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盛夏,透藍的天空,懸着火球般的太陽毫不留情的烤着大地上的一切。河洛大地被曬得發焦發燙,地面上彷彿被一個巨大的蒸籠罩住了,使人透不過氣來,連天上的雲彩也受不了了,悄悄地躲了起來。
坐落在洛陽東郊一片鬱鬱蔥蔥長林古木中的白馬寺,哪怕烈日當空卻也從來是香火鼎盛,善男信‘女’如織,叩拜還願人流不息,而素有“空中庭院”的清涼臺,卻是自成院落,院中古柏蒼蒼,金桂沉靜,環境清幽,清涼臺不遠處的一個荷塘,正是荷‘花’綻開之時,恍美人垂下眼簾,輕笑盈盈。
夏日的風總是多變的,午後還一片寂靜,蟬聲綿綿,白馬寺圈養的鷺鷥還在荷塘中覓食,忽然間,天空中水墨染透湛藍,鉛雲密佈,轟隆隆的雷雨聲越來越近,那些入白馬寺的遊客紛紛避雨躲避,一時間剛纔還遊人繁織的白馬寺又恢復寺院固有的寧靜。
小河淌水,低‘吟’淺唱,夏日的疾風驟雨也‘揉’碎了大地剛剛泛起的暑氣,蟬聲隱匿在芭蕉樹的枝頭,漸漸不見。清涼臺也沒有了‘誘’人的身影,卻迎來七位動人芬芳的絕‘色’少‘女’,在風雨中走進了清涼臺。
清涼臺中七‘女’中有四人圍坐石桌,餘下三人或捧一卷古書,或捧刺繡,或手裡把玩一枚‘玉’玦,分坐開來,時值風雨飄搖,這一副夏日風雨美人圖,水墨渲染之下,宜景宜人宜心宜情。
“相傳漢明帝劉莊夜寢南宮,夢白光飛繞殿庭,次日得知爲佛,遂遣使臣蔡音、秦景等前往西域拜求佛法,邀請佛僧到中土宣講佛法,白馬以馱經,跋山涉水到洛陽,爲銘白馬馱經之功,遂建寺取名‘白馬寺’了。”
說話的是一個有一頭很漂亮烏髮的‘女’人,丹鳳眼黑漆漆的,讓人更看不清她的眼神,但這樣一個長相似乎與嫵媚嬌‘豔’無緣的‘女’人,嗓音卻是很輕靈,氣質芳華絕世,隱隱間帶着很濃的書卷氣,她叫鄭素弱,素若輕弱,取自詩經,滎陽鄭氏嫡長‘女’,二九芳華。
坐在鄭素弱對面的是一個白衣輕紗的‘女’子,氣質清冷空靈,再加上衣袂飄飄,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竟給人虛無縹緲,如夢似幻之感,冰雪少‘女’入凡塵也不過如此了,她叫崔驚鴻,清河崔氏走出來的‘女’人,名字和她的出生一樣不凡,丹‘脣’請起,帶有天生的寧靜和敏感。
“如果說長安是關內的英雄,洛陽應該就像一個洛水之畔的‘女’神吧。自來就帶有一種母親的情懷,黃河和洛水流淌了千年,滋潤出一代又一代的河洛兒‘女’。盈盈洛河,也見證了太多的兵戈硝煙、繁華似錦、榮辱興衰、雲煙起落,屢毀屢建,屢建屢毀下,歷盡磨難的洛陽骨子中就不像個錚錚鐵骨的男兒,倒生有一種‘女’兒家的不屈,在廢墟中擦乾淚水,重建家園。也因此洛陽雖有千年帝都的王者之氣,卻終究少了份神秘,卻是當今的武皇后修建的龍‘門’盧舍那,爲即將出世的皇子欺負,那神秘的天人之笑倒是補上了這份遺憾。”
“呵呵,驚鴻所言,姐姐是不能苟同的。龍馬負河圖,神龜貢洛書,伏羲繪八卦,這夏商周三代皆居於河洛,儒釋道三教也皆發端或發展於洛陽,如此神都見證着十三朝古都的輝煌興衰,如何會沒有帝王氣,會沒有神秘可言,人說‘生在蘇杭,葬在北邙’,那百里邙山的滄桑,又何遜大長安。天子駕六,白馬馱經,關林肅穆,龍‘門’永恆,這纔是洛陽的真正顏‘色’,老城古‘色’,白馬寺前一柱香,豈是那秦風長安所能比。”
說話的是一個盛起凌人的冷美人,言語雖不尖銳,但稍帶居高臨下的冷硬,可惜了那原本輕靈的嗓音。她叫王灼華,太原王氏嫡長‘女’,王卿圖的姐姐,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和她的名字一樣,這個‘女’人生來就光華耀眼的,很容易讓人忽略其後還有的‘之子于歸,宜其室家’一說,這是一個十足驕傲的鳳凰。
那一邊捧書的‘女’子聞言走了過來,淡然輕笑:“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來到這洛陽啊,妹妹是既沒看見那扇歷史的厚重大‘門’,也沒如兩位姐姐如此靈敏的嗅出那歷經滄桑的歲月味道。倒是這一年一度的牡丹盛會,還有那流傳已久的牡丹詩歌,着實打動了妹妹的心,聞着這從千年前就開始散發的洛陽牡丹香,妹妹倒是想起千唐志齋裡的雋語:‘誰非過客,‘花’是主人’,妹妹愚見,這洛陽,終歸牡丹纔是主人的。”這個‘女’人給人的第一眼,就不像是紅塵中人,似乎事事都入不了心,淡淡然的像是無香的海棠。
“離婁姐姐說的真好呢,聞香識‘女’人,這洛陽啊也是帶着一種香味,那是牡丹的香,可不是那腐朽的令人想吐的烽煙,最美洛陽香,聞香識洛陽,剛嘗過洛陽水席的美味,衆位姐姐閉上眼想想看吧,那洛陽八大湯,夠你解饞的了。還有漿麪條,燙麪角,那可叫一個香呢。婉兮這輩子是真想一輩子就留在洛陽,哪也不去的,讓那小皇帝娶個鬼去吧。”
盧婉兮靈鬼‘精’靈的說道,她是豪爽熱情的‘女’孩,全身洋溢着少‘女’的純情和青‘春’的風采,看似沒有心思,但連王灼華那樣待人苛刻的‘女’子,都衷心的把她當成妹妹,這種人見人愛、左右逢源,姑且也算是一種天大的本事吧,作爲范陽盧氏的嫡長‘女’,年不過十六,是七‘女’中最小的,至於捧書的清清淡淡的的‘女’子卻乃趙郡李氏嫡長‘女’李離婁。
盧婉兮的話讓衆‘女’一陣輕笑,矜持靦腆,婉約又悅耳,此時那亭角把玩一枚‘玉’玦的沉默‘女’子,聞言也是展顏一笑,猶如蓮‘花’綻放,雖不是傾國傾城,卻也不染纖塵,難得的逗趣着盧婉兮:“婉兮有了美食,又怎能沒有好酒。孟德公言‘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來洛陽不品這洛陽杜康酒,也算是枉來洛陽城。懼往矣洛陽杜康美酒的醇香,倒是比那歷史牡丹都能讓姐姐飄飄‘玉’仙的,一醉成夢,一夢越千年,倒想回到那兵戈不止的三國,再醉三千年……”
盧婉兮站起來猛地撲進‘玉’玦‘女’子懷中,嬌哼道:“像子衿姐這樣的‘女’人怕還是最喜歡曹孟德這樣的‘亂’世梟雄吧,可憐復可悲,生錯了時候,這一世只能在盛世歌舞中換一個再醉三千年嘍,成爲深宮裡的皇妃嘍,要不然怕也是個賈詡那樣的禍國毒士呢。”
李子衿用手裡的‘玉’玦輕輕打了一下盧婉兮的額頭,故作嗔怒道:“胡說八道,姐姐是寧願做那禍水,也不願禍國國士的,失節事小,失名事大,笨妹妹多學點。”
盧婉兮慘笑道:“果然還是子衿姐啊,婉兮這算是自作之業,自受其果,自受其報吧,算了,看在婉兮不久就要深陷皇宮囹圄中,子衿姐就不安慰一下。”
“河中之水向東流,洛陽‘女’兒名莫愁,我非洛水‘女’兒,卻也愁愁愁啊。“ 睿智如李子衿也難得惆悵了兩句,看來對於她們這樣的世家嫡‘女’,真的很不甘從此困居皇宮,聞言都是一種令人窒息的沉默,就連看似沒心沒肺的盧婉兮也獨自的絞着手指不再說話了。
“如果我們不嫁去‘私’奔,會不會活不下去啊”盧婉兮眨巴眨巴眼睛擡頭問道。
嫺靜的鄭素弱已經煮起茶來,茶香嫋嫋,聽了盧婉兮的話,原本恬淡的表情也變得‘精’彩了,纖細的手指樂的顫顫微微,知‘性’的輕聲道:“盧伯父怕會找人到天涯海角也把妹妹捆來送給皇帝糟蹋哦。”
也虧得亭外風雨聲連綿,要不然柔弱典雅‘女’人這句略顯粗俗的話足夠引發士林不小的轟動。
盧婉兮一怔,黯然神傷,顯然鄭素弱的話讓她有點難以接受,她爹爹很疼她的啊。
“我不知你們怎麼想,不過我倒覺得大明宮‘挺’適合我,起碼適合我的家族。再者,哪怕今日所嫁之人不是皇帝,自己選中的男人未必就是適合我的,家族選中的也未必就是不適合的,一切都要自己去掌握,這無關道德,也無關情‘操’,生爲‘女’人,就該早有這樣的覺悟。”
冷‘豔’孤傲的王灼華把玩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不以爲然的冷笑着,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有她驕傲的資本,‘腿’極其修長圓潤,一身大唐現今流行的青‘花’旗袍,勾勒的腰肢柔軟纖細,盈盈一握,苗條地身段又窈窕玲瓏,凹凸必現,‘臀’部更顯得堅‘挺’渾圓,‘胸’部地雙‘乳’也巍然高聳,奪人心目,隨後便是一頭垂下的柔順青絲,以及挑不出‘毛’病的身材,雖是唐朝‘女’子,卻算不得豐腴,但也絕卻不輕浮,勻稱而曼妙,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這個‘女’人卻有一張極其動人的瓜子臉,最讓人難以釋懷的還是她一身的冷漠氣質,有這種氣質必須有足夠的資本,要麼家世傲人,要麼本身絕美,無疑,王灼華兩者兼備。
“灼華姐說的也是,其實那小皇帝也不錯呢,是個英雄呢。”盧婉兮沒有主見立馬做了牆頭草,掉轉風頭。
“英雄輩出的民族都是不幸的民族,就如同和平的生活註定是平庸和瑣碎的一樣,一個皇帝做不了英雄,莽夫之勇而已,我若是皇后,斷不會讓他出徵的,更遑論上戰場。”冷美人王灼華‘露’出一個看着無比‘精’致嬌媚卻十分認真的微笑。
“灼華之言也不無道理,該來的也總會來,選秀在即,對我們來說也只是走個過場,大家乘着這個機會先說說進宮之後吧,那裡自古可就是個不見硝煙的戰場。”李離婁一身淺粉‘色’撲蝶綵衣,顯得寧靜且秀氣,語氣溫和有禮,此時也收起了淡然隨興,正經的問道。
氣氛爲之一滯,李離婁的話讓衆人的情緒冷淡了下來,每個人都在認真的思考,最終反而是崔驚鴻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