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子眼角就噙着眼淚了,諸葛宸下手還是很輕,每次只要遇到揉捏到手臂的時候。她一定會痛到無法忍受,但是絕不會放棄。淚水不住往下掉,雙肩微微縮瑟着:“痛”
“一會兒就好了。”諸葛宸遇到這種時候,也不忍下手。可是這會兒不動手,到了明兒恐怕就更麻煩了:“你別爲這件事生氣了,你想啊。要是稚兒不回軍營,就被帶到宮裡跟着一起唸書。好不容易學到的東西就全都白費了,又變得跟從前一樣貧嘴貧舌。雖然人家面上不說,暗地裡怎麼說?暉兒也是一樣,兄弟兩個到了軍中不會吃虧,能學到在京城裡一輩子也學不到的本事,就是這時候吃點虧也不算什麼大事。”
手指甲又是掐得發白,緊咬着嘴脣不理他。諸葛宸擡起手給她擦去眼角的淚水:“我知道你捨不得,難道我就捨得了?我又不是鐵石心腸,自己的孩子不在身邊我就不想着念着?你說你想得心疼,都不跟人說。我還跟你去說,不被你笑話壞了?”
“你會麼?稚兒都說,你到了軍中去看他,都不叫他知道。”管雋筠白了他一眼,諸葛宸手上些微用了力,管雋筠哆嗦着嘴脣:“你是不是有意的,痛”
“我寧可你掐我的手,痛到我身上。”諸葛宸停下手看着她:“夫妻這麼久,我要是壞到這樣子,恐怕你也好不到哪兒去。是不是?”
“去去去。”管雋筠鬆開手指,掌心上多了幾個深深的指甲痕:“你就把這些話去騙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去好了,我這兒沒用。”
“沒用就沒用,除了你這兒我哪兒都不去。”諸葛宸把玩着她的手指甲:“再痛就掐我,都掐出血痕來了。”
他一路賠笑,管雋筠也不好再繃着臉。不過手臂確實痛得厲害,也不好擡手:“再睡一會兒,等會兒天亮了就要出去了。”
“不睡了,你手不好我怎麼睡得好?”諸葛宸擺擺手:“不生氣了?”
“生氣。”管雋筠手臂疼得好些了,擡擡手臂好像是比先時好了不少:“要是把稚兒帶走暉兒也帶走的話,別當着我的面帶走。我捨不得。”
“哪有這麼快,我還在籌劃着。”諸葛宸笑起來:“回來總是要多住幾天,要是住都不讓住了,我哪裡還是做爹的,你還會理我呀。”
“我倒是要看看,你這個做宰相的是不是見了誰都這麼貧嘴爛舌。常有人說,你是冷面冷心,怎麼在我這兒討人嫌到這樣子了。”狠狠掐了他一下,看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忍不住又笑起來。
“這又好了,還真是我的不是了。”諸葛宸把她抱在懷裡:“我知道你捨不得,就當做是我欠你的。以後等我閒了下來,什麼都不幹就天天陪着你當做贖罪,好不好?”
一下子又紅了眼圈,用另一隻手的手背擦了擦眼角:“別給我許願,等會兒做不到,還不許人說。”看看外面,天際已經泛起魚肚白:“晚上什麼都沒吃,等會兒吃了早飯再走好了。”
諸葛宸點點頭,看她起身出去。知道這又是去張羅了,倦意襲來居然閉上眼睛睡着了。等到管雋筠拎着食盒進來,一手還拿着要穿的朝服。聽到熟悉的鼾聲,管雋筠有些失悔,跟他鬧了一夜,要不也可以讓他睡會兒了。
“爹,我跟您掰手腕。”稚兒回家兩天後終於見到了父親,興高采烈往父親懷裡撲:“爹,來嘛來嘛。”
諸葛宸打量着已經到了脅下的兒子好一會兒,要不是在家裡見到,恐怕還真不認識了。這纔多久沒見,兒子就長得這麼壯實了:“過來,讓我看看。”
稚兒答應着過來,有點扭捏:“爹。”比起回來的時候,見到母親那種想念是不一樣的。母親那裡怎麼撒嬌都可以,還可以像暉兒一樣耍賴。不過這樣子要是在父親身邊,恐怕就要捱罵了。
“就你這樣還跟我掰手腕?”諸葛宸笑笑,在書案前坐下:“來,咱們試試。”把兒子拉到面前,父子兩人掰手腕。暉兒一般是不敢到父親書房來,就算是再撒嬌,都不敢壞了規矩。
稚兒擺着很足的架勢,就跟父親較量上。諸葛宸有點驚訝,別看他還小,不過這個力氣還真是不小。起初還只是想要一隻手就把這小子給壓倒下去,不過漸漸發覺不能再用那種眼光看兒子。
“爹,您贏了。不過再過些時候,我就能贏了。”終於,還是做爹的贏了。稚兒也不頹喪,反倒是很神氣:“爹,我在軍中已經可以拉開十石的大弓了。不過哥哥不許我那樣子,只准我用八石的,哥哥說不能心急。”
“這個是對的。”諸葛宸點頭指着對面的小椅子:“坐下,有話問你。”
稚兒沒想到父親會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好像是每次晉捷哥哥見了父親,也是這樣。哥哥說,要是談起公事,爹就不像是姑丈的樣子,只是宰相見了諸多同僚那樣。是不是爹也預備這樣跟自己說話?
撓撓頭,不敢就這麼坐下來。要是被娘知道會罵人,說自己沒規矩。就是攀在爹脖子上說話,都比跟爹平起平坐說話來得好。
“爹,您還是就這麼說我好了。”黑漆漆的眼睛滴溜溜一轉:“我站慣了。”
“坐下。”諸葛宸也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因爲每次跟人談公事就是中規中矩,好像這話聽誰說過。一下子想不起來了。
“哦。”稚兒心裡不住盤算,娘可千萬別來。要不等會兒就要等着捱罵了:“爹。您要問我什麼?”
“你覺得是在軍中好,還是回到京城跟皇太子一起唸書好?”諸葛宸並不把面前稚氣未脫的少年看作是兒子,要是兒子願意留在京裡,或者也不能強求太多。
“啊?”稚兒愣了一下,想了想:“爹,在京裡跟皇太子一起唸書,像是過家家。學不到東西還有那麼多勞什子的規矩禮數,不好。在軍中可以跟着姑丈還有晉捷哥哥一起,學到好多在家裡學不到的東西。”停頓了一下:“就是有一點不好。”
“什麼不好?”沒想到說話也是一套一套的,確實比起那位皇宮中的小爺,出息多了。
“見不到爹孃,這一點不好。”稚兒很認真地說道:“不過哥哥說,任何事情都要好壞兩面,要學會取捨。有舍纔有得,晉捷哥哥也見不到舅舅和舅母,不過哥哥說只有歷練好了才能成人成才。”
諸葛宸不知道管晉捷究竟教給了兒子什麼,看上去管晉捷是個跟管鎖昀一樣,都是不拘泥於小節的的人。說話辦事有時候還透着一絲邪性,怎麼能夠教給兒子這麼多道理。還讓他說出來的時候,頭頭是道?
“如果讓你再回來跟皇太子唸書的話,可以每日都見到爹孃,你可願意?”諸葛宸玩味地看着兒子,一臉小大人的神態。
“爹,我要是回來了就把在那邊學到的本事都丟掉了。哥哥會說我是逃兵,以後他們就都不理我了。”稚兒擺手:“等我學好了再回來,那樣的話纔不會讓爹孃操心。哥哥他們也不會不理我。”
“嗯,你自己想好了就行。”諸葛宸點頭,最要緊就是兒子能這麼想。等到他娘問起來的時候,這話不是自己一定強求兒子說出來,或許就不是那麼生氣了。真的是懼內?
稚兒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尤其是看到父親臉上冷硬的線條已經柔和下來,不用再像先前那樣說話就好了。想到這裡就沒有那麼多規矩可言,也就不像開始那樣規規矩矩坐着,直接爬到父親腿上坐好,還跟小時候一樣。
“爹,我能跟您說件事嗎?”託着腮,說話的時候大眼睛眨呀眨,一看就是在醞釀着什麼。
“你說。”諸葛宸點頭,也任憑他在沒有正經事的時候,還像是小時候一樣肆無忌憚:“不許太出格。”
“不出格不出格。”稚兒擺手:“那天我聽姑丈說,不論是我還是暉兒,以後都要做什麼駙馬。我就問了姑丈,駙馬是什麼馬。姑丈說,駙馬不是騎的馬,而是一個官職。就是以後要跟什麼公主成親,爹,我可不要這樣子。”
“你姑丈跟你說這個?”姜輝他們說話是不是也太沒有忌諱了,這種話也能當着孩子面說?
“不是說這個,而是說我們家的事兒都不能由着爹孃做主。”稚兒很認真地樣子:“爹,可以嗎?”
“爹孃真的決定不了。”諸葛宸也就不想繼續隱瞞下去:“你先說說,你自己怎麼想的?”
稚兒搖頭:“我還沒想好,不過我就想娶一個像是我娘那樣的媳婦兒。”
諸葛宸嘆了口氣,摸摸兒子的頭髮,真的是一切都還早。不過要真有那樣一個媳婦在等着他,恐怕還要看看誰家能夠經得住這樣的風雨。女人有時候想的事情是比自己深遠得多,不容易卻也叫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