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司機把倒在他車頭前的草兒送到醫院的時候,醫生髮現了這是重病室裡的劉草兒,醫生沒好氣地把跟在醫生後面的黑馬和婆婆罵了幾句:“你們是怎麼看護病人的?能讓病危中的病人跑出去,出了事兒誰負責啊?”接着又嚴厲地訓斥了看護的護士:“能讓重症病人從你們眼皮底下離開,你們太失職了!”黑馬和婆婆垂頭喪氣地聽着,此時他們只想着草兒沒事就好。
草兒的意識已經開始處於迷糊狀態了,她被夢魘一刻不停地糾纏着,夢裡,還是那一黑一白兩隻似蛾非蛾、似蝶非蝶的精靈在她眼前紛飛,忽而幻化成兩個嫋嫋婷婷的仙女,朝着她嫵媚地笑着,它們的羽翅化作巨大的帷幕,圍牆一樣黑白分明地阻隔在草兒的四周,草兒被隔絕在壓迫着她的黑暗裡。
她張大着嘴眼睛一刻不停地跟着它們,它們撲楞楞地飛着,一會好像還停留在它的耳邊發出嘶嘶的聲音,一會好像它們又鑽進了她的耳朵裡,幻化成了人聲,幽幽地喊着她,“走吧……走吧……”
草兒艱難地把一隻手指伸進耳朵裡想把那精靈拽出來,但那兩個傢伙吱溜一下就鑽進草兒的腦子裡去了,頃刻間就變成了兩隻毛毛蟲,在草兒的腦子裡蠕動着,噬咬着,草兒的腦子要被它們咬空了,她抱住自己的腦袋,手指深深地陷進頭皮裡去,指甲蓋將頭皮都壓出了血痕,但草兒已感覺不到疼痛,她開始麻木。
她呆滯的眼睛努力地望向窗外,窗外的樹上,枝椏依然乾枯着,但她知道要不了多久,那裡依然會萌生出新的希望,但自己呢,等不到那一天了,絕望無處不在,死神正虎視眈眈地盯着她呢!她不想走,她想活呀,她還有未了的心願,她的朵朵還沒長大,她還沒給父親養老送終,她還沒報答婆婆、公公、姐姐對她的好,她還沒等到與河的2048之約,她不想走啊!
有兩行熱淚,從草兒的凹陷的眼眶中涌現出來,歪扭着緩緩在她的臉上爬行。
那兩個黑白精靈急煞煞、火燒火燎地飛前撲後,試圖把她伸向窗外的目光拽回來。它們鼓足力量,把忽隱忽現、時大時小的四張羽翅盡力張揚開來,努力釋放出四道黑白交織的強光,竭力地同窗外射進來的陽光相拼搏、相抗衡。驀然間,它們又變幻做四隻碩大無比的亮眼睛,一對漆黑如注;一對雪白如刺眼的閃電。一忽兒,它們又幻化爲兩縷細長且看似柔軟的遊絲,自上而下把她裹了個嚴嚴實實,就像一個大糉子。
草兒感覺到,有幾把鋼刀在她的身體裡左衝右殺、前絞後挫,這種刺心的痛苦讓她漸漸窒息起來,她急速地擡起抖抖瑟瑟的雙手,在空中揮舞着、揮舞着,像是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一忽兒,那翩然而飛的精靈變成了黑白無常,怒目相向,眼睛裡射出逼人的亮光,逼得草兒毫無退路,草兒扭着頭伸出手阻擋着這光亮,“嘩啦”一聲響,一陣冰冷纏繞在草兒的手腕上,心驚肉跳的草兒睜眼望去,卻是一副鏈拷套在了手上,她下意識地往後撤去,但那鏈拷一陣緊似一陣,她的腳步失控了一般跟着那黑白無常走去……
“媽媽……媽媽……”“草兒……草兒……”淒厲的喊聲隱隱約約地跟着她,從她的身後飄來,哦!是我的親人們,他們不讓我走,我不能走,她扭過頭使勁張望着,張望着,但那兩無常越加發狠地拽着她走,一直走,一直走,忽然她眼前一黑,跟着黑白無常掉進了一個無底的深淵裡……
“媽媽!媽媽!……”朵朵哭得昏厥過去。“草兒……草兒……”憂鬱的黑馬猛然咧開大口哀嚎着,衆人的哭聲驟然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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