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棠在昏迷之際,忘了自己身在何處,身邊有何人,辰巳要是找不到他,大概神醫真的要每年給他上一炷香了。
看着他皺着眉轉醒,辰巳下意識與他拉開了些距離,卻不想被西棠一把握住手掌,緊的彷彿要把他的手骨捏斷了。西棠掙扎着坐了起來,對上的便是辰巳那張俊臉,關切之情都寫在了上面,看的西棠心內猛跳了一下,趕緊別開了目光。
“你……怎樣了?”辰巳問。
西棠不解道:“我怎樣?”
“你方纔躺在那裡,氣都不喘了。”辰巳指了指那一彎淺池,望着西棠,而西棠此時才注意到此處的特別,四周都是石壁不說,頭頂還有人高的石筍在滴水,滴下來的水便是辰巳手指着的那處,西棠騰的站起身,大氅滑落,未着寸縷的他覺得有些冷……
西棠背對着辰巳轉過頭來,幽幽地問:“我衣服呢……”
辰巳一挑下巴,示意他掛在了通風處吹乾,西棠撿起大氅將自己包住,走到淺池邊蹲下,伸手撈着池水。
這個溶洞很大,五丈之外彷彿有光透進來,而淺池的正上方似乎有個小洞,能投進些許陽光,西棠看着水面的光斑,看清了自己現在的狼狽樣子,他摸了摸自己的嘴脣,疑惑的嘟囔了一句:怎麼紫了?
不遠處的辰巳聽見了,眼神飄忽的東看西瞧,回了一句:“大概是凍得吧。”
西棠還想說:並沒有覺得很冷啊。辰巳卻沒有讓他繼續想下去……至於原因?
辰巳舔舔脣,淺笑。
大概是中毒了吧。
我的毒。
“西棠過來看!”辰巳扶着一塊光可鑑人的石壁喊人,西棠裹着大氅行動不便,還要當心別一激動溜了鳥,只能慢慢地走過來,就着溶洞裡的微光對着石壁驚歎不已。
“這種地方果然到處都是寶貝!這不會是玉的吧?”西棠伸手摸了摸,被辰巳拉回了手:“走吧,我們去那邊看看,那裡有光,許是有出口。”
西棠任他抓着手,跟在他身後問:“毒老四,我們怎麼會到這裡來的?”
辰巳想了想,回答他說:“我也不清楚,只記得雪崩把你我二人埋住,再醒過來就在這裡了。”
西棠仔細的回想之前的事情,卻發現自己記不大清:“雪崩之前,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什麼?”
“沒有。”
“那怎會無緣無故的雪崩呢……”西棠甩開辰巳的手,對他說:“你先過去,我在這邊瞧瞧。”
辰巳見他轉過身,便繼續朝那處光亮前進,先是過了一處一人寬的窄道,通向一個與之前相似的溶洞,只是中心不是淺池而是一尊十二尺的雕像。
辰巳走近了看,才發現是白玉雕琢的神像,雕工極其細膩,連發絲都清晰分明,雪神滕六悲憫的俯瞰衆生,雙手斜向下像是要扶起跪地的人們,辰巳後退了幾步,深深地朝神像鞠了一躬。
雪神面向的位置,便是光投進的位置,碗口大的一個洞,能看見外面的皚皚白雪。辰巳握了拳,運功一拳擂在了洞口邊緣,那裡的石塊卻堅硬異常,紋絲不動。辰巳抽了寒月想要劈開一條縫,卻連寒月也只能淺淺的磨出一條凹痕。
辰巳嘆出口氣,朝後退了兩步,卻沒想到整個人跌進了坑裡,周身被繩網緊緊捆住,同時頭上響起銀鈴般的笑聲,一個姑娘喊着:“哈哈!抓着個活的!”
辰巳擡頭看,見一個紅衣少女正蹲在坑邊看着自己,她說:“哥,不僅是個活的,好像還是個人誒!”
這女子伸手將繩網中的辰巳整個兒拉了上去,扔在地上,她圍着辰巳左右轉了兩圈,一本正經的說:“怎麼吃呢?”
“……”辰巳心中無奈:“姑娘,我似乎是個人,怎麼吃都不大合適吧?”
紅衣女子看向他,嘿嘿的笑了:“我逗你呢!哥,你說怎麼辦?”女子朝辰巳身後問着,辰巳蹦跳着轉過身,便瞧見一個翩翩公子靠坐在石壁邊,他說:“你我二人也有兩天粒米未進了,不如……”
辰巳瞪大了眼,一雙手想要去摸腰間的寒月,卻被那女子識破,一抽繩口,便又緊了三分,辰巳咳了兩聲,望向男子,就在那人起身之時,三人身後想起了一個聲音。
“放肆!”
三人俱是一驚,朝後看,可溶洞裡除了他們三人便只有一尊雪神像……
“何人在本神面前撒野?”
紅衣女子朝後退了兩步,站在了男子身邊,喊着:“誰!”
“裝神弄鬼的,你有本事出來!”
辰巳看着神像漸漸透了微光,像是真的通了靈似得。
“爾等可知這山爲何雪崩了?”
“……”三人俱是沉默。
“先將那人鬆綁。”
男子果真解了繩口的環扣,辰巳掙着走出來,一步步的靠近了神像。
“哼……爲何雪崩?定是爾等上山前未曾拜過我雪神滕六,都給我跪下!”
“……”辰巳似乎知道說話這人是誰了。
“西棠……”辰巳望着神像喚道。
紅衣女子看向辰巳,又看了看神像,跳過了大坑閃到神像背後,捏着西棠的後脖頸將人提了出來。
“哥!便是這個人在裝神弄鬼!”
辰巳斜裡伸了手捏住女子的腕子,直將她捏的鬆開了西棠,女子揉着手腕瞪了他一眼,委屈的站在自家哥哥的身邊,此時這位男子才第一次開口。
“舍妹頑劣,多有得罪……”
“……”女子更不高興了!賭氣的做到了神像腳下。
辰巳看着這位,微微頷首,西棠倒是把他從上到下仔細的瞧了個遍,然後走過去拉着人家的腕子號起了脈。
那人本想躲開,但見了西棠那一幅淡然的臉,便知他絕無惡意。
西棠問他:“你是誰?”
男子一怔,還沒見過這麼說話的呢。“我姓楚,名鳳江,舍妹楚靈。”
西棠點點頭,道:“你爲何來藥山?”
說罷擡眼看着楚鳳江,勾脣一笑:“我猜猜,你是來尋藥的。”
楚鳳江看了眼辰巳,又定定的看着西棠,問道:“你可認得藥山神醫?”
西棠笑容一頓,鬆開了手道:“不認得。”
楚鳳江拉住西棠的手腕又問:“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此行是要尋藥?”
楚靈一聽趕緊跑過來,拉着西棠道:“我哥身患頑疾,已經二十餘年了,家裡的大夫說只能養無法治,我看了很多醫書,說這藥山有很多靈藥,就想着能不能來碰碰運氣……”
西棠向來看不得別人有病卻不醫,但這人的病卻沒那麼好醫,就連西棠都要謹慎的考慮一下。
“我們此行也是尋藥,不知你們二人尋得是哪一味藥呢?”西棠抱臂看向那兄妹倆,男子說:“白鳳石。”
“……”辰巳看向西棠,只見那人一雙眼睛打了個轉,道:“若是能從此處出去,我幫你找如何?”說完跟辰巳對了個眼神,辰巳這就悟了。
這小子九成是捨不得自己的那一塊,要給他找別的藥治病呢。
楚家兄妹連連道謝,可一談到如何出去,便沒了精神。
“我們兄妹二人,已經在此困了兩天了,方纔靈兒朝着洞頂打了一拳,外面便雪崩了,不知你們二人是如何到這裡來的?”
“……”原來雪崩是你們搞的啊!
辰巳按下了心中的不快,只說:“雪崩之時我們二人被埋於雪下,之後便昏迷不省人事,再醒過來,竟是在這裡了。”
“……那豈不是我們二人害了二位。”楚鳳江抿着脣看着西棠,換來那人粲然一笑。
“無妨,險境出靈藥,若真是這樣,還要感謝你們呢。”西棠晃悠着走回辰巳身邊,對他低語一句:“忽然間不想給他治病了怎麼辦?”
“……”辰巳暗笑,這是結仇了麼?
話說開了,當前的難題便是如何出去,石壁堅硬非常,硬來必是行不通的,一時間四人都沒了話。
楚鳳江貼着石壁坐下,研究着石壁與地面,楚靈趴在洞口朝外看,抓了幾把白雪化成水灌進皮囊裡,辰巳與西棠圍着那個雪神像轉了又轉,忽然問:“你方纔裝神弄鬼之時,是如何讓他發光的?”
此話一出,西棠噤了聲,他說:“我只是伏在石像背後學舌,你說什麼發光?”
辰巳皺了眉,曲了手指敲着雕像的背。
“咚咚……咚咚”
西棠大喜:“是空的!”
辰巳卻沒這麼高興:“這個會不會是機關?換個地方也許還不如這裡。”
“還會比這裡更壞麼?這裡沒吃的,喝的只有雪水,不去試一試會死在這裡的。”
辰巳默認,動手推着雕像,楚家兄妹也過來幫忙,結果雕像被推開,底座下是一人寬的深井,辰巳踢了塊石頭下去,許久都沒聽到落地的聲音,四個人的心頭都提了起來。
“……深不見底,要下去麼?”楚靈問。
辰巳蹲下身,趴在洞邊朝下看,“啊!”的大喊了一聲,沒有聽到回聲,卻聽到了撲通一聲……
“……”
“所以說……下面是水麼?”
“似乎還很深……”
辰巳站起了身,看了眼楚家兄妹,然後望向西棠,他說:“我下去看看,你們等我喊話。”
沒等西棠反對,辰巳便跳了下去,西棠緊跟着跳了下去,辰巳聽見聲音向上看,便看見西棠捂着臉大喊着向下落……
“……不是叫你等着我!”
“我也不想啊!你一跳下來,我想都沒想就跟下來了!現在說後悔行不行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