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用心經營着網絡社區屬於他們的家,他們用新攢起的錢幣又往家裡搬了些新東西:一個檯燈、一個花架、兩把椅子、還有牆壁上懸掛的水墨山水畫。這樣一來,從視覺上看上去越來越像一個家了,但從感覺上它總是缺少溫馨的氣息,虛擬的東西堆砌起來的家庭很難有真正意義上的鮮活。
有時草兒就望着自己和河的這個家發呆,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和河過日子,哪怕只過一段時間,做飯給他吃,拉着他的手在小區裡散步,坐在搖椅上聽他講過去的故事……這樣想着的時候,草兒就癡迷起來,她的思想越跑越遠,草兒發現讓自己不去想河,很難、很難……但只是想想、想想而已。在虛幻的網絡世界交流着,而現實生活中兩人還是保持着應有的距離,你固守着你的妻女,我守護着我的家庭,網絡中的夫妻,現實中的朋友,草兒和河都喜歡這種格局,也安於這種格局,沒想着去打破它,也沒辦法打破它。但要讓彼此相互離開,形同陌路,結束這一段情緣,兩人也同樣捨不得、做不到。
想着、想着……草兒就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河就狠狠地吃了一驚,“怎麼一上來就嘆氣呢?發生了什麼事情嗎?”“沒有,只是在想我們的家,它缺少活力。”“我們不是在共同經營嗎?用心、用愛……”“但它畢竟是虛擬的,我們無法走進現實。”“唉!……”不想河的嘆息隔着屏傳了過來,“我們約定吧?總會等到那一天的!”草兒在屏幕的這一端苦笑着,是啊!除了約定、等待,我們還能做什麼呢?!分離,不捨;相聚,不能!那只有等待了!“要等多久?……不會是無限期吧?”草兒知道這實際上是一種精神上的安慰和寄託,但上天安排有這可等可想的人,生活也會有盼頭吧?
“讓我們相約,等你到2048!”這是我們的誓言嗎?這誓言讓草兒的眼潮起來,有些酸澀、有些甜蜜,心裡涌蕩着一股激流,2048,你離我可真遙遠啊!草兒明白這是個無奈的數字,一個代表着寄託和嚮往的符號而已,誰都不可能甩開自己的家庭、誰都不可能背棄自己的責任,當彼此的愛人都健在的時候,這份愛唯有深埋在心底!唯有等待、唯有盼望才能讓這兩顆心在歲月的風霜中保持鮮活的動力……能等到嗎?能嗎?不會半途逃跑嗎?不會不了了之吧?但這是我和河的約定,哪怕它是水中月、鏡中花,哪怕它只是一句空話,禁不起時間的磨蝕和推敲,等,我也會等!等到年界耄耋,等到霜染青絲,等到臉上爬滿了魚尾紋,等到臂上長滿了老年斑,等到時光轉動了許多輪迴……我還是那青青的河邊草兒,用年輕的心態和飽滿的熱情去赴你2048的約會!但2048,你離我真的好遙遠啊!
“我給你唱首歌吧?方便聽嗎?”草兒下意識地回頭瞅了瞅空曠的屋子,朵朵總是惦記着和小狗傑克玩,吵吵着去了奶奶家,黑馬應酬還是多,總是滿嘴酒氣地回家來,有時窩在沙發上看會兒電視便去睡覺;有時換了衣服就倒在大牀上酣聲大作。草兒和黑馬就這樣不遠不近、不冷不熱、不鹹不淡,面對黑馬的時候,草兒有時很內疚、很矛盾、覺得自己做了很大的錯事,不能原諒。黑馬不在身邊的時候,這些想法又擱置了,溜遠了,她的世界不知不覺間又被河填滿,她知道自己無法躲開河,被他吸引、被他蠱惑,已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他了。
“恩,喜歡聽……”草兒點開了語音,河那醇厚而又磁性十足的聲音從話機裡飄出來,“讓我的心伴着你,直到永遠……”這聲音一下子就飄進草兒的心裡去了,那溫情的音符像青泉般浸潤着草兒的心,草兒的心裡泛起了陣陣幸福的漣漪,她的心隨着歌聲越過屏幕向河靠近、靠近……
“在相對的時候才發現什麼是緣,你是否也在等待有一個知心愛人……”草兒也情不自禁地唱起來,兩人的歌聲交匯在一起,像是從一個胸腔裡發出的聲音,一種共鳴把兩人的心腔震得麻酥酥、暖洋洋的;兩顆心碰撞在一起,周身的神經像是被一種奇妙的東西擊中,全身被一種異樣的感覺包裹着,臉龐也一下子燙起來,燙的心裡好象有股暖流在汩汩涌動。
草兒閉上了眼,她在心裡繪製着2048那幅圖畫:河已是一條飽經滄桑的河了,它不再那樣潺潺向前、奔涌不息。它緩緩地流淌着,沉澱着歲月的精華,沉鬱、雄渾。草兒也不再那麼青翠、盎然,但它依然挺立在河邊唱着歲月不倦的歌謠。
溫暖的夕陽下,兩個老人手拉着手慢慢地走着,夕陽的光暈塗染在他們臉上,讓人感動於那種生命的光輝,他們向前走着、走着,一直走向夕陽……
明亮的房間裡,兩個老人閉着眼睛坐在搖椅上,耳畔飄蕩着舒緩的音樂,時不時地睜開眼,望望對方,笑意就在臉上散開……
可2048,你離我真的好遙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