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再說了。”管雋筠轉過身:“要不是念在自幼的情分上,恐怕我也不會一誤再誤。我只有依依這一個女兒,不說她將來如何。若是依依有任何閃失,我怎麼跟丞相交代?你兒子珍貴的了不得,我的依依呢?”
“夫人,奴才求夫人開恩。若是要處罰奴才的女人跟孩子,奴才情願代替妻兒受罰。”何熙眼看妻兒都跪在面前,兒子自來淘氣,卻是夫妻兩人的掌上明珠。絕對捨不得讓兒子受任何委屈,眼看這一次說什麼都躲不過了。
綺媗如今只是個尋常的婦道人家,不知道外面有什麼風聞。但是何熙聽說過,這個還在襁褓間的小姐,或者就是將來的皇太子妃。夫人不願讓人知道這件事,但是從來疼愛女兒,也絕對捨不得讓女兒有任何閃失。
“出事的是綺媗,我不會有任何牽連。那條狗嚇到了依依,不能留。至於你的兒子,不是有意爲之,我也不會遷怒於他。”管雋筠緊抿着嘴脣,旁邊來了不少莊子上的人。她不想在這兒大開殺戒,說什麼也是自幼的貼身丫鬟。
“夫人,她是奴才的女人。奴才不能眼睜睜看她出事,求夫人開恩。”何熙連連磕頭,管雋筠冷冷看着。男人如此行禮還是第一次看到,不論綺媗做了什麼,能夠讓一個男人替她求情,已經不容易。即便是錯得再多,是不是也應該有所轉圜。
“大嫂,南中該要如何處置這些事兒?”帶着徵詢的語氣,管雋筠看着身邊逗弄着依依的賀錦,並不是要把這件事轉交給她。這只是想要給綺媗一個活路。
賀錦抱着孩子,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旋即收斂住。簡直是跟管雋筠平時的神情如出一轍,綺媗有點不寒而慄:“小姐開恩,王妃開恩。”
賀錦冷然一笑,看向一邊的綺媗:“當初你留下心思要害小姐的時候,想到會有今日?小姐爲你求情,想要換你一家平安。這份人情,你敢要?”
綺媗臉色漲紅,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麼。只好是跪在地上:“王妃,奴婢罪該萬死。奴婢不敢強求小姐原諒,奴婢該死。”
“罷了。”賀錦擺擺手:“南中的律法,若是家中小廝婢女,膽敢欺負主子,有任何不軌心思,最後都是活剮了皮,掛在城頭叫人看看,是誰家的奴才這麼不懂事。小姐從未給我開過口,這第一次開了金口,我怎麼能不答應?”
綺媗擡起頭,沒敢接話。因爲這位王妃是誰,到底是沒弄清楚。看上去應該是管家的人,說話行事都是透着管家人特有的風範。而且在管家,管雋筠絕對是一言九鼎的,自上而下每一個人都對管雋筠寵愛有加。
“啊啊,啊啊。”依依在賀錦懷裡呆不住,一定要撲到母親懷裡。小嘴不住咧着,笑個不停:“啊啊,啊啊。”管雋筠接過了女兒,不知道小丫頭要做什麼。大眼睛看着被綺媗抱在懷裡的,那個拖着鼻涕的孩子。白嫩的小手不住搖着,好像要引起誰的注意。
那孩子任由母親給自己擦乾淨鼻涕,還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小姑娘。尤其是她還在朝自己搖着手,大眼睛看着自己眨巴眨巴。
“這個給你。”孩子脖子上掛着一個很好看的小玩意兒,好像是用模具套着長大的小葫蘆,上面鐫刻着一隻睜眼瞪目的老虎。這個好像是爲了討一個子孫萬代的口彩,葫蘆原本就有瓜瓞綿綿的寓意。
看到依依的大眼睛,男孩子很慷慨把葫蘆摘下來遞給依依。依依轉過臉看看身後的母親,好像是在問,是不是可以要這個。
管雋筠摸摸女兒的臉,又看着那個孩子:“你叫什麼?”
“我叫何宇。”好像是很久都沒有看到自己的二黑:“剛纔二黑不是要咬她,不認識的人二黑見了都會亂叫。我在這兒,二黑不會咬人的。”
“宇兒,跟夫人說話不能這樣子。”綺媗還在擔心管雋筠一下變了心思,會把獨子如何。膽怯地看着管雋筠:“夫人,宇兒沒見過大陣勢。您別見怪。”
“我有那麼小心眼?”管雋筠擺擺手,只要是女兒高興,任何事情都可以商量,但是方纔那條黑狗撲過來的時候,誰知道後來會發生什麼。再說綺媗姐妹做過的事情,也不能一筆帶過。尤其是綺娟,居然敢用那麼惡毒的心思害人,是不是真的以爲這些事情都不會大白於天下?
“夫人,您放過綺娟吧。她有不好,都是奴婢這個做姐姐的不好。”綺媗看她不說話,知道是在尋思怎麼處置綺娟,當初做了那麼多,也是希望妹妹在南中能夠過得好些。這跟管岫筠的心思恰恰相反,可是沒想到有一天她們姐妹會言歸於好,要不怎麼會知道這裡面最隱秘的事情,換做是別人,也不可能知道是綺娟做的那些麝香繡花荷包。
“人心不足,你自己都不知是死是活,還在爲她求情。”賀錦攔住了管雋筠,看不出她的心也確實是心軟。要是別人,尤其是在南中的話,遇到這樣不知死活的丫鬟,恐怕就只是這一點也足夠她一輩子苦的了。
“行了,這兒的事兒你別管了。”轉身看着管雋筠,在她耳邊低聲道:“先帶着依依四處走走,要是總在這兒呆着,我擔心你會爲了她在這裡盤桓太久,這樣的話不論是對誰都不好。”
管雋筠沒說話,只是朝綺媗的兒子招招手:“何宇,你到我這兒來。”
“嗯。”何宇一點都不怕人,雖然二黑死了,很傷心了一會兒,男孩子的玩心也很大。一會兒就扔到腦後去了,看到依依粉嫩可愛,也沒有人兇他就乾脆跑過去:“我帶着您到處看看。”
“你願意跟我進京去?”管雋筠抱着依依,一旁幾個有着差使的管事人,都跟在管雋筠後面。
“京城?”何宇在田莊上長大,又被父母寵着,即使是下人家的孩子也不怕事:“我爹說我們家是丞相家的家生子兒,就是進京也只能是在相府裡。”
“是到相府去。”綺媗做的事情並不足以原諒,但是禍不及子女,不能讓兒女再爲這件事糾結下去:“願意去麼?”
“我爹孃去嗎?”何宇看依依玩那個葫蘆玩得不亦樂乎,想起自己胸口也有一個同樣的葫蘆:“這個也給她玩兒,我爹做的。用模子套上小葫蘆,慢慢長大再刻上花兒,別提多好看了。”
“只有你去,去嗎?”想到要給兒子多個玩伴,這個何宇好像是可造之材。不過估計男人見了會說自己多事兒,暉兒不久也要送走的。
和何宇搖頭:“我一個人去,多沒意思啊。”
“去了就會有意思了。”管雋筠到了平時空着,只有她跟諸葛宸到來纔會開啓的上房院中:“你到那兒可以唸書還能學着騎馬,很有意思。”
想了很久,又看看平時不能涉足的境地:“我要問問爹孃才行。”
依依不住搖擺着手裡的小葫蘆,不時扭頭看看母親,然後興奮地朝何宇招手:“啊啊,啊啊。”
“這個不是這麼玩兒的,要是不小心會把手敲到的。”何宇想要奪過依依手裡小葫蘆,小丫頭不知道這個東西得來有多不容易,爹平時可沒功夫做這些。要不是上次好不容易結出這對小葫蘆,爹可不會用一夜做出這些東西。
依依不肯給他,看到他手過來,趴在上面咬了一口。何宇皺着眉頭:“她咬我,好痛。”
綺媗也隨之進來,看到兒子正在跟小小姐糾葛不清,擔心再次惹惱了管雋筠:“宇兒,你先回家去,等會兒娘就回來。”
“娘,方纔夫人要我跟着進京呢。”何宇不知道進京意味着什麼,不過要是父母不去,就覺得是少了什麼。
“等娘回來再跟你說,乖,先回家去。”綺媗被賀錦狠狠訓斥了一頓,聲音接近嘶啞。想想以前在管雋筠身邊當差的時候,多少人跟在後面巴結,差點就把自己捧上了天。但是真沒想到那句話,登高必跌重。自己就是從雲端跌下來的,至今已經是四分五裂,沒有一點氣力再爬起來。
“小姐。”周遭只剩下管雋筠和懷中牙牙學語的依依,綺媗捧了盞茶過來:“奴婢該死,求小姐開恩。”
“好像我每次出來,都是爲了死呀活呀的。該死,你是該死。”管雋筠看到手邊兩碟新鮮乾淨的乾果,給女兒拿出一枚釀好的山楂糖:“要是換了個人,你說該是什麼個結果?”
“都是奴婢糊塗脂油蒙了心,大小姐是主子,小姐也是主子。要是沒有小姐,奴婢早就做了孤鬼了。”綺媗紅紅的眼睛,已經哭過無數遍:“當日小姐到了南中以後,奴婢爺擔心小姐真要出了事只怕奴婢就是萬死都贖不過來,只是上着香懇求老天保佑小姐無恙。還好,還好有了王爺和王妃,小姐也是命大福大,奴婢纔算是安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