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瑞文
“是詹廷芳。”
我今天接收的信息太多, 來不及吃驚了。
“我任務失敗她反而鬆了一口氣,她說你是真正的大俠,是江湖上爲數不多的好人, 我很想知道她爲何會這麼說。”南宮玉道, “如今我知道了。”
“不, ”我搖搖頭, “我稱不上大俠。”救白家莊, 除惡匪,祭英魂……不過是因爲我知道自己不會死。
沒了主角光環的我,只是個連真心都不敢面對的懦夫。
南宮玉表示出他的體貼:“你不想承認我不勉強你。”
我捂住額角, 找到了面對他的無奈和頭疼。不怪他,怪把他設定成我的腦殘粉的作者。
好好一個前途無量殺手, 硬生生成了主角的小跟屁蟲。
南宮玉道:“你期望的人雖現在不在這, 但是他明天會來這, 休息吧。”
我聽到這個消息,內心出奇的平靜, 許是幾天下來受的刺激太多,劇情變化到了夢幻的地步,讓我搞不清楚這是不是真實的了。
南宮玉離開後,我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不舒服的牀板上, 合上眼, 一夜無夢。
翌日清晨, 我一開門便被眼前的景象攝去了心神。
隔着飄飄柳絮, 我看到瑞文慵懶地斜倚在那裡, 左手支着頭,右手舉起一本書。
許是晨曦太過溫柔, 氳在他的眸中一片繾綣之情。
我下意識地伸出手,沒走兩步,卷潮般的風便股滿了我的衣袖,將我的心託到了至高處。
我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唸的那個人。
“你記起來了?”
瑞文放下書:“我本不該忘。”
我怕驚擾到他夢就會醒,輕手輕腳地走到他身邊,捏住他的一片衣角。
瑞文目光沉沉地瞧着我的一舉一動:“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我衝他一笑,連日不見,覺得他的聲音都好聽了幾分。
瑞文在我的笑意中再繃不住麪皮,近乎咬牙切齒地捏住我的臉:“我真想切開你的腦袋看看裡面裝得是些什麼,虧你能想出那損人不利己的主意。”
我在這疼意中找出幾分真實,忙從他的魔爪中掙脫出來。
“你怎麼看穿的?”
瑞文挑眉:“想知道?”
我拼命點頭,他到底是否重生,這個謎題在我的心上都快勒出痕跡來了。
瑞文道:“坐正,聽好。”
我怪怪聽話。
“你還記得那場大火嗎?”
我心情複雜地點點頭,我當然記得,彼時我不忍心瑞文背上弒師的污名,直不起背,篡改劇情,抹去了廣澤和逍遙存在的痕跡使他們成爲了江湖傳說……也是瑞文失去了他的過去。
瑞文定定地望着我道:“我不甘心所有的一切都消弭在煙燼中,苦尋多年,四處蒐集證據,好容易小有成效,突然出現一個人把一切都打回了原形。他說他是創造萬物的神靈,勸我放棄糾纏過去,冥冥中自由定數。”
我嘀咕:“裝模作樣。”
“是的,”瑞文含笑握住我的手,“而且囉嗦的很,前言不搭後語,一會兒叫我忘記過去重新來過,一會兒勸我血洗武林爲師報仇,並且說了很多奇怪的話例如你是‘主角’,我是‘反派’天生犯衝切不可走到一起。”
我猛地一驚,結結巴巴道:“你、你知道了?”
瑞文頷首:“起初不能理解他在說什麼,後來卻也能猜出個七七八八,說來也奇怪,他說的很多事情,我明明沒有沒有經歷過,依舊能感同身受,彷彿那纔是我的過去。”
我緊緊回握住他的手:“那不是真的。”
他捏了捏我的手掌心:“真不真不要緊,我覺得事有蹊蹺,待他走後,便將他的話盡數記錄下來。”
我嚥了咽嗓子:“然後起名《人物設定》?”
他給了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答案不言而喻。
天意弄人,南宮碧視若珍寶的《人物設定》竟是出自瑞文之手。
“所以你知道嵐岱會幫我。”
“嵐岱骨子裡只有一個信念,救人,再具體一點,就是救你。這是他活在世上唯一的立足點。”
這也是他整個人在書中唯一的立足點。
我沒料到瑞文能摸得那麼透徹,真想看看於典知道搬起石頭打到自己的腳了會是什麼表情。
“那南宮玉……”
“我知道派人透露給詹廷芳殺手的存在,只是沒想到後面會牽扯出那些事端。”瑞文面上難得有些懊悔。
我後知後覺地:“你明明全都看在眼裡,爲何不早告訴我,還、還……”還讓我自以爲是地做了那許多事情。
“你還敢說?”
瑞文彷彿比我更加惱怒,一把將我揉進懷裡,一雙大手更是把我的頭髮搓成了雞窩。
“我想你稀裡糊塗,安安穩穩地當你的大俠就好,萬事有我照應,一門心思清除我們之間的障礙,未曾想你竟盤算着如何推我出去。”
他說着雙目染紅,將我推了出去,負氣背過身,仍我千哄萬哄。
自那以後的十數日瑞文都不再與我說過一個字,甚至不願與我的視線對上,時至今日,我們易容改名行走江湖,全憑藥王谷回來的林朗做傳話筒。
我對林朗使了個眼色。
林朗嚥了咽口水,惴惴地看向瑞文說道:“師父叫你別隻喝水不吃飯。”說完還不忘補充一句,“師父都沒捨得動豬蹄。”
我眼一瞪,他平日的機靈怎麼不見了,出賣我如此之快。
林朗朝吐吐舌頭,假意飢腸轆轆,埋首碗筷中。
我清了清嗓子,夾一個大豬蹄到他碗中。
“好吃,你嚐嚐。”
瑞文沒動。
我夾回自己碗裡:“那我嘗。”
一雙筷子壓了上去:“傷未好透就敢吃渾膩,也不怕爛肚子。”
他一開口,我和林朗一齊望過去,直勾勾地盯着他瞧。
瑞文無奈道:“你贏了,我總奈何不了你。”
我如釋重負地一笑,桌下的手去尋他的。
林朗連咳三聲:“請勿爲老不尊。”
我訕訕縮回手,摸了摸鼻子。
瑞文立刻冷下臉,一個眼神再加一聲哼逼得林朗一溜煙地跑沒了影。
晚上,我們抵足相眠,我懸了許久的心終於安穩落下。
瑞文握住我的手:“不要再讓我後悔了段穎。”
我輕聲道:“對不起。”
到頭來,傷他最深的就是我的自以爲是。
自以爲知曉一切,自以爲爲了他好,自以爲能改變一切。
瑞文道:“我不需要對不……”
我含住他的尾音,一切盡在不言中。
吃了種種苦頭後,我發現做大俠不容易,做個反派的姘頭對我來說倒是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