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兒在冰冷的地上坐了很久,她的身體被折騰得不像樣子,腰部像是鋸子在來回的鋸着,疼得她直不起身子,她向前躬着腰。臉面紅腫着,感覺滾燙滾燙的,眼圈也腫着,像失去光芒一樣沒了光澤,身子不停地打着抖,渾身像被抽去骨頭一樣軟綿綿的。
她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起來,凜冽的山風兇猛地撲過來,她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夜色更濃了,像是一張黑色的大網把她牢牢地罩在裡面。
她伸出凍得冰涼的手擦了一把眼淚,拖着兩條沉重的雙腿向山下走去。
她走到山腳下的柏油馬路了,只有一些汽車刷地一聲從她身邊疾速駛過,像是急急地要把什麼帶走似的。冷冷的燈光照着柏油馬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她不停地打着抖,心揪在了一塊兒,身體虛弱得好象隨時都可能倒下去。
她往馬路中間靠了靠,好讓出租車司機能看到她。一輛一輛的汽車從她身邊繞過去了,捲起一陣風,但沒有一個司機把車停下來。在這樣的一個寒冷的夜晚裡,一個衣衫不整的女人站在路當中,很容易被人認爲是個有着輕生意識的女人,說不準會撞到他們車上呢,所以他們從草兒身邊經過時都加快了速度,而且遠離開她。
草兒蹣跚着往前走了一段路,她感覺越來越冷了,牙齒不停地打架,嘴脣也凍得發紫,她又停了下來,使勁地跺着腳,看到有車要從她身邊經過時,她趕忙伸出手來,顫抖着聲音喊着司機。
終於有一輛車在她身邊吱嘎一聲停下來,司機探出頭問她去哪兒?她戰戰兢兢地說要去市裡,司機打量了她一眼,也許是看到她在寒風中不斷顫抖的樣子,動了惻隱之心,讓她上車向市裡開去。
車裡面司機開着暖風,草兒慢慢得緩過來,不再發抖,她疲倦地靠着椅背,閉着眼睛。
這時候她的思維好象停止了,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了,她抱着雙肩,只想着趕快回家,洗個熱水澡,然後蓋上大被子好好地睡一覺,她覺得自己就像鐵絲鬆動的腳手架,馬上就要散架了。
下了出租車,她像個喝醉酒的人踉蹌地爬上樓梯,站到自家門前的時候,她癱軟地靠上去,剛要從衣兜裡掏鑰匙,門卻開了。
草兒一個趔趄,差一點閃在黑馬的懷裡,黑馬一下子把她扶住了,緊接着她就看到了黑馬身後曉燕和姐姐焦急的臉。
進到客廳裡,三個人都被草兒的樣子嚇了一跳:蓬亂的頭髮,紅腫的眼睛、散亂的衣服,這還是那個溫柔而端莊的草兒嗎?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訊着草兒,去哪兒啦?怎麼搞成這樣?咋這麼晚纔回來?
看到曉燕和姐姐都爲自己着急,草兒的嘴角擠出一絲微笑,她搖搖頭,撒了個謊,“沒什麼事兒,路上被一輛三輪車撞倒了,車主拉着我去醫院看了看,就回來晚了。”
黑馬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解地問,“那給你打手機你說你死了……嚇得人不輕,再打你就關機了!”
草兒裝出很頑皮的樣子,嘻笑着說,“當時很疼嘛,以爲自己會死的,心急嘛……再後來,再後來手機就沒電了……”說這話時,草兒感覺到臉上一陣發燙。
草兒的馬虎眼好象是把這事搪塞過去了,黑馬沒再追問,曉燕和姐姐也只是一個勁地對她說她們如何擔心她,如何如何找她。草兒不好意思地紅着臉笑笑,說讓你們費心了,曉燕和姐姐說,那倒沒什麼,只要你沒事兒,我們就放心了,就怕你出什麼事兒呢!草兒又笑笑,我會出什麼事兒呢?
曉燕和姐姐一看天色已經很晚了,便告辭着出來,邊往門口走邊囑咐黑馬給草兒熬點薑湯,別讓草兒感冒了,黑馬和草兒一再表示着謝意。
送走曉燕和姐姐,草兒轉身回到客廳,脫掉身上滿是灰塵的衣服,走進了浴室,這期間,任憑黑馬和她說什麼話,她都緘口不語。黑馬又隱約地意識到草兒今天的情緒絕對與自己有關,直覺告訴他草兒一定是有什麼事兒了,不會是被人撞倒了那麼簡單。
但他一想到草兒姐姐的囑咐,也顧不得多想,站起身去了廚房,熬上薑湯,又去了臥室給草兒把被子鋪好。
沒一會兒,草兒穿着睡衣從浴室裡出來了,黑馬眼前不由得一亮,現在的草兒和剛纔的草兒判若兩人,那個蓬頭垢面的草兒不見了,出現在自己視線裡的是這有着淡淡芳香的清純女人,一個像從畫中走出來的清麗女人。
草兒低着頭向臥室走去,黑馬叫住了她,“喝碗薑湯吧,驅驅寒……”“不用了……”草兒看也沒看黑馬一眼,走進臥室,鑽進黑馬鋪好的被子裡。
廚房裡叮叮噹噹一陣響動,沒一會兒,黑馬就把一碗薑湯端到了草兒的面前,笑着讓草兒趕緊趁熱喝了。
草兒接過湯碗,捧在手裡,那碗傳出來的熱氣頃刻間就溫暖了草兒的手,讓她感覺很舒服,她就那麼捧着,沒急着喝那薑湯。
“趁熱喝了吧,涼了作用就不大了,薑湯就得趁熱喝……”坐在草兒牀沿兒上的黑馬催促着草兒,眼神中流露着溫情。
草兒依舊捧着碗,眼光落在碗裡,一動不動的,突然她長長地吸了一口氣,那碗裡的湯就起了些漣漪。
黑馬吃驚地望着她,連聲問道,“草兒你怎麼了?……”草兒張了張嘴,又合上,然後又張開,像是對自己又像是對黑馬說道:“我們離婚吧!”
“什麼?……離婚?”黑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這就是自己尋找草兒一晚上而找到的結果嗎?
“爲什麼?你總得給我個理由啊!”黑馬瞪起了眼睛。
“我們離婚吧!”草兒還是這句話。
無論黑馬怎麼問,草兒都是這句話,好象王八吃秤砣鐵了心似的,她也不再說其它的,反反覆覆只是這一句話。
黑馬站起身,腳步沉重地走回到客廳,從茶几上的煙盒裡摸出一根菸來點上,猛吸了一口,緊接着一陣咳嗽。
薑湯冷卻了,草兒並沒有喝,把碗放到了牀頭櫃上。她拽過被子躺了下去。
客廳裡傳來了黑馬的嘆氣聲還有咳嗽聲。
草兒閉上了眼,兩行清淚又爬出了眼眶,流在了枕巾上,溢出兩片溼漉漉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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