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蟲,勿點
上官清容再次醒來時,只覺得自己頭痛欲裂,全身上下都軟綿綿地提不起力氣來。他立刻明白,自己是穿越了,這一世,他的身份命運又將爲何呢?
他按着弱受殿中遇到的幾位穿越前輩的指點,在自己腦海中搜索着這具身體本尊的記憶,卻什麼也搜尋不到,他也並不擔心,因爲這種不繼承原身記憶的穿越,也是一種常見的穿越形式。
這時,周圍隱隱響起了少女擔憂的話聲:“少爺傷到了頭,現在還沒醒過來呢,男爵大人,請您等等再來看少爺吧。”
那個被稱爲老爺的人大步地走到牀前,步履極爲沉重,聽上去就像是個粗俗的武人。他在牀邊站了一會兒,甕聲甕氣地呵斥他:“廢物,我們休伯萊家怎麼會出你這樣一個廢物?你已經十二歲了,居然連鬥氣三級都沒有達到,還在和平民的較量中敗得這麼慘……等你醒過來,我一定要好好懲罰你!”
休伯萊家,這名字好長,好奇怪啊。上官清容從他的話語中聽出了些訊息,也對這具身體的身世略微有了些瞭解。
他穿越的應當就是這個休伯萊家的少爺,今年十二歲,看來是在與人打鬥時受了重傷而亡,於是自己穿越到這個世界,來代替他生存下去。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應該也像前世的自己一樣,從小就被父親無情地強佔了,只是他還比自己強些——至少他還有見到外面的人的自由。
這身體的父親方纔還惡狠狠地放話說,要好好地“懲罰”他。一想到前世他父親和其他男人對他施用過的那些“懲罰”,上官清容不禁打了個寒戰,但隨即又堅定了起來:他是一名優秀的弱受,身爲弱受,被攻無情地對待也是他的使命之一,他一定要堅強而又優美地承接下一切痛苦。
上官清容緩緩地眼開雙眼,淚珠此時已順着他的眼框滾落而下,如同珍珠一般滴在雪白的羽枕上。他雙眉微蹙,帶着三分柔弱、三分無助、三分驚恐,望向這具身體的生身之父;羽扇般的睫毛微微輕顫,在稚氣猶存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
那人長得很怪,頭髮、眉毛都是一種發黃的棕色,眼睛則是藍的,眼框深深凹進去,鼻子極高,面上的骨骼十分突出,身軀高大而建狀。從他身上向外散發出一股迫人的殺氣,以及身居高位之人慣有的威勢,看得上官清容不由得感到害怕——這樣一個粗野的男人,他那裡該有多麼巨大可怖!
他這個身體才十二歲,嬌嫩脆弱,被這個人要的時候,肯定會遭受巨創,說不定會死的。
這種認知讓上官清容由內而外地顫抖了起來,淚珠如朝花曉露般滾滾而落,無聲地抽泣着。可他是個穿越受,他一定不能辜負後媽大神的信任,他一定要成爲不輸給任何一個前輩的好受,無論多麼害怕,他也要承歡於這個男人身下,讓這人深深地愛上自己。
這具身體的主人雖然沒有給他留下任何記憶,但還有些習慣的痕跡在,他微啓朱脣,用帶着脆弱和恐懼的聲音喊道:“父親……”
聲音略有些嘶啞低沉,和他前世黃鶯出谷般的聲音絕不相似。大概是缺水的關係吧,上官清容伸出粉潤的舌尖,輕舔了舔上脣,果然已經有幾處乾裂破皮了。這身子上也是處處痠痛,不知剛剛經受了怎樣的折磨,只是最應感到痛楚的後?庭處境無任何不適,倒讓上官清容有些訝異。
眼前的男人對他的嬌態毫無憐惜之情,粗暴地把他從牀上拖了起來,一手拎着他的領子怒斥道:“你不配叫我父親,我斯賓塞?休伯萊沒有你這樣的廢物兒子!你馬上起來,開始練習鬥氣,如果今年再通不過鬥氣三級測試的話,我就把你趕出休伯萊家!”
說着,一把把他摜到了牀上,又在他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廢物,不許再哭了,休伯萊家的男人不能像女人一樣掉淚,如果我再看到你哭的話,就叫人打你二十棍!”
上官清容嚇得花容失色,抱着柔軟的羽被,將自己團縮在牀上,驚恐而又順從的目光一直隨着這個他以後要叫父親的人出了門。
一直遠遠看着他們父子爭執的小女僕這時才畏縮地走了上來,用充滿關切的藍色眼睛望向他,裡面滿含着他不容錯認的愛慕:“少爺,你沒事吧,頭還疼嗎?”
上官清容看到這個只有十一、二歲的,卻已稱得上美人胚子的小女孩,立刻想到了那些被他前世的父親當作他的替代品收用,事後又立刻處死的妻妾侍女;又想到了在後宮中用各種陰謀陷害、折磨他,最終被皇帝龍騰雲處以極刑的妃子和宮女們,感覺十分複雜。
可女孩純潔的眼睛,充滿愛意的神情讓他終於放軟了心腸——這女孩又有什麼錯呢?看她的態度,比起他親見的那些與他搶男人的女人,更像是前輩們指點的那種,可能會因爲愛上他而被佔有他的那些男人用各種理由殺害的可憐女子。
他爲這不知名的可憐少女嘆了口氣,微微笑着對她說:“我渴了,你能替我倒杯水嗎?”
那名少女走後,上官清容輕舒秀手,揩了揩洇溼的面頰,準備找面鏡子,仔細看看自己的現在的面貌如何,與前世是否相同。
可是手指碰觸到面頰的一瞬間,他突然感到一絲不妥——他的手指怎麼這麼粗礪,簡直就好像經常幹粗活的下人一樣,他的面頰怎麼也這麼幹燥粗糙,像長了桃花蘚一樣?
他忙把手放下來,拿到眼前細看。這、這、這怎麼會是他的手?這手粗大有力,骨節分明,手掌和指尖上都結了一層厚厚的老繭,還有幾處開了裂,生了肉刺,指甲也剪得極短,還有幾處缺損,看着極不像樣子。
比起這手來,他露在外面的胳膊更是觸目驚心,不僅和手一樣粗黑,更是生着鼓囊囊的腱子肉,十二歲少年的前臂,幾乎比他前世的小腿還要粗。
上官清容緊咬下脣,抑制住驚叫出聲的衝動,一把拉開了胸膛衣裳。只低頭看了一眼,他就閉上了眼不忍再看。那胸膛健壯結實得堪比成人,胸肌腹肌分明,肌理勻實,膚色黝黑。若是平日他見了這樣的身材,定要心慌意亂,臉紅半晌,如今卻只覺得天旋地轉,在牀邊一個沒坐穩,幾乎栽下去。
他深深吸了幾口氣,懷着最後一絲希望下了牀,赤着腳在屋裡找鏡子照。轉了一會兒,他就在牆上看到了一面鑲在華麗金框中的水晶鏡子,以及鏡中滿面驚惶的怪異少年。
上官清容無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死死盯着鏡中那張陌生的臉。那是他嗎?那不會是他!他這具身體今年應該十二歲,怎麼能長得好像二十了呢?這張臉也和手一樣,粗糙黢黑,眉弓高高隆起,鼻子也高挺通直,嘴脣削薄,臉上連嬰兒肥都沒有,像大人一樣輪廓鮮明,顯得又尖又長。眼睛倒是大,可顏色卻是藍的,十分詭異,唯有睫毛又長又密,還有一絲弱受的影子。
再往下看就更不堪入目了:他的脖子幾乎和頭一般粗,身上肌肉虯結,個子約比他前世成人時矮不到一寸,手和腳都無比粗糙。他從前粉嫩如雪的肌膚,瘦不露骨,豐不見肉的身材,纖纖素手,玉足如雪,一搦柳腰,怎麼就都沒了,怎麼就換成了這麼一副,比強攻還強攻的身型?
上官清容滿心痛楚,這是比他受到那位休伯萊男爵威脅層次更深的痛苦。難怪他後?庭處毫無痛楚之感,難怪休伯萊男爵對他的眼淚無動於衷,難怪對他的處罰不是在牀上而是用棍子——他頂着這樣一副身體,還怎麼做弱受,還怎麼會有男人喜愛他?
那位後媽大神對他殷切的期盼,弱受殿中前輩朋友們對他的培養和幫助全都白廢了,他再也做不成一個弱受了!
上官清容只覺得頭劇烈地疼痛,眼前一陣陣發黑,身子也不由他作主,向後直直倒去。在陷入深沉的黑暗之前,他自暴自棄地想到:就這樣死去吧,他願意穿回弱受殿,向所有對他失望的人致歉,也不想再頂着這樣一副軀體活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