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妻小夫之望族主母
金熙一進蓉城便被族中的人給拉去了祠堂,一番祭拜之後,便又是慶賀的宴席,若不是最後金成安開口,他恐怕不到半夜都脫不了身,這一脫身,便趕着回府去見齊傾,可纔回到了府中,便被壽安堂的嬤嬤給拉走了。
金夫人還是那老樣子,病情沒有惡化,但是也沒有明顯的好轉,不過聽到了兒子考中成了舉人之後心情也是大好,一掃之前的頹然之氣,雖然已經夜深了,但是見到了兒子之後還是精神奕奕地說了好一會兒話,在最後身子實在撐不住了,這才肯放兒子離開。
而金熙離開壽安堂,已然到了子時了。
雖然知道可能齊傾已經睡了,可還是忍不住去走一趟,然而當他到了傾園,卻從下人的口中得知齊傾仍在匯通樓沒有回來。
“還沒回來?”
“是。”
“出什麼事情了嗎?”金熙蹙眉問道,今日府中最大的事情該是他回來一事,可她不可能在匯通樓等自己的,難道出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上午的時候金禮來過,之後少夫人便去了匯通樓,一直沒回來……”至於匯通樓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便不是傾園的下人可以知曉的。
金熙聞言眉頭皺的更緊,轉身往匯通樓而去,到了匯通樓,便見齊傾站在了日月閣外的欄杆前,似乎在沉思着,他頓了頓腳步,穩住了心緒,這才緩步上前,“齊傾。”
齊傾側過身,燈火之下的面容一片沉靜,“回來了。”
“嗯。”金熙點頭,隨後凝視着她的臉,可卻並未看出任何端倪。
齊傾繼續道:“跟族中的人見過了?”
“嗯。”金熙頷首,“一起去了祠堂,之後在族學那邊用了慶賀的宴席,族老們說了,今日先這般,等過幾日再大擺筵席慶賀。”
“很高興?”齊傾笑了笑,道。
金熙也笑了,“嗯。”隨後,又補了一句,“如果你也在的話,我會更高興。”
齊傾並未因爲這句話而有所動容,“的確是值得高興,不過眼下恐怕不好大肆慶祝。”
金熙一愣,“爲何?”隨後正色問道:“你這般晚在這裡,可是出了什麼事情了?”
“上午接到了蕭濯的消息。”齊傾沒有隱瞞,“西疆出事了,鎮國大將軍中了被戎狄國的埋伏,十萬大軍被圍困,鎮國大將軍更是被活擒。”
“什麼?!”金熙一驚,“怎麼會這樣?鎮國大將軍可是大齊老將,怎麼會被活擒?!”
“具體如何便不是我們可以知道的。”齊傾緩緩道。
金熙吸了口氣壓下了震驚,肅然問道:“蕭濯將消息送來到底欲意何爲?難道朝廷又需要銀子?”
齊傾沒有回答,而是轉過身看向遠方。
金熙見狀便明白爲何她一直在此,上前一步與她並肩而立,“便是因爲這件事,你才這般晚了還沒休息?”
“此事不管如何解決,對金家影響最大的也不過是損失西邊的收益。”齊傾緩緩道,“這對於金家來說算不得什麼。”
金熙看着她問道:“既然如此,爲何你還要這般擔心?”
“我沒有擔心。”齊傾看向他道,“不過是想揣測一下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金熙聽了這話心頭像是壓着什麼東西似的,“齊傾,如今金家已經很好了,你不需要這般辛苦。”說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我不想讓你這般辛苦。”
“蕭濯既然讓人送來了消息便必定有所圖謀。”齊傾繼續道,“這不是辛苦不辛苦的事情。”
“那我來處理!”金熙道。
齊傾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你覺得我處理不來?”金熙苦笑。
齊傾搖頭,“這是我與蕭濯之間的事情,當日是我主動找上他的,如今不管發生什麼,都必須我來面對!”
“可我纔是金家的家主!”
“在你及冠之前,金家還是我來做主。”齊傾道,說完便岔開了話題,“雖說不好大肆慶祝,不過要面臨的人情往來還是會很多,我沒時間處理這些事情,便都交給你了。”
金熙既是高興又是挫敗,“老天爺一定跟我有仇,要不然怎麼我才考過了便又來給我一個重重的打擊?”
“打擊?”齊傾失笑,“若這便是打擊的話,你該說老天爺厚待你了。”
“齊傾……”金熙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今天也累了一日,回去休息吧。”齊傾道。
金熙吸了口氣,“我先陪你回去。”
齊傾蹙眉。
“就算蕭濯真的要做什麼也不差這一晚,而且,連休息都不夠如何應對?”金熙牽起她的手,“走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齊傾被拉着往前走,雖然眉頭仍是皺着,不過卻沒有阻止。
金熙一路牽着她的手回傾園,路上話一直沒斷,從開始的情況說到了跟族裡一起慶賀的情形,化身話嘮似的,直到將齊傾送回了寢室,這才停下,“我回去了,你休息吧。”隨後轉身離開。
“金熙。”齊傾喚住了他。
金熙頓住了腳步轉身,笑道:“還有事?”
“恭喜。”齊傾笑道。
看着這般的笑容,金熙整個人都像是愣怔了一般,好一會兒纔回過神來,笑容更是燦爛,“嗯。”說完,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然後,輕輕的伸手輕輕地抱了她一下,很迅速的一下,像是怕她會生氣了一般,“既然恭喜了我,便不許生氣。”
齊傾沒有說話。
“我走了。”金熙見她沒生氣,繼續道:“我走了,明早再來,不要再傷腦筋了,事情到了自然便有應付的辦法。”
說完,便轉身走了,一直走出了傾園,這纔敢大口喘息,雖說她剛剛沒生氣,但是,他仍是提心吊膽的,不過……
轉身看着身後的傾園,嘴角微微勾起。
這次考了這般高的名次完全超乎他所預計,他很高興,真的很高興,若是她也與他一般高興那便再好不過!
雖然沒能實現所想的盼望,不過,如今這般已然是很好了!
至少那晚上的事情並沒有再影響他們的關係!
至於蕭濯……
金熙眯起了眼,轉身快步返回了清院,不過卻並不是回去休息,而是去找了韓磊,不可否認,對上蕭濯,他沒有絲毫的勝算,不過,便是沒有,他也不能放棄!這般多年來,她都一個人再與蕭濯周旋,如今,他不想讓她再一個人,便是不能代替她,也想幫她!
……
韓磊聽了金熙的講述,神色也凝重起來,“少夫人沒有再說其他的?”
“沒有。”金熙道。
韓磊繼續問道:“那你認爲少夫人將這消息告訴你,意欲何爲?”
“意欲何爲?”金熙皺眉,“老師,齊傾回想做什麼?她不過是將事情告訴我一聲罷了。”
韓磊自然聽出了他的不滿,嘆了口氣,“熙兒,她若是真的不想讓你管這件事便不會告訴你了。”
“可……”
“她也許真的不會讓你插手,不過既然將事情告訴了你,自然不會真的想看到你坐視不理。”韓磊繼續道。
金熙正色道:“我不會坐視不理!”
“你這妻子……”韓磊沉吟會兒,“有時候實在是耐人尋味。”
“老師。”金熙不太喜歡聽到這些話,“不管她心裡想什麼,都是一心爲了我。”
韓磊看着他,“你就這般信她?”
“是。”金熙沒有猶豫。
韓磊道:“就不怕有朝一日她出賣你?”
“不怕,而且她也不會!”
“若是會呢?”
金熙看着他,一字一字地道:“若是如此,那便隨她!金家的一切,我的一切都是她給的,她若是真的想收回,那便隨她!”
韓磊眯起了眼。
“老師,我不僅僅只是說說。”金熙繼續道,“若是真的有這般一日……我一定會做到!但是,我相信她不會!一定不會!”
韓磊嘆了口氣,“最好如此。”
“老師,先不說這個了。”金熙將話題轉回了正題上,“這次的事情老師怎麼看?”
“你又如何看?”韓磊問道。
金熙道:“鎮國將軍是沙場老將,西疆的將士也是大齊最精銳的部隊,此事恐怕沒有表面的這般簡單!”
“的確。”韓磊頷首,“便是西疆出事,也不至於十萬大軍被圍困,鎮國將軍被生擒的!這裡面的內情恐怕不簡單。”
“蕭濯將此事告知齊傾,又是爲了什麼?”金熙最擔心的還是這個。
韓磊沉思許久,緩緩說出了一句話,“鎮國將軍一直與明昭大長公主不和。”
“老師的意思是……”金熙心頭猛然一怵。
韓磊沒有接他的話,“先看看事態如何發展吧,便是真的有人要算計金家,也沒這般快的,先看看吧。”
金熙沒有反對,只是這一夜卻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着,最後天還沒亮便起身去了傾園了,“不要叫少夫人!”
阻止了寢室外守夜下人的話,“你們下去吧。”
“……是。”
金熙無視下人離開之前狐疑的目光,席地坐在了寢室門外,一路趕路再加上一夜難眠,臉色不太好,不過卻並無絲毫疲倦的神色。
……
房門緩緩開啓。
金熙從沉思之中回過神來,當即站起轉身,對着開門的齊傾笑道:“你醒了?”
看到了門外的人,齊傾並不驚訝,不過眉頭卻是皺了,“一夜沒睡?”
“睡不着。”金熙道。
齊傾看了看他,“就爲了昨晚上的事情?”
“你是在考我嗎?”金熙反問。
齊傾眯眼。
“不過是不是並不重要。”金熙繼續道,“我知道你全是爲了我便好。”
“金熙……”
“西疆的變故跟明昭大長公主有關係是嗎?”金熙沒等她說完便問道。
齊傾神色微沉,“誰跟你說的?”
“昨夜我跟老師談過。”
“你說我考你?”齊傾繼續問道。
金熙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過,如果你是在考我的話,除了這一點,其他的我如今還弄不清楚。”
齊傾笑了笑,“那你倒是說說這事爲何與那位有關係?”
“西疆潼關有大齊三十萬的精銳將士,鎮國將軍在西疆經營多年,又是三朝老將,他雖然沒有明着反對明昭,但自從明昭當政以來他一次也未曾進京,當年四大藩王圍困京城,他也未曾回援京城,從這些事情便足以看出他並不服明昭,而明昭若是有意打破目前四面環敵的局面,最需要的便是軍隊,她手中能夠調動的也便是京城的軍隊。”金熙繼續道:“除了鎮國將軍,西疆的兵權便可以收回,而十萬大軍被剿也可以激起將士的復仇之心,增加士氣,同時也可以壓住朝中的反戰一派!”
“這便是你交的答案?”齊傾仍是淡淡笑道。
金熙看着她,“不合格嗎?”
“倒也不能說是不合格,不過不管鎮國將軍究竟服不服明昭,他在大齊的地位極高,別說明昭這般明着害死他,便是不着痕跡地害,一旦事敗,後果不堪設想,此外,十萬大軍被圍困,若是不出兵援救,必定惹衆怒,可若是出兵,在這般情況之下,恐怕也是一場苦戰,屆時便是將人救回來了,大齊也是損失慘重,況且,也未必真能將人救回來,若是救不回來,是能激發將士的仇恨之心,可不是鼓舞士氣,而是打擊士氣,大齊將士心中的定海神針,十萬將士葬身敵手,這般的慘劇對將士的影響弊大於利,另外,西疆打敗,北漠那邊必定聞風而動,大齊在西疆損失慘重,哪裡來的人抵禦北漠的狼軍?”齊傾緩緩道,“而且,你我這般在這裡討論這些,一旦被人聽了去,會有什麼後果?”
金熙心中一凜,臉色也極爲難看,“我……”話頓住,隨後苦笑,“看來不止是不合格,而是很糟糕。”
“也不能說很糟糕。”齊傾搖頭,“不過你太心急罷了。”
金熙一怔。
“我並無考你之意。”齊傾繼續道,“跟你說不過是覺得你該知道罷了,至於不讓你插手,除了昨夜我所說的願意外,還有便是我也不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是什麼,金熙,我沒有你所想的那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我沒有這個意思……”
“還有,韓磊是一個好老師,不過並不是說的便是對的。”齊傾繼續道,“過度地揣測人心,或者將人往極惡一面去想,並不是一個好習慣。”
金熙眯了抿脣,“我知道了,以後我會注意的。”
“今天先不要出去了,回去休息吧。”齊傾看着他道,“我會讓人去給族長說一聲。”
金熙苦笑一聲,“好。”隨後一臉頹然地轉身離開。
“金熙。”齊傾叫住了他。
金熙轉身,卻有些無法直視她的眼睛,有些無地自容,他是太心急了!心急地想得到她的認同,着急着想要告訴她,他還是有些本事的,而幫她,反倒成了藉口!他還是不滿足如今的現狀,還是想再進一步!
“也許,你所說的有些是對的。”
金熙一怔,擡起視線看着她,眼底壓不住欣喜,“真的?”
齊傾笑了笑,擡頭看向院子外那有些陰沉的天,“怕是要下雨了,既然來了便用了早膳再回去吧。”
“齊傾……”金熙有些轉不過腦子一般,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好。”嘴邊的苦笑還是沒散,看來這次的中舉,並未改變什麼。
“你雖再進一步,不過這些權謀鬥爭目前還是莫要去摻和。”齊傾最後道,“蕭濯那邊也無需太過擔心,金家能夠讓他算計的無外乎是銀子,銀子,我們還給得起。”
“戰事會爆發嗎?”金熙腦子裡浮現了這個問題。
齊傾沉吟半晌,道:“會。”
“所以朝廷才需要銀子……”
“不。”齊傾搖頭,“應當不會是這般,且等等,且等等……”
金熙頷首,沉吟半晌,又道:“齊傾。”
“嗯?”
“以後我們說說朝堂的事情可好?”金熙問道,“既然師父太過揣測人心,那我便來與你說。”
“我亦會猜錯。”
“沒關係,只是說說而已。”金熙道,“過了舉人試,接下來便是入京會考了,雖說不該攙和的不要攙和,但總比傻傻的被人算計的好。”
齊傾審視了他會兒,“你若是想,那便說說也無妨。”
“好。”金熙咧嘴一笑。
……
很快,西疆的事情便傳到了蓉城了,這也便讓不能大肆慶祝金家族長考上了舉人一事而有所怨言不滿的金氏族人頓時銷聲了。
朝廷吃了打敗仗,他們還大肆慶祝,不是找死嗎?
不過,便是不能大肆慶祝,金家的親戚朋友還是輪番上陣祝賀了一番,金熙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應付這些人情往來上。
而便在親戚朋友都來得差不多之後,金熙以爲可以鬆口氣的時候,柳銘居然來了,打着給金熙祝賀的名頭,還帶着柳蓮,而更讓金熙吃驚的是,程啓居然也隨着柳家人一同到來,他不但與柳銘兄妹一同來,還換了一個身份,不單單是金熙的朋友,更是金熙未來的表妹夫。
程啓與柳蓮定親了!
這消息對金熙來說不可謂不震驚,不說柳蓮才被他趕走沒多久,便說程啓與柳蓮,兩人不管是出身還是籍貫,怎麼也扯不上,便是有媒人說媒,可也不可能這般快,或者說了相隔如此遠的媒!
金熙下意識地覺得一定有問題,所以,在安置了他們之後,便直接衝去找了齊傾了,“……你說他們這是想做什麼?”
又是震驚又是憤怒更是不解。
齊傾笑道:“那你認爲他們想做什麼?”
“我……”金熙哽了哽,“必定是柳家的人使了什麼手段!”
“你那朋友……”
“也不對!”金熙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程啓也不是那般容易被算計的人!便是真的中了算計,那便不該是這般笑容滿面的樣子!”
齊傾蹙了蹙眉,“你將人安置在哪裡了?”
“我……”金熙臉色有些不好,“我本來不讓人他們進門的,只是……”
“只是程啓在,你不好掃他面子?”齊傾道。
金熙抿了脣,“齊傾,程啓畢竟是我朋友。”
“不用這般樣子。”齊傾道,“我沒怪你什麼,不過,你這朋友這般忽然便成了你的未來妹夫,的確有些奇怪。”
“我讓榮叔派人去查查!”金熙道。
齊傾笑道:“不怕開罪朋友?”
金熙皺眉沉默會兒,“總比這般不清不楚的好!”
“既然是你的朋友,便由你來處理吧。”齊傾沒有反對,“柳家的人……”
“我會讓人盯着!也不會讓他們見到母親!”金熙眯起了眼,“他們要是還敢鬧事,我定然饒不了他們!”
這一次又一次的,他都饒了他們,這次他們若是敢再做什麼,便不要怪他絕情!
正當金熙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跟程啓瞭解一下這定親的事情,程啓卻先一步找上門來了,而也便是在這時,金熙方纔發現程啓竟是憔悴消瘦了許多,這怎麼回事?難道年前的事情還沒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