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家軍的營地前,雙方的人馬已經陷入混戰當中。
翁宜春哇哇狂叫着,手舞比別人粗了一圈的一杆大槍,在護國軍的人羣中橫衝直撞,大殺四方。
大齊先鋒官郎振東擡手將面前一匹戰馬之上揮刀亂砍的馬家軍將官一槍洞穿,抽回大槍,抖落槍尖上滴答的血跡,睜着血紅的雙眼瞅了一眼不遠處的翁宜春,催馬向他衝了過去。
馬家軍的陣營中,一杆大旗下,馬茂勳捋着自己灰色的長鬚,眯着雙眼觀察着戰場上敵我雙方的變化。
在他身後的一匹戰馬上,韓軍師雙眉緊鎖,目不轉睛地望着前方血肉橫飛的戰場,時不時歪着腦袋貼近馬大帥耳語幾句。
“大帥,你快看!”“毛大蟲”的大嗓門突然響起,順着他刀尖所指的方向,煙塵滾滾中,一隊身着炫黑鐵甲的騎兵如一股奔騰翻滾的濁浪,從側面向翁宜春的人馬包抄而來。
馬茂勳毫不猶豫地扭頭喊道:“毛將軍聽令,命你速速率部迎上前去,務必截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對我前軍形成夾擊之勢!”。
毛獻義高舉長刀,興奮地大叫道:“末將明白,大帥儘管放心,老子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夥計們,隨老子殺上去!”。同時催動胯下戰馬,電射而出。他身後早已摩拳擦掌的兵將們喊殺聲一片,緊隨在他身後打馬衝了出去。
郎振東暗咬鋼牙,奔至近前,雙手一抖,猛出一槍,向翁宜春刺去。
此時正殺的興起的“嘯天虎”口中仍興奮地哇哇狂叫着,手中大槍時而猛刺亂挑,時而掄圓瞭如一根大棒,狂輪狠砸。他周圍的大齊兵卒早已苦不堪言,恨之入骨卻只能口吐鮮血紛紛倒下。
聽到耳旁風響,“嘯天虎”微一低頭,此時他手中的大槍正全力插入一名護國軍將領的胸膛,一時半會兒難以拔出。
郎振東的銀槍來勢生猛,雖被他低頭閃過,但槍尖擦着翁宜春的頭盔發出刺耳的尖聲鳴叫,與頭盔摩擦之下,“噌噌”直冒火花。
翁宜春嚇了一跳,不敢怠慢,擡手扭身將挑在槍尖上的那名大齊將領的屍體當做武器直接輪了過去,郎振東撥馬躲閃,那具屍體飛了出去,砸倒了他身後的一名步卒。
那名倒黴的步卒一聲不吭,乾淨利落地直接倒地暈死了過去。
郎振東怒火中燒,再次挺槍猛刺。而翁宜春也撥轉馬頭,不再敢掉以輕心,挺槍哇哇大叫着迎了上來。
斜刺裡衝殺而來的大齊人馬忽然被毛獻義率部兜頭攔下,爲首的將官望着毛大蟲手中揮舞的明晃晃的長刀,不由得緊皺眉頭,放慢了馬速,隊伍的氣勢也隨之一弱。
“毛大蟲”纔不管那一套,他圓睜着雙眼,興奮地舔着嘴角流出的哈喇子。那眼神不像是盯着人看,倒像是瞅着桌上一盤剛剛端上來,熱氣騰騰的烤鴨,正準備揮舞手中刀叉,將其開腸破肚,大快朵頤。
“毛大蟲”毛獻義不愧爲馬家軍五虎上將之首,面對人馬數量明顯佔優的敵方,毫無懼色。大喝一聲,揮刀直奔爲首的敵將殺去。
身後的馬家軍兵卒深受其鼓舞,也都大吼着奮不顧身地向前衝去,一時形成了一道屏障,竟將企圖包抄翁宜春人馬的那支大齊軍隊攔了下來。
戰場之上,敵我雙方的混戰一時陷入膠着狀態。
中軍大旗下的馬大帥卻在馬上煩躁起來,他放眼四望,卻閉口不言。
身後的韓軍師小聲嘀咕道:“大帥,敵軍人馬衆多,如此時若再出現一支敵軍前來奔襲,我軍危矣!我們這邊都這麼大動靜了,怎不見大楚援軍前來?難道……”。
韓軍師擡眼看了看馬茂勳愈發凝重的臉色,將想要說出的後半句又強嚥了回去。
混亂的戰場之上,殺紅了眼的雙方兵將都在尋找着各自的對手。騎兵持槍衝向對方的騎兵,步卒揮刀撲向對方的步卒。
二柱子一腳踏倒一名馬家軍的士卒,從他的肚腹抽出自己的鋼刀,又擡手擦了一把臉上噴濺的血跡。一擡頭,一名比他高出半頭的壯漢朝他猛撲過來,揮刀砍下。
二柱子呲着慘白的牙齒,吃力地架起了對方的利刃,正在思考着如何反擊。對方忽然鬆開手,退後了半步低聲叫道:“二柱子,怎麼是你?”。
二柱子擡頭睜大雙眼,仔細辨認了半晌,張口叫道:“田娃,你小子什麼時候投了馬家軍了?不是說好來找我一起吃皇糧嗎?”。
那個被叫做“田娃”的又踏前一步,揮刀剁下,同時低聲道:“接着打,別讓外人看出破綻!我連飯都吃不上了,哪有盤纏去找你?”。
二柱子並不吃力地擋了出去,接着反手一刀砍向對方,一邊急急問道:“俺娘呢?她身子骨咋樣?”。
田娃閃身躲過刀鋒,迎着對手的刀背磕了出去,氣喘吁吁地說道:“你娘餓死一年多了,家裡鬧災了,餓死了不少人!”。
二柱子雙眼發紅,眼眶中噙滿了淚水,咬牙舉刀大力向田娃頭頂劈下。
田娃吃了一驚,奮力將其架了出去,罵道:“瓜慫,使那麼大勁弄錘子勒?!”。
二柱子愣了愣,收住刀勢急切道:“你跟我走吧,我們來的人多,你們必敗!太平匪寇都讓我們滅了。”
田娃嗤之以鼻道:“算逑子了,大齊貪官污吏橫行,天天餓死人!老子要打到京城去,親手砸了皇帝老兒的飯碗!你逃吧,我不殺你!”。
二柱子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嘟囔道:“我們護國軍只能力戰爲國而死,不興投降逃跑……”。
話音未落,一匹戰馬衝了上來,馬上的馬家軍騎士二話不說猛出一槍,將二柱子紮了個前後通透,低頭看了一眼田娃大喊道:“快殺呀,愣着幹錘子呢?!”。說完,打馬繼續衝上前去。
田娃伸開雙手,低頭看着地上雙腳亂蹬,口吐鮮血,翻着白眼的二柱子,一時不知自己究竟該做些什麼。
亂軍叢中,大齊先鋒官郎振東與“嘯天虎”翁宜春雙槍對決,二人苦戰了幾十個回合,翁宜春額頭滴下了汗水,漸漸處於下風,只餘招架之功,全無還手之力。
在大齊的冒着黑煙的軍營前,數量佔優,咄咄逼人的大楚定北王的人馬從三個方向將嚴老將軍的部從擠壓在一處空地上,雙方也陷入了混戰當中。
一員副將一臉焦灼地策馬衝到了嚴老將軍面前,施禮道:“大帥,賊寇來勢洶洶,氣焰囂張,我軍兵力不足,如此耗下去,恐怕會吃大虧!懇請大帥下令暫時退讓,避其鋒芒,或者傳令招回郎先鋒他們。等郎先鋒率大軍歸來之後再圖謀反擊!”。
帥旗下的嚴老將軍手握金槍,目光堅定地搖頭道:“不行!我軍寸步不讓!只有背水一戰,拖住他們,郎先鋒官那裡才能取得大勝!”。
那員副將嘴角抽搐,忍不住落淚道:“大帥,如此我軍人馬損失太慘重了!”。
嚴老將軍依然不爲所動,高喊道:“擂鼓,爲本帥助威!”。手提金槍,催動戰馬,雙眼死盯着戰陣中關羽的旗幟衝了上去。
戰陣之中,關羽也不得不親自上前提槍廝殺。好在他與杜仲年一左一右,一刀一槍,配合默契,左衝右突,見者非死即傷。
兩人都顧不得擦拭噴濺在臉上的血水,而周圍的大齊兵將也展現出了視死如歸的氣魄,殺退一撥,又迅猛地撲上來一羣。
“小子,讓老夫親自來領教一下你的槍法吧!”話音未落,嚴老將軍手腕翻轉,手中金槍快如閃電地向關羽的胸膛扎去。
關羽並不慌亂,微微一笑,抖動着黝黑的大鐵槍迅猛地接住了這一招。
馬打盤旋,這一老一少舞動雙槍,懷着同樣複雜的心情,開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拼殺。
“翁將軍的人馬好像撐不下去了!”一直在認真觀戰的韓軍師脫口而出道。
馬茂勳聞言連忙轉過臉去,凝神張望。
果然,強大的大齊軍隊正將這一路人馬逼得漸漸後退,隨時都有徹底潰敗的可能。
而另一側的“毛大蟲”雖然猶自苦戰,但他的隊伍也被數量佔優的敵軍團團圍住。
馬茂勳臉色鐵青,緊咬牙關,摘下長刀拎在手中,打算親自領着身邊最後的人馬,先去接應翁宜春。
突然,幾聲震天的號炮響起,如晴空霹靂一般。接着是沖天的喊殺聲。
一大隊旗幟鮮明的人馬從另一個方向飛快地撲向了塵土飛揚的戰場。
“是大楚的友軍,是大楚的援軍!”韓軍師雙眼放光,興奮地接連叫道。
馬茂勳暗暗吐了一口長氣,此刻他才發覺,自己的額頭不知何時竟然冒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
“弟兄們,殺啊!”唐萬年身着銀亮的鎧甲,手舉着長刀,聲音洪亮地大喊着。
恰在此時,郎振東與“嘯天虎”翁宜春的決鬥已進入尾聲。
郎振東虛晃一招,趁着翁宜春舉槍相擋的空擋,陡然變招,一槍刺出。
“啊”的一聲慘叫,伴隨着骨肉撕裂的脆響,翁宜春在馬上搖晃了兩下,險些一頭栽下馬去。
郎振東的槍尖刺穿了翁宜春的左肩,鮮血飛濺。
“嘯天虎”面無人色地緊咬牙關,扔了手中長槍,緊緊捂着傷口,撥馬倉皇潰逃。
郎振東精神爲之一振,正打算拍馬追上,直接打發那個嗷嗷亂叫的敵將回了老家。擡頭突見塵煙滾滾,打着大楚旗號的援軍如下山猛虎一般朝他迎面衝了過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由自主地一手緊緊勒住了馬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