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坐樓臺觀明月 一夜琴聲弦淚落,當竺寒萱一曲終了,和所有樂者、舞者行禮時全場爆出海‘浪’一般層層疊疊的掌聲、叫彩聲,每個人恨不得都上去擁抱一下這個‘精’靈一樣的‘女’子,很華麗的無視了那千餘陌刀軍和剛纔還大聲叫好的輕騎兵。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
“驪宮高處入青雲,仙樂風飄處處聞。”
…………
樂聲把在場諸人引進了一個音樂的奇異境域裡,不少在場的老學究都是嘖嘖讚歎,有的回憶那令人難以捉‘摸’的深越味道,低迴處傷情感懷,高昂時澎湃海‘潮’般的沖天血勇豪氣,仍然忍不住心靈微微顫抖,尤其是在看到那眉目皆可入畫的芳華紅顏時,顫抖的無疑更加劇烈了,看的李治心中暗罵,一羣禽獸。
李治幽幽一嘆,最使李治不能自己的,卻是竺寒萱彈奏時偶爾閉上眼那種“懶起畫蛾眉,‘弄’妝梳洗遲”,不經意地流‘露’出來放任自然的美態。
一曲雖終,樂聲卻不止,仍然回‘蕩’在每個人的腦海中。
宴席上長孫無忌讚歎道:“小姐此曲和陛下當年差太常丞呂才所做的《秦王破陣樂》頗有不同。”
竺寒萱輕垂螓首,顯‘露’出如天鵝般優美的修長粉項,柔聲答道:“長孫大人請勿見笑,此曲乃奴家和賢妃娘娘共同所改,有冒失之處,還望各位大人見諒。”
長孫無忌撫須欣然道:“老夫早便猜到,只是要由竺小姐親口證實賢妃娘娘和竺小姐皆名不虛傳的奇‘女’子。”
臺上的李治看着竺寒萱,依然是那麼清逸脫俗,蕭家果然是個不乏蕭後、蕭淑然此等‘女’子的蘭陵煙‘花’世家啊,遂道:“寒萱,入席吧。”
“寒萱謝陛下。”絕美的‘女’人擡頭深深的看了一眼,眼神複雜的誰也讀不懂。
臺下除如長孫無忌、褚遂良、唐儉這樣宰相級別的重臣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紛紛離席少許,待這天生麗質,才藝雙全的絕‘色’佳麗坐好後,始敢重新入席坐下,以示尊敬。
竺寒萱最後是坐在上官婉兒身邊,也許是因爲和上官青衣知己難逢吧,旁席之人竺寒萱連看也不看,倒也孤傲,眼看着一陣幽蘭香風飄來,上官婉兒不由心跳加速,待竺寒萱坐下後開口第一句話便是:“寒萱姐姐,你嫁給我吧。”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全集中到竺寒萱身上,可是卻沒有人敢‘露’出‘色’‘迷’‘迷’的樣子,一來是被她高貴的氣質所懾,更怕是被她看不起,甚至有人竟暗藏討她歡心的念頭,縱死也要抱得美人歸。
誰曾想這個膽大妄爲的上官婉兒開口第一句便是如此赤luo的調戲之語,
竺寒萱不可抑止的一愣,美目滴溜溜的在上官婉兒稚嫩的臉上打了個轉,嬌笑道:“婉兒下一輩投身男兒身,姐姐便嫁於你,如何?”
“不好,要嫁便現在嫁,那般遠誰能等的,說不定下一輩子婉兒還是‘女’兒身,又如何?人說,五百年出一聖人,像姐姐如此‘花’容月貌的‘女’子怕也是要五百年,下一輩子如何能有如此絕世紅顏?”說完還重重一嘆,好似不娶了竺寒萱便是她上官婉兒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上官婉兒年紀雖小,但口齒伶俐,嘴角生風,且深懂討人歡喜之道,捧贊得親切而不着痕跡,倒也不愧是袁天罡贊其將來有“稱量”天下的宰相之才。
武順在近處觀之,更覺竺寒萱像朵盛放的鮮‘花’,幽香襲人,而最動人是她的風姿,無論是甜美的聲線,抑揚頓挫的語調,至乎眉梢眼角的細緻表情,都有種醉人的風情,使人意‘亂’神‘迷’。
旁邊的武碧娘看了看竺寒萱,又看了看李治,忽然發出一聲低沉得只有武順才聽到的嘆息,成長的煩惱啊。
臺上的李治等臺下衆大臣士子閨秀清醒回味過來後,想着不能讓此次皇家晚宴成爲竺寒萱的個人秀,道:“衆位愛卿,若早知寒萱的琵琶聲比天籟更好聽,朕定要時時請各位愛卿共賞,飽聽寒萱仙曲纔是,朕現在倒也期待下面能有什麼驚世之作呢。”
竺寒萱見李治如此,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大訝,自己平常不是經常獨自彈給他聽嗎,每次彈最後都彈到‘牀’上了,今天竟當着自己面胡說,想到這兒,竺寒萱忍不住心中好笑,看李治的眼神卻越加溫柔了。
遠處的唐儉湊近皺緊眉的長孫無忌細聲問道:“長孫大人因何事皺眉?”
長孫無忌眼中‘射’出‘迷’‘惑’神‘色’,低迴道:“太像了太像了像極了年輕時的蕭後。”
唐儉聞言一怔,若有所思的沒有再往下問。
“接下來請各位大臣欣賞《驚鴻舞》。”小桂子話點稍落,絲竹聲氤氤氳氳纏綿而起,一改剛纔金戈鐵馬的錚錚強音。
樂起,整個大明宮裡一片寂靜,靜得就如同沒有一個人在一般。
數十名華衣輕紗的舞姬翩翩而來,‘花’團錦簇見驀然四散開來,舞起,當先現出三人來,文成公主、單玲‘玉’和蕭淑然,三人翩然而起。
“檐角碎‘玉’鈴‘弄’‘春’風,楊柳綠點點新黃,雙橋下,石階旁,是你曾將心事共我講,金針線度了鴛鴦,那槳聲渡人還鄉,只是不見舊時少年郎。昨夜落雨殘荷叩清商,往事忽而漣漪成行,三十三言連成夢一場,想是你在‘浪’跡倦時耳畔的浮響,佳人一曲如夢,紅燭‘花’淚映西窗,月華題墨竹上院牆,夜風又翻書幾張,太液池,紅鯉塘,依稀丹青塗畫舊模樣。”
李治知道蕭淑然生於詩禮之家,若還是前朝,這丫頭也是一實打實的公主了,歌聲當真曼妙和情動時一個樣,而一邊的文成公主卻頗有高人雅士風采的獨坐廣場盤膝撫琴,琴聲琳琅,柔柔的似流水。
最讓李治驚訝的是廣場中的單玲‘玉’,在李治印象中,這個“僞同志”即使會舞,也是諸如公孫大娘的劍舞一般,卻沒想腰肢款款間竟有如此舞姿,那寬廣的衣袖舞得如鋪灑紛揚的雲霞,腰肢柔軟如柳,看的李治食指大動。
蕭淑然歌聲曼妙,文成公主琴音琳琅,單玲‘玉’只專心起舞,三人配合倒也是多姿多彩。歌舞琴音於無意處倒也有驚喜,吸引住不少人的目光。
這《驚鴻舞》本是出自曹植的《落shen賦》,據此後人想象改變的,體態上要想達到翩若驚鴻的大道,怕也只有常年習武的單玲‘玉’能得其一二神髓。
忽聽一縷清越的笛聲昂揚而起,婉轉流亮,不知何時李治已經緩緩站立起來,像來時一般一步步的從臺上走下來,執一青‘玉’笛在‘脣’邊悠悠然吹奏,漫天此時身邊的旗袍仕‘女’,手持‘花’籃沿路細撒繁‘花’,牡丹,蘭‘花’,百合,一串紅,芍‘藥’芳香氤氳而生,龍袍袞服輕飄,李治竟是親自和聲伴舞。
李治的音律同樣是學自孔穎達,在儒家六藝中,李治唯獨音律是最有天賦的,至今他只背熟了一部論語,剩下的《大學》《中庸》啥的,懂一些,知道一些,會解讀一些,‘迷’茫一些,同樣也不屑一些,至於畫畫,李治一直想給武媚娘等人畫幾章出浴仕‘女’圖,打小的夢想,尤其是歡好後更是如此,沒辦法誰叫這世界沒照相機呢,做人要做陳*系這一直是李治的人生追求。
不想偏科嚴重,畫的實在不堪入目,最是讓李治憤憤不平的,要知就連張飛那種莽大漢都能畫的一手嬌媚仕‘女’圖,更何況李治一貫自詡“一夜七次郎,快感炮神,誠實小郎君,**殺手,處‘女’終結者,中老年‘婦’‘女’的偶像”,這讓李治情何以堪啊。
所幸這音律一道倒是給李治拉了不少的才藝分,也算是沒有辜負“才子財子”的江湖綽號,此時幾個音一轉,和着文成公主的琴音,一曲《驚鴻舞》,倒也是落英‘玉’華,不過顯然是比不上黃老邪那老不死的要人老命的《碧海‘潮’生曲》了。
笛琴相和,琴音嫋嫋,在蕭淑然歌喉曼曼中一曲終罷,蕭淑然盈盈舉眸向李治走來,李治收起‘玉’笛衆目睽睽之下一把將蕭淑然摟進懷中,輕聲在耳畔道:“你還有多少驚喜是朕不知道的?”
蕭淑然低低看了下週圍懊惱道:“不及寒萱姐姐呢。”
李治佯怒:“誰說的,朕滅了他丫的。”
兩人耳語時,周圍轟然雷動,不看僧面看佛面,很顯然李治這尊佛很大,比那滿腦袋包的如來還大,至少如來是搞不定他們升官發財,有的人都恨不得長八隻手一起鼓,這讓神經大條沒心沒肺的蕭淑然頓時喜笑顏開。
“嗯,看來大家都很懂事啊。”
李治環顧四周,聲音裡帶着一絲淡淡的欣慰。
竺寒萱坐在遠處,垂首飲酒,淡漠不語,神‘色’一股淡淡的憂傷卻是怎麼也掩飾不住,你什麼時候也能如此對我呢。
“好了,淑然、文成、還有玲‘玉’都下去吧。”
文成公主緩緩點頭,面‘色’自如,毫無嫉妒懊惱之‘色’,至於單玲‘玉’根本就不在乎,倒是看蕭淑然和遠處的竺寒萱滿臉興趣,李治敏感的發現了這一點,眼睛隱蔽的衝單玲‘玉’一瞪,不過直接被後者無視了,看向兩人眼光越來越炙熱,李治虎牙磨得嘎嘎響。
蕭淑然、文成公主謝恩之後,文成公主拉着單玲‘玉’帶着屬下退下了,場中氣氛融洽,漸漸熱鬧了起來。
各個氏族,也都拿出各種武藝演示,鬥馬比箭、軍舞練刀。
珍饈佳餚流水一般被端上席位,全是御宴珍稀,味道上乘,香氣‘誘’人。
有那塞外的胡人將領下場表演了別具西北塞外風格的摔跤,引得全場一陣火熱叫好,前西突厥王子阿史那咥運帶着一衆身材健美的西北塞外大漠的少‘女’奔入場中,表演起‘精’湛的馬術,她們的手段雖然不如何出‘色’,但是一衆年輕健美的少‘女’難免會贏來大片的讚譽。
李治也很給面子,欽賜了百匹蜀錦,一時間,引來了場中的又一個高‘潮’。
恰在此時,從西邊宴席中走出一極具異域特‘色’的中年,赤‘色’捲曲的頭髮,八字長鬍,綠油油的眼睛顯得很溫和,此人笑盈盈地上前叩拜李治,在衆人不解中,方起身突然對李治說道:“陛下,總是表演沒有意思,在我們家鄉,晚宴上是允許比武的。我今天第一次來到長安,能夠接到陛下非常榮幸,我有幾位同伴,不知是否能請求陛下准許我們挑戰比武呢?”
這個突然出現的中年人令人感覺睿智的很,但說起話來倒也直率,憨憨厚厚的,衆人聽了不覺莞爾,李治坐在上座,面‘色’瞧不清楚,聲音卻帶着淡淡的愉悅,說道:“那你準備向什麼人挑戰呢?”
“久聞大唐道教、佛‘門’是大唐數一數二的大教,我拜火教‘門’徒願和道佛兩‘門’‘門’徒彼此切磋一二。”奧古斯丁謙恭的笑道。
話音剛落,所有人的目光霎時間都轉向坐在東南角的佛道兩‘門’,這次大明宮國宴李治除了宴請長安權貴,對於佛道兩‘門’的一些高僧也是宴請了,甚至還允許他們帶一二道人武僧撐撐場面,一坐東南,一坐西北,直面對立的,也不知李治到底打的是什麼心思。
在場衆人也不知道這來自遠方的奧古斯丁是不是有意尋釁,也就沒說話,畢竟佛道兩‘門’勢力在大唐怕比七大世家任何一家都大,而這什麼拜火教只有很少人聽說過,不由的看向遠處,發現西北角像這樣胡人還不少,看來也大都是什麼教派的領袖吧,在這樣公開場合對立比武的事情早已不在少數,不過還是很能引起人興趣的。
李治還沒說話,東南教的袁天罡便悠悠然的站起身來,擺了擺衣袖,淡淡地推辭道:“此行貧道只帶了二三小童在身邊驅馳,年紀都還小,武藝上貧道也只是教了些皮‘毛’,哪敢在陛下面前獻醜。
不過貧道倒是早聽說過拜火教,傳入我中土怕也有一百三十年了吧,那北魏的靈太后還曾率領宮廷大臣及眷屬幾百人奉祀火天神。北齊後主、北周的皇帝也都曾親自“拜胡天”、“從事夷俗”,從大食國已東,經安國、曹國、史國、石騾國、米國、一直到我大唐西域的高昌、焉耆、康國、疏勒一帶都頗爲興旺,比起拜火教的輝煌,我道教倒是小家子氣了,不如請我臨席的玄奘高僧吧,他的佛‘門’有一處寺院名‘少林寺’,裡面的寺僧倒是頗善技擊之術。”
只見袁天罡一身月白長袍,上面繡細紋八卦的太極玄紋,一副翩翩山外高人的瀟灑之氣,但說出的話李治怎麼聽都覺得牙酸。
“阿彌陀佛,出家人與世無爭,戒怒戒無謂的爭鬥,倒是袁道長這般推三阻四,不知是何意?”
玄奘也不接這茬,別人挑戰你立馬就跳出來迎戰,太掉份了,萬一輸了其恥大焉。佛‘門’的高手又最是能忍,和普通人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要忍無可忍一錘定音時,一般老和尚纔開打,現在還在底線上,玄奘打定主意繼續發揮佛‘門’一貫優良的傳統作風——先忍着,再‘逼’就開打,如此盡顯高人風采,先博個同情積分。
“師父所言極是,”辯機也站了起來,幫着自家師父,哈哈一笑,“袁道長,君子要‘成’人之美,難得拜火教這位奧古斯丁有這般雅興,你不如就成全了他,免得以爲我中土無人。”
他一開口,頓時有信仰佛‘門’的人接口隨聲附和,就連武媚娘也是如此,別忘了武媚娘可也是一個“佛徒”,當然是那種不戒男‘色’,信奉李治酒‘肉’穿腸過理論的邪佛徒。
李治心中暗惱,丫的人家都打上‘門’來了你們還在糾纏,都糾纏五六百年了就沒停過,朕今日宴請可不止拜火教一家,那摩尼教的孫子可還在一邊看好戲呢,李治皺眉對着辯機淡笑道:“就準辯機大師所請。”
袁天罡眉梢一挑,還要再說話,孫思邈突然從後面站起身來,拉住袁天罡的衣角,默默地搖了搖頭。
袁天罡面‘色’‘陰’沉,有點不好看,知道陛下是惱了,逮着一個就踢上臺去,但卻也知道今日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若是再說下去,很有可能會受人攻訐。
道教乃國教,樹大招風啊,撇了一眼老神在在的玄奘,寬大的袖口之下,袁天罡的手緊緊地捏緊了,今日定要勝的乾淨利落才行,拍拍手招來一個年輕的小道士低聲叮囑,“要小心。”
那小道士點頭一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