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常常羨慕瑞文作爲一個反派角色不用揹負那麼多責任,從未想過如果他不願意做一個反派角色呢,如果他……
瑞文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他淡淡道:“因爲我們是離經叛道的存在。”
林朗不解:“你們又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瑞文道:“既然沒做過,爲何人人避我如蛇蠍?”
他這句話似在問林朗,目光卻是看向我的,我被盯得一蟄,低下了頭。
林朗不假思索道:“顏師父太厲害了,所以他們忌憚你。”
瑞文問:“你聽誰說的?”
林朗撓撓頭:“我做乞丐的時候,老乞丐們講故事說來路不明又武功高強的十之八九是危險人物,若不能用之,最好除之。”說着,他好奇地看了一眼我們:“師父傳聞你們一個是逍遙真人的傳人,一個是廣澤真人的閉門弟子,真的嗎?還有,還有,兩位真人真的飛昇成仙了嗎?”
“不是,不知道。”我道,“天都快亮了,你不是最愛睡覺嗎,還不快回屋。”
他小聲抱怨道:“早清醒了,哪還睡得着。”
瑞文道:“醒了就去練功。”
林朗聞言立刻打了個大大的呵欠,誇張地說“好睏,好睏”,而後怪模怪樣地摸回了房。
瑞文搖頭:“不求上進。”
我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不多久又斂住了笑意。
“我有時在想,我是不是做錯了,”我輕聲道,“我想幫他茁壯成長,但是擋住風雨的同時,我也擋住了他的陽光,在我的羽翼下他永遠長不大。”
“長不大就長不大吧,”瑞文接住我的話頭,“有我們兩個,誰能動得了他。”
“可是……”
瑞文在我額上一彈:“你有時頭腦空空,有時又顧慮太多,世上的事豈能處處如你所想。”
我低喃:“但願如此。”
但願事事不同我所料,但願偏離的劇情永遠不要回到正軌。
我胡思亂想着,身旁的瑞文忽然吸了口氣,道了句“疼”。
我下意識地擡頭:“哪裡疼?”
他抿了抿脣,曖昧地看着我,答案不言而喻。
我臉騰地紅了,只覺他一向淡色的薄脣變得紅豔無比,頗有幾分誘人的滋味,心裡一會兒怪他舊事重提,一會兒怪月色太好,方纔還夜色濛濛,怎麼這會兒連他小小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想必我紅透的臉皮亦逃不過他的眼睛,否則他怎會一掃方纔的怒氣,溫柔地牽起我的手,壓下身子湊近我的耳邊。
“你要怎麼補償我?”
我努力讓自己硬氣一些:“明明是你不對。”
他道:“如此說來,你親完就不認賬了?”
我結巴道:“是你、你主動親我的。”
他不爲所動:“比起你醉酒後對我做的事,我不過是還一部分回去。”
醉酒?
我憶起前幾日的那一場暢飲,不由失神片刻。
“原來真的不是春夢嗎?”
“春夢?”
瑞文反覆咀嚼我這兩個字,握着我的手一緊。
我暗道不好,便見他眉目舒展,背後幾乎長出了一條狐狸尾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唔,看來我得好好了解一下夢裡你對我做了什麼。”
我慌張地做出身體不適的模樣,踉蹌了幾步,道:“太累了,有什麼事,我們明日再說吧。”
瑞文負手道:“明日我的軟骨散也該解了。”
我摸摸脖子,能欺負他只剩現在了,可惜我有賊心沒賊膽。
我們兩個慢吞吞地回了房,折騰一番,身上又是薄汗,又是雨水,膩膩地黏在身上,深夜又不好叫人燒熱水,只得就着冷水草草擦拭。
“等等。”
瑞文按下我擰毛巾的手,轉身出門,不多久,就提溜小雞似的拎着林朗走了回來。
林朗在空中無力地踢腳:“我真的困了,不信你們聽我打呼嚕。”
瑞文不理他,把臉盆放到他的雙手上,道:“你跟了我們這些日子,縱使資質淺薄,也該有點進步了。”
林朗驚喜道:“顏師父你是說……”
瑞文打斷他:“促動內力,聚於掌心。”
林朗下意識地憋住一口氣,漲紅了臉,奮力發功。
瑞文伸出他白皙修長的食指,在盆中探了探:“不是讓你用蠻力,你如果能把涼水捂熱了,或許有資格學我的功法。”
林朗道:“師父放心,弟子絕不辱使命。”
瑞文糾正他:“顏師父。”
我無奈地瞧着他們,覺得今晚是睡不成了。
瑞文拍拍我的肩,輕聲說:“不要洗涼水,容易受寒。”轉而對林朗命令道:“最多給你辦個時辰的功夫,熱完這盆,再打一桶水來。”
林朗當他是在練絕世武功,卯足了十二分的力氣,水面還真的冒起了熱氣。
我開始懷疑是我教徒弟的方法不對了。
林朗利索地完成了小廝的職責,懷揣着學習絕世武功的美夢再度回了房。
瑞文沉默地看着我擦洗,一本正經地叫了聲“林朗”。
我沒少見他嚴肅的模樣,只是這次,那種陌生地怯懦又浮現了出來。
“怎麼了?”
我刻意避開他的視線,專心地擦拭指尖。
“你真的沒有想過嗎,”他道,“爲何在我輕薄了你之後,你還能泰然自若地與我相處。”
“那、那是因爲你得了失心瘋。”我結結巴巴道。
“不,你只是在逃避,你並沒你想象中那麼抗拒。”
“你在胡說什麼,太奇怪了。”
“奇怪的是你。”
瑞文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直視他的眼睛。
“我如今沒有武功,你隨時可以離我而去,何需一邊說着不對,一邊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我啞口無言。
我當然知道我們之間的事一個“好友”不足以解釋,但我一直以來都在自我催眠,我們是不同的,何況我已有了廷芳姑娘,又怎會……怎會對他有非分之想。
我掙脫他的手。
“容我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