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弱受穿成種馬文男豬 72、又走一個
72、又走一個
面對自己多年的同僚、國王陛下的寵臣的求婚,大祭司不能否認,他有一瞬間是很想答應的。之所以沒立刻點頭,倒不是因爲他隱約彷彿聽到了隊長說的是替他兒子求婚,而是他一直牢牢記着自己的侄子還是個神官。雖然是見習的,那也是早就打算把一輩子都交給光明神的。大祭司閣下活了四十多年也沒有被世俗的誘惑打倒過,怎麼能臨老臨老了,被寵臣的光輝閃了眼,把侄子的前程給毀了呢?
他侄子可是王族子弟,如果好好在神殿裡呆着,將來像他一樣做個大祭司幾乎是板上訂釘的事,若再有些追求,就連樞機主教也未必不能當上。
想通了這一點,大祭司頭腦一陣清明,張口就要替侄子拒婚。沒等他的話說出口,休伯萊男爵那位天縱英材,讓王都所有青年男子擡不起頭、所有未婚少女魂牽夢繞的兒子就已走到他和男爵當中,雙手一扯就將他二人分了開來。
小休伯萊先生對他抱歉地一笑,順手在自己的父親身上一指,男爵就帶着一臉憾恨不甘陷入了昏迷當中。這幾下兔起鶻落,利落非常,大祭司眼都來不及眨,就見到那位身高體壯的近衛隊長被他矮小消瘦的兒子扛在了肩上。
上官清容扛起自己的父親後,便對大祭司致歉道:“我父親剛纔說的話,請閣下不必介意,他大概是被死靈法師氣急了,一時語無倫次。我保證,明天進宮時,他就會恢復正常的。”說罷又對着蘭斯一笑:“學長你放心,我的家事我自己處理,不會牽連你的。”
他說完話,扛着休伯萊男爵掉頭就走,萊斯利也跟在他身邊一同遠去。而大祭司那句拒絕也就沒能出口,只跟着他的侍衛隊一起目瞪口呆地望着上官清容一家絕塵而去。衆人站了一會兒,直到他們要救援之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天際盡頭,衛隊長才小心翼翼地提醒自家大祭司:“閣下,咱們要不要也回王都去,先進宮向國王陛下報告他們沒出什麼事?”
這的確纔是正事,大祭司點頭答應了,翻身上了自己的馬,又叫那位隊長騰出自己的馬給侄子騎上,一行浩浩蕩蕩直奔王宮,由大祭司帶着蘭斯進宮講述了休伯萊隊長失蹤的真相。
蘭斯神官對於此事的根底所知也不算太詳,又出於不好干涉人傢俬生活的原因,並沒把上官清容與精靈私訂終身、休伯萊男爵棒打鴛鴦一事也講出來,只將那名死靈法師和丹尼男爵爭奪上官清容身體一事說了。
雖然只有個刪減版本,但神官、精靈、半獸人聯手大戰死靈法師的故事也令國王夫婦聽得津津有味。國王此時情緒激動,想找個人好好抒發一下對這個故事的感想,便讓大祭司留下喝個下午茶。當然,喝完之後也別忘了再叫人替休伯萊男爵父子施治一回,確保他們的身體不被黑魔法所污。
大祭司想到方纔男爵拽住自己領子求婚時的威勢,男爵的兒子把老父一把倒暈扛走的氣魄,真心覺得這對父子出不了什麼事,於是欣然留下陪國王喝茶聊天。倒是他的侄子對學弟關心更甚,當場請求國王允許他回神殿叫人給休伯萊父子施治,順便也允許他去看看自己昔日的學弟。
踏入休伯萊家大門之後,蘭斯就明白了他這趟來得有多麼多餘。據前來接待他們的精靈說,那對父子此時正關在書房裡談天,至於談天的內容蘭斯不用聽也知道,怕是和崔斯特的婚事有關,而這結果嘛……雖然眼前的精靈愁眉不展,但以蘭斯之前所見,他覺着那位一指就能打昏父親的兒子勝算還是比較高的。
在跟萊斯利一起去到男爵書房的路上,多年稟受光明神的教導、博愛慈和的蘭斯神官溫柔地勸慰精靈:“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男爵的態度,其實你們現在走到一起還訂了婚,都是光明神的旨意,你們的愛情也是受到神祝福的。就算男爵一時想不開,早晚有一天他會受到神的感召,明白你們的感情有多麼深厚,也不會再拆散你們了。”
“多謝您的關心,但願如此吧。”想到眼前的神官還是自己未來岳父看上的準兒媳,精靈總有些心裡不舒服,可蘭斯神官的態度如此寬和正直,他也覺得自己不該多想。心念一轉,又覺得眼前的神官真正無辜,便替休伯萊男爵道起歉來:“今天下午男爵說的那些話,會不會冒犯你了?我得替他跟你道個歉。”
蘭斯對那事倒是不以爲意,淺笑着答道:“不要緊的,我倒是覺得崔斯特說得不錯,這一切都是神對於我們的考驗。我一直相信光明神知道一切,也決定着一切,人類所有的行爲都是出於神的意志,無法違逆。所以,我想看看崔斯特臨別前那句話是不是真的,是不是……憑着人類的力量,究竟能不能改變神的旨意呢?”
他這番話說得若有所指,可精靈一時也聽不出其中深意,恰好男爵的書房已到,他便沒有答話,走上前去敲響了房門,把蘭斯神官受國王指派來替男爵治病一事隔着門說了。
屋裡的男爵沒什麼聲音,他兒子倒是出來開了門,客客氣氣地招呼了蘭斯:“我已經替父親進行過治療了,學長你放心好了,我父親沒受什麼黑魔法侵襲。”
透過門縫,神官依稀還能看到耷拉着腦袋半倚在躺椅上的休伯萊男爵,心中頓時又浮現出不久前他被兒子一指點倒的情形。看來休伯萊男爵還沒被他兒子說服,否則又何至於父子之間用到這種雷霆手段。
果然神的旨意是不可違抗的麼?
不過,上官清容許久未回,他也早盼着這個與之長談的機會,難得今日見面,與其去管人家父子鬧什麼彆扭,還不如說些更合適的話題。於是他回到客廳,將男爵父子健康無恙之事告訴了同來的神官們,叫他們先回神殿,自己則留下與上官清容一敘離情。
他們同學相見,萊斯利也沒什麼話題能與他們一起討論,便主動離開,給他們自己的空間。兩人雖然在學校常常一起談論音樂,但這一分開將有一年,又都已離開學校,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好。還是蘭斯先打開話題,將國王和王后對他們父子的關心轉達給了上官清容,又誇了誇他如今魔法進步得大。
兩人一通客套寒喧,不知怎麼就轉到了上官清容的戀情上。蘭斯左右看看,見僕人們也都不在面前,便低聲問了起來:“你父親還是不同意你和那位精靈的事嗎?我看他好像挺擔心這事的。”
上官清容對此也是一直無計可施,半帶哀怨地說道:“可不是,父親從一開始就反對我們在一起,好容易前輩也對我生出感情,父親若這麼一直反對下去,前輩心中肯定難過。”
蘭斯開解他的理論也還是原先那一套:“這也都是神對你們的考驗,不必太擔心,男爵大人雖然暫時不答應,總有一天,光明神會讓他認識到自己的錯誤的。不過,你覺得男爵是爲什麼要替你向我求婚呢?這真的也是神的旨意嗎?”
這點是爲什麼,上官清容也不知道,反正他一提要和萊斯利求婚,男爵就死活不答應,說什麼寧願讓他娶蘭斯,可這事也不是他父親一廂情願就能成的啊!就算是他父親再看上人家,人家也是神官,根本就不可能結婚的。再說這世界也不是他前世那可以三妻四妾、廣納後宮的世界了,他已經有了前輩,偷偷和米洛奇來往就已經很不對了,哪能光明正大地再去和蘭斯學長訂婚?
於是他也帶着些神棍意味反問道:“學長,你覺得,如果是神的旨意,人就不該違抗麼?如果真的是神的安排,你就會心甘情願和我……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嗎?”
“如果是神的意志……其實我倒希望這纔是神的意志。”蘭斯緩緩答道,他垂下頭,不去看一旁上官清容那扭曲的表情:“如果這纔是神的意志,那就證明,我做這個神官並非神真正的旨意。又或者我做這個神官,就是爲了遇上你,爲了聽到你說那番話。”
上官清容被他說得雲山霧繞,卻又似聽出了一絲絃外之音:“前輩,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其實沒學過神學,不大能理解你的話。那個……你真的不必在意我父親的話,他只是被死靈法師關得久了,腦子一時不清醒……”
“不,你錯了,崔斯特!”蘭斯霍然站起身來,打斷了他:“你父親的話並不是隨口胡說的,這是光明神給我的啓示!你懂嗎?你,和你父親,你們的失蹤,我獨身去救你們,這都不是偶然的,這是光明神爲了讓我覺悟到自己的命運,覺悟到神對我的真正期待而設下的考驗!”
這位一向溫文爾雅,德藝雙馨的音樂家神情漸漸激切了起來:“你知道嗎?我是洛克雷拉國王的長孫,我母親是第一王位繼承人。我本應該是王位繼承人,可就因爲我身上帶有光系魔法,就被剝奪了繼承權,從小送到神殿裡。”
“這怎麼可能?”上官清容驚愕難當,哪有一國的皇太孫被送去出家的?“那你們皇……國王爲什麼不管?難道他受奸人挑撥,不喜歡你這個孫子?”
蘭斯搖了搖頭,顯然也意識到了自己的情緒太過激動,重又坐到了沙發上,壓抑着自己的一腔不平憤懣,低聲說道:“不是的,只是因爲我們國家就在教廷附近,王室非常篤信宗教,而我又恰好具備光系魔力,祖父和我父母就都認爲這是神的恩寵,從小就把我送到神殿接受教育。上學時也是,爲了讓我進入神殿,而把我送到維什納來……”
“等等!”上官清容擰着眉頭問道:“前輩你爲什麼沒在洛克雷拉的神殿做神官,反而千里迢迢地跑到這兒來呢?若是在家裡,至少還能多享受些天倫之樂。這麼在外飄泊,該有多孤單啊。”
蘭斯錯愕地看了他一眼,微微苦笑了起來:“我長這麼大,你還是頭一個問我孤獨不孤獨的……你不知道,教廷規定本國王室不能進入神殿,就是怕王室與神殿奪權,讓神殿在當地的權勢減少。所以我想進入神殿,也只能到別的國家。”
說到這裡,蘭斯似乎不知再怎麼說下去爲好,一時不再開口。上官清容望着他低垂的頭,茫然的姿態,心中不由升起一陣憐憫,替蘭斯說出了他真正的想法:“可你不想進入神殿,不想當這個神官,你甚至不想當大祭司——你想當國王。”
此話一出,蘭斯立刻板起身子,直直盯着他,似是要問什麼,又似乎要解釋什麼,可最終都沒有說出來。他不說話,上官清容也不能說再多了,別國內政,他一個普通士兵是絕無權力去探究的。
兩人又枯坐了一陣,蘭斯忽然站了起來,湊到上官清容身邊,重又坐下,一手覆到他手上,眼中閃着莫名的熾烈光芒。
“讓我看看什麼是真正的神的意志吧!如果像你所說的,人的一切際遇都是神的意志,那你和我的關係,也會像你和萊斯利的關係那樣發展下去的。如果真的是這樣,如果我們最後能像你父親的提議那樣結婚。那就證明祖父他們以前對我的安排都是錯的,我會離開神殿,去爭取真正應該屬於我的東西!”
“學長……”上官清容有點兒被他的突然奮起嚇到,不過腦子倒還清楚,知道精靈前輩就在他們家住着,甚至就在門外聽着,他一定得把持住,不能隨隨便便就答應了人家。
“學長,你是王室子弟,又是國王長孫,繼承王位實在是天經地義,何必一定要等神的旨意呢?若你需要我幫忙我當然會幫你,可結婚是一生的大事,不能爲了一時意氣,就把一生押上啊!”
上官清容甚少勸人不要喜歡自己,這話說得分外不是滋味,可是若接受了學長的愛意,他父親就更不會讓精靈前輩進家門了。親疏遠近他還分得清楚,此時也只好先對不起蘭斯學長了。
聽了這句勸導,蘭斯倒是也有所感悟,臉上並沒什麼被拒絕的不甘,左手握住剛剛被上官清容推開的右手,對上官清容笑了一笑:“你說得對,是我想錯了。我祖父年紀已大,母親又一直不想繼位,只想和父親一起去他的封地,大王爺又一直對王位虎視眈眈……我如果真的等到結婚已後再去爭奪王位,恐怕已經太晚了。”
他立起身來,突然靠近上官清容,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又彷彿怕他生氣一般迅速後退了兩步。“可我還是想知道,你父親說那話是不是因爲神的意志。如果我取得了王位,那就證明神要我和你在一起,如果不行的話,我也沒機會再和你在一起了……你願意等我回來嗎?”
這話說得如此真摯,還透着不易察覺的哀傷。上官清容只覺得心中一片悲苦,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不自覺地撫上了他蒼白而寂寞的臉龐。蘭斯一把抓住他的手,輕輕在自己臉上蹭着:“不等我也沒關係,因爲我也不會回維什納來了,我會在洛克雷拉等着……等光明神把你送到我身邊來!”他毅然放下了上官清容的手,轉身離開了休伯萊府。
上官清容並未送他出門,只隔着客廳的窗子,目送他蕭瑟的身影走入寒冬寂靜肅殺的街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