下,花骨朵也是越來越多,沒有絲毫凋落的跡象。原來諸葛宸不止是將花樹移來,還要人把花樹方圓百里的土壤連同繁茂發達的根系一同移來,就連花肥和專用的水都一同送到了相府。
也難怪這花會越來越好,管雋筠嘴角不自覺泛起一絲笑意。這個男人,就不肯說一句叫人舒心的話,就當做是那天心懷愧疚,只是這話說什麼都說不出口罷了。
“小姐,是不是咱們的收成好了,瞧您笑得這樣子。”仙兒端了盞蜜汁白果進來:“這個時候吃白果最好,也是咱們自己園子結的,小姐嚐嚐。”
“什麼呀?”被人看到自己的笑容,雖然是自幼的丫頭,還是不願叫她看出來:“你這丫頭來去無影無蹤,都成地裡鬼了。”笑着讓她坐下,吃了一口蜜汁白果:“嗯,還不錯,你乾脆在我這兒吃了算了。今晚上還不知道丞相要忙到什麼時候,恐怕榮侍衛也回不去。”
“早就聽說了,小姐放心就是。”仙兒在一邊的小杌子上坐下,小丫鬟也給她端了碗蜜汁白果過來,仙兒接過來吃了兩口。看管雋筠津津有味吃着,好像這東西真是對了她的胃口:“小姐,奴婢聽說那天,沁兒是不是帶了個孩子來?還說是丞相的骨肉?”
“嗯,差點就說是我當年叫人給她診脈。別人是有意使壞,只是診脈診出我有身孕,而她沒有。”管雋筠擦了擦嘴角:“這話真是有意思的很,不過應天府尹來了個滴血認親,沒想到當面驗出的結果,讓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是出了什麼緣故,我想丞相心裡清楚得很。”
仙兒也笑起來:“奴婢倒是記得當年,小姐懷着大公子的時候,那可真是波詭雲譎。多少人都想着使壞,就連沁兒跟那個李嬤嬤都要跟着使壞。還敢當面給小姐沒臉,真是跟天借了膽了。”
聯想到當年的事情,管雋筠搖搖頭:“你倒是記得清楚,我想要是瞞着別人是可以的,至少有瞞着你是一定瞞不過去。”
“奴婢那時候跟在小姐身後,那麼多委屈都是感同身受。若是丞相一直都跟當初一樣對小姐不好,別說是咱們家將軍心裡不痛快,就是奴婢都覺得委屈。別人不知道,難道奴婢還不知道?小姐有多好,丞相如今最清楚不過。”
仙兒沉默了一下,仰頭看着管雋筠:“小姐,有件事奴婢一直都沒跟小姐說過。那時候小姐在南中去的時候,奴婢聽榮立說起過,丞相瞞着所有人。不叫人知道,丞相其實早就知道這裡面有假。爲了讓小姐不受到傷害,也不讓那位小姐知道這件事已經被丞相知道了。所以很多時候都是虛以委蛇,甚至連皇上都看出來了。丞相還是裝聾作啞,告訴所有人那就是夫人。瞞過了所有人,直到後來到了南中見到小姐。其實丞相真不容易。”
管雋筠看了眼仙兒,低頭把玩着團扇上的流蘇:“這件事我是不知道,當初我在南中的時候,要不是見到大哥他們,恐怕我也早就不在了。想想還真是波折不斷,不過也好,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以後都不會遇到這些事了。”
仙兒點點頭,遠遠看到將軍府的大丫鬟碧霄穿着很體面的衣裳,手裡提着食盒進來。趕緊起身:“碧霄姐姐。”
“奴婢給小姐請安。”碧霄過來福了一福:“奴婢奉了將軍和夫人之命,給小姐送來小姐歡喜的白果湯圓。這是咱們府裡自己的白果樹結出來的果子,就跟小姐當年吃過的味道一樣。”
“剛吃了半碗蜜汁白果,沒想到家裡就送了來。”管雋筠笑起來:“仙兒接過來,這些時候家裡好?兩口子沒鬧彆扭了吧?”
“沒有,好得很。”碧霄捂着嘴笑起來:“今兒還是將軍看到咱們花園裡的白果樹結滿了果子,跟夫人提起來。說從前每到這時候,小姐都喜歡吃白果湯圓。既然是看到咱們這兒有,可不能讓小姐嘗不到這個新鮮,就讓人預備了。還有府裡新收的新桂花,香得了不得。小姐肯定是喜歡的,所以就讓奴婢給送來了。讓奴婢跟小姐說一聲,若是有空的話,回家住上兩天。”
“嗯,知道了。”管雋筠笑笑:“我是說這些時候回去的,沒想到這兩天事情多得很,說什麼都走不開。”轉臉看向仙兒:“那天叫你預備的東西,正好交給碧霄帶回去。”
“是。”仙兒知道他所指的就是後面那隻錦盒,笑着到後面去拿錦盒。碧霄看看左右無人,打開最上面的盒蓋:“小姐,將軍有件事,要奴婢來的時候一定別忘給了小姐。只要小姐轉給丞相就好,這裡頭是丞相要的東西。只是不好給人看見,就連夫人都不知道。”
“什麼東西這麼要緊?”管雋筠看到繡着精緻同心方勝的的錦囊,這應該是男女同心的象徵。不過是有些見不得人的,因爲這多半都是私相授受的:“這是不是跟那個秀兒有關?”
“是,聖明不過小姐。”碧霄猛地點頭:“將軍說,若是夫人見到了恐怕心裡不痛快,只是這話只能讓小姐知道。這裡頭雖說將軍對秀兒姑娘沒什麼,可到底是揹着夫人做的。小姐看看這裡頭的東西就明白了,其實也是爲了家國大事。”
“得了,別把這事兒跟家國大事扯到一處。”管雋筠擺手,要是有人跟自己說,諸葛宸做了對不起自己的事情,是爲了國家大事,那簡直就是在說自己妨礙了諸葛宸爲國盡忠。男人不能因爲自己無法控制自己,而說出這些混賬話:“我哥哥那脾氣,我還不知道。也不用給自己臉上貼金,不過是嫂嫂不追究我也不問罷了。問多了,反倒是我這個做妹妹的不省事。專喜歡管這些閒事。”
碧霄捂着嘴笑起來:“這話,也只有小姐能說,換個人說的話,將軍早就生氣了。”
看到仙兒提着錦盒過來,趕緊住了嘴。管昕昀一再交代過,這件事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裡面有莫大的關礙,還關係到三爺在邊塞的大事。
管雋筠拿着那個同心方勝的錦囊,到了外書房。諸葛宸在裡面專心致志地看着邸報,最近管鎖昀的戰報不斷,哪怕是鬧出了杖責皇后親侄的意外,總算是一帆風順。軍國大事的確是不能着急,要不然就會出了漏子,別人誰都收拾不了的漏子。
“女眷不到外書房,夫人忘了?”諸葛宸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說話沒有半分商量的餘地。
管雋筠嘴角一抿:“這是給丞相送特效藥來了,等丞相看完我手裡的東西,我即刻就走。”把手裡的錦囊送到諸葛宸面前。
諸葛宸擡眼看到那個同心方勝的錦囊,笑起來:“怎麼,這時候還要送給爲夫這個東西?咱們之間用得着這個?”
“打開看看。”管雋筠打了他一下:“就是沒半點正形,這裡頭是什麼東西?我就是要用,也不會是這種市賣的。自然是有更好的,這東西拿出去叫人笑話。”
諸葛宸也笑起來:“我就說,我夫人什麼時候學着送這些定情信物來着。要我夫人親手做點什麼,都是沒工夫。這要是給孩子做什麼,那可是什麼時候都能做。”一面說,一面鬆開錦囊上的絲絛,裡面裝着一張羊皮紙樣的東西。一股刺鼻的氣味撲鼻而來,諸葛宸皺着眉頭:“什麼東西,這麼難聞?”
“看看。”管雋筠隱約看到上面扭曲的字跡,諸葛宸看了看,警惕的擡起頭看看周遭。管雋筠警醒着,起身來開門看看外面,這才書案上門關上了窗戶:“什麼?”
“突厥的地圖。”諸葛宸壓低了聲音:“你二哥果然是從秀兒那裡弄來了這個,我早先只是聽說了這個。始終覺得他不過是爲了自己的放浪形骸找個藉口,沒想到還是真的。”
“怨不得方纔送東西來的時候,送東西的人就說,將軍這麼做是爲了家國大事。瞅瞅你們就是做了這些事情,都還能找到冠冕堂皇的藉口。換個人一準想不出來。”管雋筠看他把東西收拾好,這才推開半扇窗戶,正好可以看到那兩株花開茂盛的芙蓉樹,想起不好說出口的話,笑起來:“好好的,往咱們家裡種了兩棵這麼好的芙蓉樹。做什麼?這秋芙蓉可是最好看的花兒之一。”
“鮮花配美人,行不行?”諸葛宸剛好看完了手邊的所有東西,沒有外人,就把她拉到身邊坐下:“這兩株芙蓉,好像是你們從前王府的遺物。我聽人說,你們小時候常在這兩株樹下捉迷藏。只怕這件事你自己都不記得了,我就叫人給我弄了來。可別叫你哥哥知道,要不就該弄到他那邊去了。”
管雋筠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睛,原來這個鬼男人還有這份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