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這個忍不過去的,我快痛死了。”孟優汗流浹背,衣襟全都貼在身上滿是汗溼的印跡。
“這英雄花真能救了大王?”管雋筠在距離諸葛宸很近的交椅上坐下:“若是這樣的話,只要大王簽了一道紙令,或者會有法子。”
“什麼指令?”孟優手指亂顫,體驗過一次生不如死的難受以後,只要每次同樣的痛楚發作,他都恨不得讓自己在那一刻永遠消失掉。
“這道紙令對大王來說易如反掌,只要大王願意就行。”管雋筠淡然一笑。
孟優臉色變得很不好看,不只是因爲渾身好像有無數只蟲子鑽進骨頭縫裡那種難受,更重要的是,管雋筠根本就不是一個會聽憑人擺佈的女人。這麼久以來,一直都在做着最大的努力,希望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說能換來她對自己的好感,最起碼不是那麼厭惡自己。
就好像不可能原諒她姐姐那樣,管岫筠是一個處處要做到高人一等,然後把自己的放到無限高大的地方,好像這世上沒有任何人可以跟她相媲美,就算是自己跟她曾經是中原人所說的結髮夫妻,她都一直在蔑視自己,很多時候見了人還會在鼻子裡哼一聲,表現出她的尊貴。
管雋筠不是這樣,她把自己的好惡藏在沒有人可以看到的地方,就算是自己做了那麼多討得她歡心的事情,想看她的笑容幾乎是不肯能。所以她說要自己去跟西羌打仗,希翼着能夠問鼎中原,然後給她世間最好的東西。即便如此還是不能看到她臉上的展顏一笑,偶爾的一縷笑容也跟自己沒有關係。
如果要說她對中原那個男人還有未泯之心的話,卻從沒從她嘴裡聽到一句關於那個男人的詞句,怎麼能說兩人還有什麼掛礙?
所以當她說出要寫下什麼字據的時候,孟優臉色鐵青,比之於身體上各個骨節間的難受還要勝過千萬倍:“你要我寫什麼?”
“也不要別的什麼,南王如今還有什麼?”管雋筠安然一笑:“你的數十萬大軍已經毀於一旦,不過不只是你,就是西羌也是一樣。我聽說今兒一大早已經被中原大軍收復,若是南王能夠迷途知返,願意俯首稱臣的話,或許還能夠保留王位,換來一生的平安富貴。”
“大丈夫寧死不屈,我絕不會向中原俯首稱臣。”孟優算是有骨氣的,說話的時候擲地有聲:“這麼說,我跟西羌的這一場惡戰也是你們商量好的?你跟你哥哥早就算好了,讓我落到如今這個地步?”
“算是吧。”管雋筠點頭:“南王當初答應管岫筠的事情,以爲我真的不知道?只要管岫筠不再給你丟人,你願意放她自由之身不是麼?然後她就到了中原,拆散我跟我夫君不是麼?至於她做的投桃報李的事情,自然就是讓你跟綺娟正大光明在一起。她不再禍害你跟綺娟的孩子,是這樣吧?而我,自然也就被她用掉包計送到了南中,你甚至想要毒死我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我沒說錯吧。”
“最後我並沒有下手,我知道你跟她不一樣。”孟優強忍着身體內無處都不在的灼痛:“我甚至覺得諸葛宸很沒有眼光,你比你姐姐好了千萬倍。他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只知道你姐姐好卻不懂你比你姐姐好了千萬倍都不止。”嘆了口氣:“我想要你留在我身邊,雖然是有點癡心妄想,因爲就算你要答應也不會是答應我,不是麼?可是我對你並沒有真的起過壞心,反倒是隻要能有什麼換來你高興,你願意對我笑笑,就是死我都會答應了你去。”
管雋筠沉默了半晌:“等到我朝大軍來時,只怕就是我哥哥跟你談這些。我哥也說了,你對中原不過是覬覦之心不死罷了,不像是西羌與我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主寬宏大量,給你一個世襲罔替的爵祿之位並非不行,只要你寫下願意世代稱臣的手書,一切都是可以宛轉的。”
“你想得太簡單了,即使你答應給我,我也願意寫下來。最後給我的也不過是一盅毒酒,不會有人會讓我活下去。”孟優趔趄了兩步,回望着她:“我在想,要是當初嫁給我的人是你而不是你姐姐的話,我不會跟中原爲敵。就是真的俯首稱臣,做你家的女婿也並非不可能。可是你們家沒有給我這個機會,這就是告訴我,想要問鼎中原就要真的往前衝。”
諸葛宸木着臉坐在一邊,好像是無動於衷的木頭一樣,很安靜聽着孟優在那邊侃侃而談,好像真的是不知道身邊的女人有多好似地,或者是自己生就了一張不會被人信任的臉,分不出好壞。不過女人始終沒有告訴過別人,她要孟優寫的是什麼,此時說出來還是叫人不可置信,難道只是一張沒有任何效用的字據嗎?
“說吧,你究竟要我寫什麼”孟優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要是我能幫你做什麼,我還是願意去做的。”
“管岫筠是我姐姐,不論什麼時候都不會改變。你已經廢黜了她的嫡妃名位,我想我主也不會輕易擾她。”管雋筠緩緩走了幾步,定住腳轉身看着身邊的男人,又看看一邊汗水四溢的孟優:“不如就讓她以後在南王身邊做奴做婢做丫頭,既消了南王的心頭之恨,保住了綺娟給大王所生的子嗣,還能日日看到一個如許美人,豈不是一舉數得?這件事算是我自己的一點私心,僅此而已。大王若是願意,我想我哥哥萬無不準之理。畢竟我們家還是丟不起這個人,讓她容留在中原腹地。”
孟優大笑:“看不出你還有這點小心思,該成全你麼?”
“大王的心思我猜不着,只是想大王心中對她的怨憤絕不會少於我。我不能對親姐姐有任何不妥之處,大王卻可以有。”管雋筠目光微微一閃,好像是一道寒光閃過,不要怪她給管岫筠不留後路,就是當着諸葛宸的面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他要說自己心狠手辣的話,也儘管說好了。
“想不到我堂堂南中疆土,最後換來的卻是一個千人騎萬人跨的冒牌公主。”孟優盯着管雋筠的臉:“你的心思就是個男人也未必趕得上,將我南中跟西羌推到了萬劫不復的地步,然後又將我的英雄花據爲己有,我要都不能得到,你每次給我的東西都只有那麼一點點,不只是在考驗我的意志,也是在告訴我,想要碰你就比得到英雄花更難,可是我還是什麼都順着你的心思做了,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些看起來毫不起眼的事情,最後都是關聯在一起的。而我居然心甘情願任你擺佈。你真不簡單。”
“多謝大王的誇獎,我實在沒有大王說的那麼好,也沒那麼足智多謀。”管雋筠已經不知不覺到了諸葛宸身邊,諸葛宸下意識起身把她攔在身後,孟優滿是青筋的手攥成一個拳頭,似乎一不小心就會砸到她身上。
孟優的目光終於落在諸葛宸身上,這個看上去落拓不羈的江湖相士,第一次叫人有了琢磨不透的感覺。諸葛宸擡起頭,對上孟優的眼睛。孟優心裡咯噔一下,這不是瞎子的目光。就是一個雙目無恙的男人也不會有如此精光四射的眼眸。
“你是誰?”孟優立住腳,管雋筠跟這個男人看上去互不相干,但是兩人之間那種默契卻叫人不得不疑心:“王妃怎麼會認識你的?”
“認識很多年了。”諸葛宸全心護着身邊的女人:“南王方纔所說的話,我一字不漏全都聽見了。多謝南王這麼久以來對我夫人的竭力看護,諸葛宸能夠保住南王的爵祿之位,決不食言。只是也請南王答應了我夫人的請求,留下她姐姐爲在大王身邊以贖前過。畢竟是她對不起南王,幾乎禍人子嗣。還有穢亂宮闈之事,讓大王蒙羞。我主必然會還給大王一個公道。”
“看來我真是天底下第一號的大傻蛋,你夫婦兩人在我身邊,幫着我毀掉了我自己的江山。我居然還被矇在鼓裡,一切都是聽憑你們的擺佈。一個江湖相士,一個王妃。居然是中原的丞相和丞相夫人,我還在這裡癡心妄想,你這個王妃是不是要做一個名副其實的王妃,跟我做真正的夫妻,所以纔會時時處處替我着想。沒想到我錯得這麼離譜。”
孟優毫不猶豫給了自己一記響亮的耳光,管雋筠驚呆了,轉臉看向身邊的男人,心中有着一絲不忍。孟優並不是事先想的那麼壞,至少他沒有真的動手傷害過自己,只是在邊城之時恐嚇過自己,那也不是他一個人的過錯。若是真的要分辨誰對誰錯的話,管岫筠纔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爲了達到她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做了這麼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諸葛宸緊握住女人有些輕微顫抖的手,看向孟優:“我中原沃野千里,若說真的與大王爲敵也有些不近人情。此次兩軍征戰,大王不也是巴望着能夠開疆擴土,成就一代帝王大業。西羌之敗,大王當居首功,既然如此不如將西羌一分爲二,分而治之。我想我主必然是能夠答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