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嬤嬤看這樣子,自己不說話是不行了,且不說是不是內侄女,就是丞相身邊通房大丫頭的體面也不能被六十個嘴巴子打在臉上:“夫人如此責罰了沁兒,丞相面上如何過去。難道不知道打狗還要看主人面?”跪在管雋筠身邊還是一副不卑不亢地神情,好像管雋筠活該被人頂撞,而沁兒不過是說了兩句實話,就算禮數不周也情有可原。
管雋筠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李嬤嬤,抿嘴一笑:“嬤嬤說的是,只是若不看丞相面上,只怕沁兒就沒命活着了。嬤嬤可以去打聽一下,嚮往在我面前失禮的奴才是怎麼個結果。六十嘴巴子外加一月銀米,已經是太輕了。”
“都散了。”擡眼審視着花廳裡站得那些人,管雋筠擺擺手:“各自忙自己的事去,有事速來回我知道。”
“是。”都是準備看一場好戲的人看到這麼個結局,都有些意興闌珊。但是又各自有着擔心,發落李嬤嬤都這樣,要是落到自己身上恐怕就不是這麼輕了。
李嬤嬤依舊跪在當下,管雋筠整了整衣袂起身,綺媗拿起放在案上的對牌和鑰匙跟在後面。管雋筠看都不看李嬤嬤一眼,愛跪多久就跪多久。歸寧的時候,管雋筠跟二嫂說體己話,眼圈有點紅了。回來以後,王夫人的臉色不好看了好幾天,當時只有李嬤嬤一人在場,若不是回來學舌,至於讓自己看人臉色嗎?以爲這件事神不知鬼不覺嗎?
“嬤嬤。,少夫人走了。”兩個不願惹禍的僕婦上前扶起李嬤嬤,李嬤嬤掛着一張臉:“我還沒見過這麼不懂事,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大的體面。”
“小姐,您就該這麼着。”林嬤嬤看着罰完了沁兒以後,回來覆命:“要不總是被這些人欺負了去。”
“她有不是我才能依例而行,若是無過我也犯不着去跟這些人結怨。”翻看着賬房叫人送來的賬目,諸葛宸的俸祿加上皇上優厚老臣,每月都會多給相府一些額外的賞賜,外加上莊子和地裡的收成,這個家倒是不那麼難當。
唯一有點不足的就是依附於公公還有諸葛宸的門客不在少數,每日在前面外書房跟在諸葛宸後面,或者是關注於朝中諸事,或者陪着說笑。用飯和各種開銷就不在少數,尤其是跟着要讓小廚房另開一個,雖然不能革除這個弊端,但是還是要想想,如何能夠讓開支減到最少。
“小姐又在默帳了。”綺媗笑着端了一盞清茶過來:“自打小姐當家以後,見天跟這個銀子打交道。如今啊,沒什麼比這銀子更要緊的。”
“你不覺得銀子是好東西?”管雋筠端起茶抿了一口,旋即吐出來:“什麼味兒?”
“這是小姐平日喝的,是奴婢親手沏的茶,沒叫別人做。”綺媗驚異地看着她:“要不奴婢再去沏一盞?”
“罷了。”管雋筠擺擺手,林嬤嬤看着沒別的吩咐已經退了出去:“也不知是怎麼了,這兩日總是胃口不好,吃什麼都沒味兒。”
“小姐幾時吃東西有味兒來着,再好的東西放到面前也是兩口就罷了。”綺媗嘆了口氣,擡頭看到王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貞娘在外頭:“貞娘姐姐,有事麼?”
“老夫人請夫人到上房去。”貞娘福了一福:“說是有事兒要跟夫人商量。”
“嗯,就來。”能是什麼事兒,最多就是爲了剛纔的事要敲打人一番。甚至還有很多不如人的話,也是要人自己拿回來慢慢聽。剛開始的時候,都會有不習慣,聽多了也就沒什麼。
綺媗大概也知道了些什麼:“小姐?”知道這一下就沒有好事,至少肯定是要受不少委屈的。
“有貞娘跟着,你別過去了。”管雋筠不想再多人聽到這些話,綺媗跟着只會是受委屈:“看看給我熬點粥,弄一碟酸酸涼涼的小菜就成。”
“是。”綺媗答應着跟在後面送了出去。
貞娘一直都是小心翼翼地跟在管雋筠後面,很快就到了王夫人居住的上房。李嬤嬤站在她身邊,像是打了勝仗得勝回朝的戰將一樣,想想就知道她會在王夫人面前說什麼了。
“母親萬福。”當下跪了一跪,起身的時候發現李嬤嬤還有貞娘全都不在裡面,是爲了不讓人在下人面前丟臉,還是不願叫人知道婆媳不和,所以只留下兩個人在裡面。
“沒外人,坐着說話吧。”王夫人年輕的時候肯定是個美人,哪怕年近不惑還是風韻猶存。管雋筠從前倒是見過老丞相幾次,不過那時候小還不解事。現在想想,已經是很模糊的記憶了。
“是。”在一旁坐下,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麼。
“嬤嬤年紀大了,有時候說話不中聽也是有的。誰人都有年老的一天,推己及人也不該讓她當衆跪了那麼久。”王夫人慢悠悠地喝了口茶:“你們小夫妻間的事兒,我不管。只是嬤嬤到底是我身邊的伺候了多年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這話你應該知道。再怎麼說,家裡也教導過這樣的規矩。”
“是。”果然是又跟她的家教扯到了一起,好像除了管岫筠以外,就沒有一個好的。
“沁兒到底是你們身邊的婢女,少了個名分也還是一樣。若是爲了些許小事,大加責罰,讓你這少夫人的顏面往哪兒擱?京城裡都知道你是千金萬金的小姐,出閣以後益發是知禮懂規矩的,絕不會連容人之量也沒有?”王夫人微微擡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家和萬事興,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是,原是媳婦顧慮不周,惹得母親生氣。”偌真要是把沁兒送到外頭去,估計也沒人敢收這個案子,誰敢跟自己的烏紗過不去?
要是讓人知道是李嬤嬤在婆婆面前就是怎樣撥弄是非,將整件事本末倒置。只怕年紀大小都沒關係,總會讓她知道,跟他們口中交口稱讚的公主相比,自己跟她還真是兩碼事。
“行了,沒什麼別的事兒了,我只是囑咐你這兩句話。忙你的去吧。”
“是,媳婦告退。”倒退着出來,李嬤嬤立在門外:“奴婢恭送夫人。”
“不必了,嬤嬤還是好好養傷吧,明兒一早還要嬤嬤幫襯着一處理事呢。”管雋筠看着李嬤嬤,神色淡然。彷彿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不過是一件芥豆之微的小事。
李嬤嬤恨恨地看着管雋筠離去,還沒受過這麼大的委屈,總是要找個機會好好收拾一下她的。想要在自己手裡玩出什麼新花樣,別作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